正是黃昏西下時分,大地籠罩上了金色的寂靜,遠處山巒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邊牛乳般潔白的雲朵,也變得火帶一般燦爛。
官道上四匹駿馬正慢悠悠地往前走著,坐在馬上的一人身著一襲黑衣,面含溫笑,懷中抱著一隻柔媚可人的小狐狸,這一路上不知引來了多少女子圍觀。
此人正是甄沐臨。
又一人穿著一身青色長衫,正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因為甄沐臨想要快些趕到雪月城,一行四人數日都未曾休息,難免有些無精打采。
此時不是蕭瑟又能是誰,由於一路的奔波,蕭瑟原本身著的一身狐裘已換成了一身青衫,書生氣質可謂是十足。
另一人則是一襲紅衣,此刻正一臉興奮的望著遠處的一座城池,朗聲道:「到了!」
駕馬騎乘於甄沐臨左側的女子意氣風發、揚眉輕笑,手持一桿烏金色的長槍,氣概非凡,她同樣望著遠處的那座城池,既傲嬌又有些自豪的對甄沐臨說道:「這便是江湖第一名城-雪月城,我的地盤,看你以後還...」
甄沐臨未等司空千落說完,輕踢馬肚,駿馬仰頭長嘶,很快便載著甄沐臨越過前方的雷無桀與蕭瑟,身影逐漸在身後三人的視線中模糊。
自從在于闐國送走無心和尚後,甄沐臨、蕭瑟、雷無桀、司空千落一行四人就再次踏上了去雪月城的路。
原本司空長風還想直接帶四人前往雪月城,但甄沐臨卻覺得那樣太過無趣,豈不是辜負了這一路宜人的美景,司空長風聽聞甄沐臨這般說,正要給幾人一張地圖,司空千落卻以難得出來一次想盡興為由,想與甄沐臨、蕭瑟與雷無桀三人一同駕馬回到雪月城。
身為「女兒奴」的司空長風無法抗拒自家寶貝女兒-司空千落的撒嬌大法,只得依著她。
這一路走走停停過去了整整一個月之久,好在司空千落認識回雪月城的路,才沒有在一個地方不停的兜兜轉轉。
甄沐臨騎著馬走到城下之時,抬頭看了一眼城門之上的兩個字——下關。
甄沐臨感受著迎面吹來的陣陣春風,春風帶著些黃昏的涼氣,讓人直感神清氣爽,他喃喃道:「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
「如今,可算是到這雪月城了啊。」
天下四城,北天啟,南雪月,西慕涼,東無雙。
其中天啟是皇城,匯聚天下氣運,慕涼則是孤城,唯有劍仙洛青陽獨身居之,無雙城是武城,城中之人皆通武道,且不容外人進入。
這三城,與常人而言,都有著說不出的距離感。
只有雪月城不同,它自稱凡城。
當年這座城名叫「大長和」,後來來了幾個絕世之人,眷戀此處風景獨美,而留了下來,這幾人武道冠絕天下,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這裡便成了他們的城。他們便為其改名——雪月。
身後已傳來陣陣馬蹄急速踏地之聲,亦聽雷無桀於後方大喊道:「沐臨兄,等等我!」
甄沐臨唇角往上揚了揚,笑意明顯,不過倒不是因為雷無桀而開心,而是因為眼前城內之景。
甄沐臨下了馬,牽著馬進城而去,卻發現這座城與普通的城池並無不同。
街邊都是叫賣的小販,路邊有大大小小的酒鋪,有捧著茶花的姑娘踏著輕盈的步伐從他們身邊跑過,有身上搭著一塊白毛巾的小二過來打招呼:「二位客官,可是新入城?不妨先來小店喝一杯茶,歇息歇息。」
甄沐臨將馬繩交由一旁專門給客官牽馬的城內夥計,朝小二微微搖了搖頭
雷無桀、蕭瑟與司空千落三人已是趕至,小二見到司空千落這位大小姐,趕忙熱情恭迎道:「大小姐,您是這幾位客官一起的嗎?」
司空千落只是微微點頭,將馬匹交由另一位夥計,鼓著腮幫走到了甄沐臨身旁,嬌哼道:「這裡可是我家,剛才為何不等將話講完?」
小二震驚的看了甄沐臨一眼,乖乖,能讓大小姐如此對待,可真是前所未聞啊。
甄沐臨揉了揉懷裡小白靈白絨絨的小腦袋,淺聲道:「小白靈,幫哥哥給這位大小姐賠個不是。」
話音落下,小白靈隨之從甄沐臨懷中身形輕盈、動作優雅的躍至司空千落肩頭,拱了拱司空千落側臉。
司空千落頓時喜笑顏開,正欲要將小白靈抱進懷中,卻見小白靈輕晃了晃小尾巴,一道白影於眼前掠過,小白靈已重新窩在了甄沐臨臂彎之中。
甄沐臨於右手食指指腹之上湧現了幾縷由時空本源凝聚、轉化而來的真氣,餵給了小白靈以作獎勵。
司空千落皺眉問道:「一直都未問過你,為何小白靈對我們的真氣不屑一顧,卻對你的真氣如何情有獨鍾?」
「還有蕭瑟的那個夯昊,前段日子我們還能餵它,怎麼你餵了它一段時間後,它就不食我們的真氣了?」
甄沐臨隨口解釋道:「因為你們的真氣只是飯菜,而我的真氣卻是勝比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無數,或者說,你們現在的修為還不到家,體內真氣並不純粹。」
「對了,這就是江湖第一大名城-雪月城嗎?怎麼與這段日子我們見過的其它城池並無太大差異?」甄沐臨問道。
司空千落無視其他人的圍觀,指著遠處的一座高高閣樓,驕傲解釋道:「只有過了那座登天閣,進入上關了,那才是真正的雪月城。」
「登天閣外,仍是凡城,跨過登天閣,才能見雪月。」
「不然你以為這武林至尊第一城,是那麼好見了的嗎?」
身後已追趕上來的雷無桀隨之問道:「要跨過登天閣,很難嗎?」
司空千落側目看了他一眼:「你們雷家弟子若是有名刺,無需跨過登天閣,直接走進去就是了。」
蕭瑟此時也是淡淡開口說道:「需要上那登天閣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試圖前來挑釁雪月城的,另一種是想要拜師雪月城的,登上五層就能拜入雪月城門下,登上十層就能有長老授業,登上十六層,那麼你就能見到那位名冠天下的雪月城主百里東君了,亦可成為他的弟子。」
「一直都未問你,雷無桀,你來這雪月城,是拜師還做什麼?」
雷無桀憨憨的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來雪月城具體是做什麼的,我師傅那天他給了我這個包裹,和我說,去雪月城,見一個人。」
「於是我就來了。」
蕭瑟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他淡聲問道:「這些暫且不談,你不要告訴我們奔波了一路,你卻連名刺都沒有?」
「我沒有名刺。」雷無桀的聲音輕的就像是蚊子叫。
蕭瑟帶著幾分威脅意味地重複了一遍:「你沒有名剌?你堂堂雷家堡的弟子,你和我說你沒有名剌?你沒有名剌,你來什麼雪月城?!」
雷無桀撓撓頭:「其實這一次,我是自己跑來的。雷家堡今年去雪月城的名單里並沒有我。」
「是這樣的。」雷無桀解釋道:「三個月前,我師父忽然和我說,他快要死了,大概還有一年的壽命。」
「他想在死前見一個人,這個人就住在雪月城,但是世間能見到他的人卻很少,我沒有名刺,因為我與師兄不同,不是家族中多麼矚目的人物,只是一個分家的子弟,但我會完成我師父的心愿,我要見到那個人。」
「所以你放心,這登天閣我會闖過去的。」雷無桀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欠你的銀子也一定會還。」
「要見你說的那個人,需要到第幾層?」蕭瑟問道。
「大概就是那第十六層了吧。」雷無桀咧嘴笑了笑。
「我大概猜到你要見的那個人是誰了。」蕭瑟站起了身,往外走去,「但是以你現在的修為,闖不到的。」
雷無桀跟了上去,拍了拍那個長長的包裹:「其實這一路我還藏了一手,而且這幾個月我日日打那羅漢拳,已經悟出了幾分道理。」
甄沐臨邊聽著蕭瑟與雷無桀的交談,就這樣慢悠悠地往前走著,期間路過了一家酒肆。
甄沐臨隨之駐足,側目看了一眼上面的招牌:東歸,隨後看向了站在那塊「東歸」的牌子下的一個留著小鬍子的男子。
那人約莫三十歲出頭,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神色也是懶懶的,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帶著幾分頹唐,但是眉宇里卻有掩蓋不住的風流氣。
司空千落隨著甄沐臨的目光看去,在見到那酒肆內的男人,下意識就要驚訝開口,卻見那男人緩緩搖了搖頭。
司空千落還未反應過來,甄沐臨已走進了那家酒肆。
青衫男人如同尋常酒肆小二,看向走來的甄沐臨,問道:「客官可要喝酒?」
「自然。」甄沐臨微微點頭,「都有什麼酒?」
「紹興花雕杜康酒,蘭陵美酒狀元紅,棗集美酒鴻茅酒,羊羔美酒五加皮,女兒酒竹葉青,酃酒鶴年貢,杏花汾酒『同盛金』。」
青衫男子光說著這些名字,就覺得自己已經醉暈過去了。
「客官想要喝哪種?」
甄沐臨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一種來一杯看樣子有些不太可能,可有其它?」
青衫男子愣了一瞬,隨即笑道:「這天下的酒,本酒肆皆有,讓我想想...」
青衫男子思忖須臾,隨之一口氣說了十二種酒的名字:「就來桑落、新豐、茱萸、松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松花、聲聞、般若各一盞吧。」
甄沐臨與青衫男子交談的時候,雷無桀已意氣風發的大踏步朝登天閣走了過去。
青衫男子看了雷無桀一眼,隨後道:「一共十二盞,客官的朋友每登上一閣,就喝上一盞,十二盞之後,客官的朋友也該回來了,就可以喝那風花雪月了。」
甄沐臨再次搖頭:「只是十二盞的話,有些少了,應該再來4盞。」
青衫男子亦是搖頭:「不少,起碼現在不少。」
青衫男人摸了摸那撇鬍子,「即使是打開那個包裹,現在也只能上到十二層。」
蕭瑟與司空千落此時已走了過來,三人隨之進入酒肆之中。
青衫男子與蕭瑟目光交集半晌,隨之招呼了小二一聲,很快,小二就將十二盞酒拿了上來,擺了張長桌一字擺開,分外壯觀。
甄沐臨正準備拿起喝上第一盞,才剛舉起,一襲紅衣的雷無桀就踏門走了進來,垂頭喪氣遺憾道:「守閣的人說,已是戌時了,登天閣關門了,要去得等明天了!」
甄沐臨搖頭笑了笑,卻未去看雷無桀,而是看向了酒肆外晃晃悠悠進來一匹毛驢,一個書童模樣的人牽著那匹毛驢,背上掛著一柄桃木劍,而在他之前則走著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生,正一臉欣喜地望著城中的場景。
甄沐臨收回目光,一盞接著一盞地將桑落、新豐、茱萸、松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松花、聲聞、般若這十二盞酒一一下肚。
看的那青衫男子臉一陣抽搐,那有甄沐臨這樣喝酒的,這十二盞酒可不是十二壇酒,之所以用盞就是為了讓人更好的品味其中之味,其中之酒味,也是其中意味。
青衫男子走到甄沐臨前坐下,剛要開口,卻見甄沐臨索然無味的搖了搖頭:「還可,就是味道有些複雜,給別人還行,給我喝,說實話有些浪費了。」
「老闆,還是來一杯你之前所說的風花雪夜吧。」
青衫男子想拒絕,但心中更不想被人看不起自己釀酒的手藝,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黃昏之景,隨即搖了搖頭:「此時無花亦無月,難釀。」
甄沐臨再度搖了搖頭,摩挲著右手手腕上的九龍子,忽然眉頭微顰,下一瞬又忽然舒展開來。
正當青衫男子與蕭瑟、雷無桀等人疑惑甄沐臨這番反應之時,只見甄沐臨抬手(右手)一揮,腕上的九龍子手串隨之脫離手腕而出,轉瞬間飄至酒肆正中心上空。
與此同時,甄沐臨身上忽然爆發出一股無以倫比、難以言說的恐怖氣勢,酒桌之上的十二酒盞都微微晃動了起來。
未等眾人面露震撼之色,飄至酒肆正中心上空的九龍子之一的【囚牛珠】忽然閃耀一瞬無比璀璨的白金光華,眾人包括青衫男子下意識不得不緊閉雙眼。
一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囚牛虛影與耀眼璀璨的白金光華一閃而逝。
眾人睜開雙目之時,忽然一陣清涼的夜風吹拂過臉頰,夜風伴著淡淡的花香,悠遠的淡淡的而又沁人心脾。
月光傾瀉而下,如輕紗般將萬物覆蓋,地面上銀光點點。
窗外不遠處月光下的池塘,是那麼平靜,宛若一面鏡子倒映著天上的雲和月,還有那美麗的月暈,一起構成一幅色澤鮮明的水墨畫。
偶爾,魚兒會躍出水面,泛起漣漪,打碎這面鏡子,月光像在水面上灑了一層碎銀,晶瑩閃亮。
甄沐臨溫笑聲響起:「這風花雪月,所要何花?」
青衫男子尚未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只是下意識答道:「何花皆可。」
甄沐臨微微點頭,抬手朝窗外輕輕一揮,窗外夜色那棵開的嬌艷欲滴的桃花樹上的三三兩兩桃花隨之飄至酒肆之中。
甄沐臨看向青衫男子:「如今有花亦有月,可否釀造『風花雪月』?」
青衫男子從震撼中回過身來,他望向窗外明亮皎潔的滿月,下意識問道:「這是?」
甄沐臨並未回答青衫男子他的疑惑,又問了一遍:「如今有花亦有月,可否釀造『風花雪月』?」
青衫男子默默點頭,隨即轉身走向後院,甄沐臨隨之起身同往。
蕭瑟、雷無桀與司空千落對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幾人踏入後院,只見那青衫男人站在院子中央,院子裡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酒缸,而桌上則放著一個小酒罈,酒罈的上方飄著那一朵茶花。
青衫男子手輕輕一揮,竟將那酒罈中的酒整個的扯了出來。
青衫男子挾著這一汪酒水一躍跳到了屋頂之上,手輕輕揮著,那酒水被扯得長長的,如同宮人的白色舞袖一般好看。
酒水印著月光閃閃發亮,又似那一條小小銀河。
青衫男子手輕輕揮著,閉上了眼睛,在屋頂上竟飄然起舞起來。
「欲夢清虛桂子飄,一杯濁酒向天邀。何人恁愛今宵月,也上樓頭弄玉簫。」
青衫男子朗聲念完了這首詩後,收了青袖,停了舞蹈,手輕輕一指,那汪酒水飛回了酒罈之中。
青衫男子一躍而下,左手握住那一朵從酒水中落下來的那一朵茶花,右手拿過酒杯,舀了一碗,手輕輕一揮,落在了甄沐臨手上,又舀了三碗,分別落在了蕭瑟、雷無桀與司空千落的手上。
「喝吧,這是最好的風花雪月。」青衫男人不再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眼睛裡閃著光亮。
甄沐臨此時卻是出口道:「稍等稍等。」
他輕嗅了下酒香,「還有差一些。」
說著,只見甄沐臨手心之上湧現四小團閃爍著璀璨白金光華的真氣,轉瞬間落入這「風花雪夜」之中。
青衫男子見狀,又舀了一碗,落入自己手中,隨即看向甄沐臨。
甄沐臨微微一笑,一小團閃爍著璀璨白金光華的真氣隨即落入其中。
甄沐臨率先一口喝下,味道絕佳,但他忘了取消《淨心神咒》的效果,於是僅剩下了味道絕佳。
蕭瑟緊隨其後仰頭喝下,忽然用力握緊了酒杯。
眾人見他反應,不由問道:「蕭瑟,你怎麼了?」
蕭瑟神色震撼:「我感覺...恢復了一些!」
雷無桀與司空千落皆是疑惑,青衫男子看向甄沐臨,目光深沉。
蕭瑟此時此刻感受著體內受損的隱脈竟有明顯的恢復跡象,他豈能不震撼?!
蕭瑟望向甄沐臨,甄沐臨卻並未看他。
這時,雷無桀已仰頭一口喝下了那杯酒,下一瞬,仿佛酒精落入點點火星之中,點點火星瞬間化為灼灼燃燒的烈焰。
雷無桀眼睛瞬間變得通紅,那火灼之術竟然不受控制地被運起了,還未等他驚訝開口,下一刻只見雷無桀周身「轟」的一下被灼灼燃燒的烈焰瞬間籠罩。
「著了著了!」
「著了著了!」
雷無桀驚慌失措,用力的拍打著身上灼灼燃燒的烈焰,忽然察覺...
咦?!
居然絲毫感受不到疼痛,甚至還十分舒服。
雷無桀享受的撫摸著暴露在外的胸膛,隨即只見甄沐臨抬手打了個響指,下一刻便見雷無桀周身灼灼燃燒的烈焰竟被雷無桀一個呼吸間如同呼吸一般,全部吸入了口中,湧進了身體之內,隨之轟然倒地。
青衫男子驚訝開口:「火灼之術居然瞬間突破了五重境界。」
以青衫男子原本所想,待雷無桀飲下三杯酒之後,便能亦最多只能突破三重境界,而這三重境界,以師父雷轟所說,本來自己要達到這層境界,至少得苦練三年。
但現如今居然瞬間突破了五重境界,僅僅只是飲下了一杯酒,一杯出自酒仙-百里東君且被臨仙-甄沐臨添了些許真氣的「風花雪夜」。
與此同時,司空千落亦是早已飲下了「風花雪月」,此時正在房檐之上迎著皎潔月光盡情的揮舞手中那一桿烏金色的長槍,看上去竟有幾分槍仙-司空長風之意。
僅剩酒仙-百里東君還未飲下那杯「風花雪夜」,他望著手中的酒杯,忽然閉上了雙眼,隨即一口飲下。
片刻後,只見百里東君如同醉酒了一般,不停的喃喃著一個名字:「玥瑤!」
「玥瑤!」
在百里東君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匹白馬拉著一輛精美的馬車,馬車的白色的幕簾被打開,一名女子從馬車中走了出來,腳輕輕踩在一片茶花之上,她立起身,微微一笑。
風華絕代。
百里東君忽然竟然有些結巴的囈語了聲:「好...好久不見。」
話音未落,眼前哪裡還有什麼馬車,哪裡還有什麼風華絕代的女子,哪裡還有什麼夜色。
他們亦未曾去酒肆後院,所有人仍在原本的桌椅旁,酒肆內的其他酒客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
整座酒肆內,僅有懷中抱著一隻柔媚可人小狐狸的甄沐臨,與仿佛大夢初醒的酒仙-百里東君與蕭瑟三人。
但夢雖是夢,亦並非是夢!
雷無桀的火灼之術的確突破了五重境界,蕭瑟受損的隱脈的確有明顯的恢復跡象,司空千落的槍意亦有很大程度的提升。
而那位酒仙-百里東君,亦是眼眶紅潤,臉上布滿了追憶之色。
甄沐臨在幾人震撼目光的注視下抬手收回飄至酒肆正中心上空的九龍子手串,手串隨之重新戴於甄沐臨手腕之上。
與此同時,甄沐臨亦是散去系統的力量,剛才的眾人所經歷的一切,其實皆是真真假假的幻覺,乃是甄沐臨消耗時空本源藉助系統力量動用【囚牛珠】所產生的真真假假的幻覺。
雷無桀、蕭瑟之所以有所提升與恢復,自然是由於那幾團閃爍著璀璨白金光華的真氣。
司空千落其槍意之所以有所提升,不僅有時空本源的原因,甄沐臨更是動用了《淨心神咒》使司空千落在一個最完美的狀態,又動用《囚牛珠》讓其徹底沉浸在了練槍之中。
而酒仙-百里東君,則是甄沐臨消耗時空本源藉助系統力量全力動用【囚牛珠】的效果,進而讓百里東君回憶起了一些當年之事,亦是他的心結。
雷無桀捧著腦袋用力的晃了晃:「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做了一場奇怪的夢,但那夢又讓我覺得很真實?」
司空千落抬手朝向放於酒肆門旁的那杆烏金色長槍,長槍如同感受到了司空千落的召喚,瞬間落於司空千落手中。
「這是...」司空千落喃喃道。
她感受著自己與手中長槍仿佛建立了密不可分的連繫,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是阿爹說過的那個她需要苦練數年才能達到的用槍境界。
蕭瑟則只是一直側目看著甄沐臨,始終未曾言語。
就在這時,酒仙-百里東君忽然開口道:「本店準備關門了,幾位酒離開吧。」
「對了,還請這位客官留下。」百里東君看向甄沐臨,神色殘存追憶之色,目光亦是希翼。
雷無桀聞言,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蕭瑟與司空千落直接拉出了酒肆。
待三人走遠後,百里東君忽然起身深深彎腰對甄沐臨行了一禮:「在下百里東君,見過臨仙。」
「在下有一事相求,還請臨仙成全。」
甄沐臨抬手使百里東君起身,聲音依舊是那般溫和:「何事皆需代價。」
百里東君不假思索點頭:「在下知曉,只是在下恐怕無任何值得臨仙感興趣的事物。」
甄沐臨微微搖了搖頭:「無需你付出什麼事物,今後只需你主持一場宴會即可。」
百里東君疑惑:「宴會?臨仙可否告知一二?」
甄沐臨抱著小白靈起身,「就在這雪月城之中,宴會之事,亦與這雪月城有關。」
......
蒼山之巔,即雪月城最高之處,高聳入雲,其上僅有一座小亭。
小亭下下,百里東君躺倒在地,【囚牛珠】懸浮於其上方,珠之上更是浮現著一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囚牛虛影。
百里東君緊閉著雙眼,眉頭卻舒展著,似乎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物。
夢裡,那是他們的第二次相見。
這次的相見,以後百里東君每每想起來,都會有些懊惱,為什麼會說出那麼爛的開場白,為什麼當時明明已經入冠絕榜三甲,卻仍然緊張的像個孩子。可想到最後,卻又會會心一笑。
沒有一場重逢會有那麼的完美。
因為他發現就算準備了那麼多年,可是一開始的心境卻從來沒有改變過。
這樣很好。
這樣才是初見。
未過多久,百里東君忽然皺緊了眉頭。
夢中。
又是一年,茶花飛揚。
只是這一次,山雨飄揚,血染白花,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身穿血衣的女子緩緩落下。
百里東君收起了自己的拳,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為什麼是你。」百里東君的聲音有些顫抖,「為什麼會是你!」
百里東君驚訝地望著眼前的場景,說不出話來。
「你要醒來,還是沉浸在這一場大夢之中?」玥瑤幽幽地問道。
百里東君點頭:「我想活在永遠你都在的世界裡,我等了很久,都等著這一天。」
「傻子。」玥瑤嘆了口氣,「我已經死了啊,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我了,人生本就一場大夢,死後才是大覺。」
「我們終有一天會再次相逢的,卻不是今天。你該醒了。」
「不!我不要醒!」百里東君搖頭,「我曾經也是那麼想的,可是我再次見到了你,我不想醒來,這個世上有一個百里東君,沒一個百里東君,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你已經很大啦。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孩了,不要說一些任性的話。」玥瑤手輕輕一揮,那片血跡再度蔓延開來,她上前一步,「生是大夢,死是大覺,再次重逢的時候,我希望你。」
「不要後悔!」
玥瑤伸手重重地一推,百里東君的身子猛地向後墜去。他伸出右手,試圖拉住她的手,卻終究還是落了空。
「玥瑤!」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沒想到再度的相逢,不過是又一次悲劇的重現。可你為什麼勸我不要後悔,你可知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後悔。
百里東君猛地抬起了頭,睜開了眼睛,淚水止不住的下涌。
小亭前,身著一襲黑衣的甄沐臨周身持續散發著陣陣漣漪,氣勢已化為實質,使得甄沐臨身前的雲海不停翻湧。
他回身看向亭下的百里東君,輕聲道:「大夢一場,感覺如何?」
百里東君起身,再次深深彎腰作了一禮:「多謝前輩!」
神遊天地間,道大而虛靜。
大夢一場,醒來之時,已入神遊玄境!
甄沐臨微微點頭,亭下的【囚牛珠】隨之回歸,身前不停翻湧的雲海逐漸歸於平靜。
隨著翻湧的雲海徹底歸於平靜,只見一劍、一槍劃破雲海,直朝這蒼山之巔而來。
劍與槍之上各站著兩道人影,正是未著面具、一襲白衣的李寒衣與一月前見過的司空長風。
甄沐臨看向已至眼前的李寒衣,白衣長袍,清絕如月宮仙子,肌膚剔透,隱隱透著光,不見半點瑕疵,華麗而純潔,真如夜空中的一輪皎皎明月。
李寒衣此時亦在看著甄沐臨,眼前男人身著一襲簡單樸素的黑衣,長發如墨般灑落在黑衣之上,菱角分明的臉龐猶如雕刻般冷峻,一雙幽深至極的黑眸流轉著捉摸不透的幽光,英俊絕倫卻又透著一絲神秘的魅惑人心。
但其外貌並非男人最為特別之處,他僅是站在那裡,未有動作與言語,卻仿佛這天地都在拱衛著他一人,讓人不自覺的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尤其是那一雙流轉著捉摸不透的幽光的深邃黑眸。
李寒衣僅是與那雙深邃黑眸對視一瞬,便即刻偏移了視線,與其對視的那一瞬間,她忽然無比好奇那雙黑眸之中是否倒映著她的身影,又蘊含著何般情緒。
好奇...
這是李寒衣這十年來從未產生過的情緒,更是從始至終都從未對男人產生過絲毫好奇之意,哪怕是十年前的青城山之事,她也未對那人如此。
李寒衣御劍身處雲海之中,聲音清冷:「你便是那臨仙?」
甄沐臨語調平和:「旁人稱謂而已,叫我甄沐臨便是,仙子芳名為何?」
「仙子?」李寒衣音色始終清冷,不帶絲毫煙火氣。
甄沐臨輕聲又道:「若不惜仙子之稱,仙女如何?」
話音未落,一道劍氣忽然迎面而來。
李寒衣倏地冷聲道:「我最厭旁人...」
又是話音未落,卻見那道劍氣已是瞬間煙消雲散,實則被甄沐臨動用【饕餮珠】瞬間吞噬。
與此同時,只見甄沐臨身形一閃而逝。
李寒衣下意識後退一步,退至劍之末端,眼前忽現一襲黑衣寬大衣袂飄逸如仙迴旋而落於她身前。
甄沐臨眉梢輕佻,幽深深邃的眸子緊鎖她試圖偏移的目光與其對視:「初次見面便以劍氣相迎,這位仙女覺得禮貌嗎?」
「與你何關?」李寒衣見目光躲閃不過,索性與其對視。
甄沐臨的視線從她無一處不精緻的臉頰落至下頜,至頸邊,再游回嫣紅的唇瓣,目光甚至有些肆無忌憚。
李寒衣忍無可忍,玉手緊握成拳,直朝甄沐臨面門襲去。
甄沐臨卻無絲毫躲閃之意,眼見李寒衣白皙纖細的右手距他眉心僅有不足一公分之距離,甄沐臨忽然邁前一步,眉心頓時感受到了滑膩觸感。
於李寒衣愣神之時,只聽甄沐臨淺笑道:「仙女未免暴力了些,不過恰好...」
話音又是未落,李寒衣一腳直踹甄沐臨下部而去。
甄沐臨忽然化作數道飄忽不定、虛無縹緲的虛影,李寒衣只覺眼前一花,後頸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溫熱氣息。
甄沐臨腳踏虛空,身後雲海竟化作了一與李寒衣一般無二的通體由雲構成、但卻是無比栩栩如生的李寒衣。
李寒衣回身見到此幕,紅唇不由微張,她剛回過身來,只見那通體由雲構成、無比栩栩如生的李寒衣身邊,身前竟轉瞬間出現了一個與甄沐臨一般無二的通體由雲構成、無比栩栩如生的甄沐臨。
兩人目光對視,李寒衣伸拳對準甄沐臨眉心,二人腳下亦有一柄與李寒衣腳下一般無二的飛劍。
甄沐臨利用這無邊雲海,完成復刻了剛才一幕。
甄沐臨溫笑道:「這位仙女,覺得如何?是否...」
又是話音落下,李寒衣已揮出一道劍氣直朝甄沐臨身後那栩栩如生的兩人而去。
甄沐臨並未阻止,因為任她如何,也定然無法毀壞其分毫。
甄沐臨立於李寒衣身旁,就這麼面含輕笑的看著李寒衣劈出一劍又一劍,他著實有些不忍:「這位仙女,你不能總只是劈我啊?為何不劈你自己?」
「莫非是不忍破壞這麼栩栩如生的自己?」
話音落下,見李寒衣居然準備動用月夕花晨,卻見甄沐臨抬手輕摁,原本即要離樹而去滿山花海隨之變得紋絲不動,任李寒衣如何動用真氣,亦無法引來一片花瓣。
李寒衣看向甄沐臨:「你做了什麼?」
甄沐臨朝李寒衣逼近一步,兩人之間僅剩一拳之距,他溫聲笑道:「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你這樣做實在是太浪費花了。」
「這世間萬物皆有靈,它們會疼,會哭,會死。」
「不如我教你一招?」
未等李寒衣作聲,甄沐臨隨之道:「看好了...」
甄沐臨抬起右手,李寒衣腳下的鐵馬冰河隨之不斷顫鳴,甄沐臨右手忽然一握,鐵馬冰河隨即化作一道劍光主動落於甄沐臨手中。
與此同時,在失去了鐵馬冰河而無法御劍飛行的李寒衣將要摔落之上,甄沐臨隨之虛摟(虛摟:未接觸)住了李寒衣腰肢。
李寒衣剛要掙扎,只聽甄沐臨輕聲道:「一劍出,萬靈既現。」
隨著甄沐臨隨手抬起手中鐵馬冰河,只見周身雲海、眼前蒼山、蒼山之上的樹木、花草等周邊萬物,皆在一瞬之間浮現與本體一般無二的虛影瘋狂朝甄沐臨手中鐵馬冰河湧來。
鐵馬冰河如同被賦予了靈智一般在此時發出了雀躍的顫鳴之聲,緊接著被甄沐臨隨意揮出一劍。
未見劍光,未見劍氣,未聞劍聲,世間仿佛陷入了死寂,但李寒衣、司空長風與百里東君卻是瞳孔忍不住的放大。
鐵馬冰河那劍尖之上,竟浮現著與蒼山一般無二的虛影。
虛影之中有著巍峨高聳入雲的蒼山,有著茫茫無邊的雲海,他們甚至可以從虛影中看到蒼山上開的漫山遍野的花海,如同完整將蒼山成虛影了一般。
世間萬物一切有靈之物,皆化作了這未劈出的一劍。
李寒衣無法想像這一劍的威力,她那月夕花晨只是能匯聚漫山之花,但這一切,卻是凝聚了萬物以及這蒼山之威。
李寒衣目光緊鎖在那虛影之上,卻見那虛影忽然融入進了鐵馬冰河之中,隨即只聽正虛摟她腰肢的男人說道:「月夕花晨,名字雖然極為好聽,但過於傷花,且僅有花,難免有些單調。」
「從今之後,哪怕你所處之地無花,亦可調動體內真氣匯入劍中,融入劍中的虛影,具現虛影中那漫山遍野的花海。」
「屆時,花可具現,這蒼山、雲海、一草一木,皆可具現。」
重力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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