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號,星期五,上午九時許,一處中院小會議室。
「同志們,現在案件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老許合上手中的本子,轉頭看了圈會議室內眾人。
「誰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大家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該排查的線索都已經全部排查完畢了,他們都相信大家對各自負責的那一攤肯定不會有什麼遺漏,這個案件目前暫時是看不到什麼曙光了。
「處長」
這時李言誠舉起了手。
「言誠你說」
「我申請再去一趟武宣區那座院子。」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向周建文說道:「建文你別多想,我不是覺得你有什麼遺漏,只是習慣性的想再去案發現場看看,那裡畢竟發生過命案。」
周建文不在意的笑著擺擺手:「沒事兒言誠,交換的去看看也好,反正我在那邊調查這幾天,到昨天中午的時候我自己都感覺自己的情緒,有點不受控制的煩躁,說不定就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既然這樣」
老許沉吟了一番後說道:「那大家都將自己手中原來負責的那一攤交給另一個人,交叉的再覆核一遍,爭取不留任何死角。
今天星期五,今明兩天能幹多少算多少,這個星期天該值班的值班,其餘人都正常休息,咱們也要勞逸結合,就別搞疲勞戰術了。
好啦,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會後你們自己兩兩配對交叉覆核。」
李言誠手中沒有需要覆核的被排除掉的線索,他是預審科的,不是偵查員。
按工作職責來說,其實並不用出去調查,那是偵查科和行動隊的工作範疇。
他只是喜歡自己去現場走走看看。
搞審訊,需要對案情特別了解才行,這樣在審訊犯罪嫌疑人時才知道該問什麼,才知道該實施什麼樣的策略。
就算用他那種辦法問,也是需要了解案情的,並不是上去了張嘴就來。
「啪」
剛走出會議室,蘇孝同就攬住了他的肩膀。
「我跟你一起?」
「你沒其他事兒?」
「沒啊,這兩天不就是交叉覆核麼,我也沒什麼需要覆核的線索。」
「那行,我去把那座院子的鑰匙一領咱們走。」
半個小時後,李言誠和蘇孝同二人已經出現在武宣區北堂子胡同東口。
這條胡同里的路比較窄,汽車開進來不方便,還影響別人出行,他們把汽車就停在了外邊的路邊,反正這年頭也不會有人過來給貼條。
「孝同,薛保來交代這裡並不是他找的,而是那個上線告訴他的。
你說那個神秘上線到底是怎麼知道這裡有一座空院子,主家一時半會兒的又不會回來。」
「當然是得到消息了,要麼是從劉家權那裡,要麼是從劉家權那個老同學那裡,亦或者就是這周圍的人。」
「可是這三個關聯地兒建文都帶著人查遍了,沒有任何發現。」李言誠扭過頭看向身側。
蘇孝同已經皺起了眉頭,他也感覺納悶。
他們畫的這個範圍應該沒什麼問題,可為什麼就查不出問題呢?
嗯?
「言誠,你說會不會那個上線還發展了一個下線,是那個下線跟這邊有聯繫。」
「很有可能!」李言誠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那樣關係套關係,咱們就算再查兩遍估計也查不出什麼來。」
劉家權,劉家權的同學,院子周邊的街坊鄰居,這三處都牽扯到大量的人員,把直接關係人過一遍都不容易,更別說關係人的關係人了。
現在又沒有什麼先進的科技手段進行輔助,想把那麼多人查清,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看著眼前的胡同,李言誠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忽然不知道自己過來究竟是要幹嘛了。
唉
他悠悠的嘆了口氣,不管是要幹嘛,既然過來了還是進去看看吧。
「走吧,進去看看吧!」
說完,他就抬腳朝著胡同里走去。
蘇孝同不急不忙的先給自己點了根煙,然後才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沒多會兒,二人就走到了那座門牌號為1-11的小院兒門口。
李言誠沒急著打開門上的鎖,他先是走到西邊看了看那邊的鄰居。
西邊院子和劉家權家的小院早年間其實是一座院子,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給隔開了。
西邊院子裡有兩間房剛好就在這邊院兒里。
可能是為了自家方便吧,那兩間房的房主把後窗戶給封了,只在高處開了兩個換氣小口。
如果沒封后窗,這兩間房通過後窗剛好能看到劉家權家的院子裡。
當然,不封的話在這邊也能看到那兩個屋裡的動靜,不像被別人看的話就得白天也拉窗簾,還不如封了來的簡單。
這會兒是上午十點多,胡同里的人該上班的差不多都去上班了,也沒什麼人,倆人站這裡半天也沒看到一個人走動。
又看了幾眼西邊,李言誠這才走到11號小院門口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可能是心境上的變化吧,上次過來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觸。
這次進到這個小院兒後,放眼看去,讓人從心底就生出了一種破敗的感覺,其實前後也不過才一個禮拜而已。
「言誠,關小鳳拍出來的膠捲給了她兒子,關維正又轉交給毛春安,毛春安沖洗完畢放到這裡,最後是薛保來從這裡拿走,交到那個上線手中,這順序沒錯吧?」
「嗯,根據薛保來的供述是這樣。」
「那個上線為什麼不自己過來去?她知道這裡,明明可以自己過來取,這樣能少一道程序啊。」
「那樣的話她暴露的可能性不也增大了麼。」
「不,我覺得應該不是那麼簡單。」
蘇孝同搖搖頭繼續說道:「她應該是不方便過來,或者說不適合過來。」
「你是不是想說她很有可能跟這附近的居民認識?」
「不排除這種可能啊。」
「沒錯,確實不排除,但孝同,咱就不能說點實際的嗎?
這一片的居民不,就不說這一片了,就單說北堂子胡同,總共住了八十多戶四五百人,想把這些居民的關係人粗略過一遍都不知道要多久。
更別提那個上線如果還是通過別人跟這邊聯繫上的,這裡的居民假如一個人有十個關係人,那這個數字就成了四五千,再擴展十個就成了四五萬。
你不會是想把城裡徹底翻一遍吧?」
蘇孝同有些無奈的笑笑,徹底翻一遍?那根本不現實,能不能翻是一回事兒,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時間成本都受不了。
「不說這個了。」
李言誠擺擺手轉移了話題:「薛保來的供述中說到,他是三號凌晨一點多過來這邊的,他過來的時候毛春安已經死了,但屍體還軟乎著,是他把屍體從屋裡拖出來塞進院子裡那個瓮里的。
隔壁那個小伙子」
他抬手指了下東邊:「隔壁那個小伙子王國慶說,他是夜裡十一點鐘準備去上夜班的時候聽到這邊院子有動靜,按照時間來算,他聽到的動靜應該是關維正和毛春安發出來的。
很可能那個小伙子剛走,屋裡這兩個人就爆發了衝突,都不能說是衝突,就是直接硬槓,關維正棋高一籌,所以他活下來了。
他在這裡處理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就從這邊也離開了,然後沒多久,最多不超過半個小時薛保來就過來了。
我說的這個沒錯吧?」
蘇孝同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案卷,然後點點頭說道:「嗯,應該就是這樣。」
見他點頭,李言誠沒急著說什麼,先是轉頭看了圈四周,然後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
「孝同,既然沒錯,那麼我的問題就來了,毛春安將沖洗好的底版放到這裡,我能想明白。
薛保來過來這裡取底版我也能想明白,可關維正在這其中發揮的是什麼作用?
如果說送膠捲的時候,需要他和毛春安接觸,可取沖洗好的底版完全沒他啥事兒啊。
三號凌晨薛保來過來後在屋裡看到已經死了的毛春安,他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把屍體弄出去只是嫌放在屋裡膈應人。
然後他在屋裡將底版清點後,發現少了一張,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也大概想明白了毛春安為什麼會死在這裡,便匆忙拿著所有底版和他在這裡提前放的一些東西,離開了這裡。
可直到他被咱們抓住,他都不知道毛春安到底是不是關維正殺的,只是懷疑而已。
你看,交接沖洗好的底版過程,應該是沒有關維正任何事情的,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面對李言誠提出來的問題,蘇孝同沒做聲,他走到屋檐下蹲了下去,低頭尋思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說道:「關維正接到命令,那天過來就是為了處理毛春安,丟底版只是碰巧了,可也不對啊!」
這番話剛說完,他就緊緊的皺起了眉頭:「資料又沒拍完,兩天後還有一大波,二號就把毛春安處理了,後邊那些誰沖洗?」
嗯?
「那個上線難不成還有一個沖洗膠捲的地方?」
李言誠緩緩的搖了下頭:「孝同,我關心的不是這個,我更關心的是,通過剛才的分析來看,關維正和那個神秘上線是能直接聯繫的。
你看,這間屋裡桌上那杯水經過化驗裡邊含有氰化鉀,而咱們在關維正的口袋裡發現的那個小紙團,經過化驗,紙團里的白色粉末就是氰化鉀。
這說明,桌上那杯水裡的氰化鉀是關維正下的,下給毛春安喝的。
關維正是有備而來,因為沒人會閒的沒事兒整天口袋裡揣一包劇毒的毒藥,那玩意又不像匕首那類東西。
薛保來根本就不知道要殺毛春安的事情,命令也肯定不會是他下的,只可能是那個神秘上線直接下給關維正的。」
聽了李言誠的分析,蘇孝同先是一呆,緊跟著就反應過來了。
是啊,照這樣看來,那個上線確實可以跟關維正直接聯繫,這一點薛保來都不清楚。
「可這也不對啊,這樣的話,還要薛保來幹嗎?難道只是為了使自己隱藏的更深嗎?那她在關維正面前把自己偽裝好,不讓姓關的知道自己是誰不就行啦。」
李言誠聳了聳肩膀,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個問題。
理論上來說,一件事情經過的人手越少,越利於保密才對。
可眼前這個案子給人的感覺好像剛好跟這個認知是相反的。
薛保來認識曹萬泉,卻不是他的上線,甚至倆人之間都不聯繫。
姓薛的還認識毛春安,還是他親手把毛春安拉進這個行當里的,卻也不直接跟他聯繫。
和韋海平也認識,雖然不是他把韋海平拉進這個行當里的。
據薛保來交代,他那天之所以打韋海平,就是因為他剛得到消息韋海平也被拉進來了。
他背後那個上線是打著他的旗號把韋海平拉進來的,他當時生氣才去找的韋海平,並且在家裡給了其一巴掌。
沒想到那一幕剛好被時懷安在對面樓頂看到了。
他跟關家母子也認識,現在看來,那個神秘上線似乎也能跟這對母子直接聯繫。
那這個姓薛的在整個案件中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左看右看都沒能看出他的作用,就好像是個工具人一般。
李言誠和蘇孝同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二人互相看著彼此,眼中都是濃濃的疑惑。
說他是被那個上線硬推到前邊來抗雷的吧,也不對,因為薛保來知道的太多,他一旦暴露了這個小組除了上線之外必然完蛋。
沒誰會選擇這樣的人來抗雷。
他不像曹萬泉,僅僅只知道自己手頭那一點東西,暴露了於整體任務而言並無大礙。
「言誠,按照薛保來的交代,他和韋海平的關係特別不錯,所以他才沒有把韋海平拉進來的意思。
相反,他在知道這個關係不錯的兄弟被那個神秘上線拉進來後,還衝過去打了韋海平一巴掌。
你說,既然關係這麼好,韋海平為什麼沒告訴他那個上線到底是誰。
他還專門問過,可韋海平每次都只是神秘的笑笑,並不告訴他。」
「韋海平從那個上線手中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所以他才對薛保來保密。」
「什麼樣的好處?我覺得肯定不是錢。」
「當然」對蘇孝同的這個判斷李言誠非常贊同。
「無論是曹萬泉對韋海平的印象,還是梁金花對自己丈夫的描述,韋海平實際上都不是一個貪財的人,屬於那種得過且過的性格。
他從那個神秘上線那裡得到的好處,肯定不會是錢財,應該是別的。
其實昨天下午詢問完打掃衛生的那兩口子後,昨晚上我心裡就生出了一個疑問。」
「你說」蘇孝同重新給自己點了根煙,覺得蹲的腿有點發麻,也不嫌台階髒,一屁股就坐到了台階上。
「咱們判斷韋海平是那天早上被謀殺的,他突然從家裡出去,應該就是被某種暗號給吸引出去的,對不對?」
「沒錯」
「既然那個神秘上線能通過那種暗號隨時聯繫上韋海平,為什麼不頭一天晚上就殺了他,何必要放到第二天早上趕的那麼著急。
差點就真的讓韋海平去自首了。」
「呃」蘇孝同眨巴眨巴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會不會是那個上線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韋海平想要去自首,所以才不對不對不對」
話還沒說完,蘇孝同自己就否認了自己的猜測。
「曹萬泉被抓,韋海平被暴露是遲早的事情,那個上線絕對不會去賭這倆人肯定不會交代。
她提前一定有萬全之策隱藏自己,之所以第二天早上才殺韋海平,肯定是她計劃好的有了變動。
言誠,你說這個上線原本的計劃會不會是韋海平頭天晚上就應該死了才對,可她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這傢伙竟然還活著,這才鋌而走險。」
「照你這樣說的話,那個上線已經給韋海平提前布置好了死亡的方法,什麼樣的方法能讓韋海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死了?」
「下毒,提前下好的毒!」
「叭」
李言誠打了個響指:「韋海平有高血壓症,那天保衛處的同志移交過來的從韋家搜出來的東西里,就有醫院那種紙袋裝的藥,我當時看過,紙袋上有大夫下的醫囑,一天兩次,早晚各一次。
如果下毒,下到藥里是最方便,也最不容易被發現的。
也就是說,這個人應該跟韋海平的關係算是比較親密的,否則一般人也不可能接觸到他吃」
話沒說完就停下來了,因為照這樣分析,兜兜轉轉一圈子又回到了原點。
目前看來,最有可能接觸到韋海平平時吃的藥的就是他老婆梁金花。
可梁金花的嫌疑已經被排除了。
「言誠你還忘了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的蘇孝同吐出嘴裡的煙後,悠悠的說道。
「誰?」
「你忘了那個傳言嗎?」
「你是說關小鳳?」
這個傳言並沒有流傳廣泛,只是在項目組內部有人這樣說,還是尹安達交代出來的。
就是說韋海平和關小鳳走的比較近。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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