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後,李言誠從審訊室走出來來到了斜對面的休息室。
他才剛進來,就走進來了一位這個基地的工作人員,手中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還有一包煙和一包火柴放到了桌上。
「李科長,您請喝茶。」
「謝謝」
「不用客氣,我就在隔壁,有事兒您隨時叫我,我姓董,您叫我小董就可以。」
「好的」
等工作人員退出去後,李言誠抬起胳膊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九點五十分。
他要估好二十五分鐘的時間,時間到後那邊如果還不結束,他哪怕就是強闖也要讓他們停下來。
陳志元死不足惜,但不能死到他手裡,更不能現在死。
這是今早老許給他轉達的方老的原話。
當時聽到這話,他心中不由得就是一震。
他還以為這就是一次簡單的幫忙而已,除了手續繁瑣一些,應該不會有別的什麼狀況,沒成想這裡邊似乎還真的有內容。
過來的路上,因為車上還有其他人,孫藝娟也沒跟他詳細說什麼。
剛才在審訊室里簡單的幾句對話,以及顧老、楊主任、孫藝娟三人各自的臉色他就看出來了,那位顧老好像是有其他考慮。
看來這次拖延時間的也是這位顧老了。
一邊琢磨著,李言誠拿起剛才那個工作人員送過來的煙看了看,也是大前門,還是帶過濾嘴的。
他沒抽這個煙,將煙放回到桌上後,伸手掏出自己的煙點了一根。
「吱」一聲,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了。
「孝民哥」轉頭看清推門的人是誰後,李言誠笑著起身叫道。
「剛才掃了一眼看到我們這裡有一個穿公安制服的,我一猜就是你,那邊已經開始啦?」
來人是蘇孝同的大哥蘇孝民,看到自己沒看錯人,他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開始了。」
「坐,別站著了,幾點開始的?」
「五分鐘前,九點五十。」
「我聽說,用你那個方法審訊有時間限制是不是?」
「對,不能超過半個小時,否則受審人肯定會死。」
蘇孝民抬起胳膊看了眼時間:「行,我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等到十點十五分我過去。」
他的話讓李言誠愣了一下。
「孝民哥,你是專門為了我趕過來的?」
「看來你知道啊。」蘇孝民點了點頭。
「你這麼說也不算錯,一大早方老打電話讓我過來,他擔心出什麼差錯,小娟是女的,又是剛到我們這個部門,有的話她可能不好說,有些事兒更不好做。
而你不是我們的人,在這裡如果有什麼異動大概率會出問題,這才讓我過來照看著。」
蘇孝民的話讓李言誠的呼吸都是一滯,他沒想到,都已經緊張到這個地步了。
見他臉色都有點變了,蘇孝民笑著擺擺手接著說道:「言誠,你不用緊張,方老只是擔心會出事兒,並不是說一定會出事兒。
這位老爺子做事情一向比較謹慎,考慮的比較多,有我在,肯定不會出任何問題。
不說這個了,我家老頭讓孝同代他邀請你上家裡去,他跟你說了吧?」
「孝同昨天就跟我講了,這個星期天如果不忙的話,我跟小敏一起上家去看蘇叔還有嬸子。
小敏早就跟我說要去看看叔叔和嬸子,這段時間老是忙的停不下來。」
「知道,我家老頭說看孝同的狀態就清楚了,他也是知道你們最近不太忙了,這才說讓你們過去轉轉。」
說話間,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
還好,沒出任何么蛾子,都沒等蘇孝民過去,那邊就已經主動結束了審訊。
孫藝娟過來讓李言誠過去拔針時看到蘇孝民也在這裡,微微眯了眯眼。
順利結束讓李言誠大大的鬆了口氣,在當前這個環境下,他只想一切都平平安安的,可沒心思看什麼大戲。
婉拒了留在基地吃飯的提議,李言誠趕在中午十二點前回到了處里。
「嚯,回來的挺快啊,我以為你怎麼著也要在那邊吃完午飯才回來,娟姐不會那麼摳吧,連飯都不給你管?」
剛拐進院子裡,恰好蘇孝同從辦公樓樓梯間走了出來,二人迎面碰上。
「別提了,我壓根就沒心思吃飯。」李言誠擺了擺手,拉著蘇孝同往院子中間走了幾步。
「孝民哥也過去了,還是方老打電話讓他過去的,說實話,看到孝民哥過去,還是專門為我過去的,我當時汗毛唰一下就都豎起來了,冷汗一層接一層的出,直到剛才在咱大門口下車這才感覺稍微舒服了點。」
「呵呵」蘇孝同笑著拍了拍李言誠的胳膊。
「別想那麼多,方老爺子讓我哥過去肯定就是以防意外而已,不過」
說到這裡,蘇孝同將身影又壓低了幾個分貝:「不過這次事情過後顧老肯定就該退二線休息了,這位老爺子這次把事情辦差了,沒能充分領會上邊的意思,把事情給劈叉了。
不出意外的話,娟姐她爹,也就是羅揚他老丈杆子會進京接替顧老的職位。
嘿嘿,這位老爺子可是火爆脾氣,他老人家回來那可就有意思嘍,以後京里估計會更熱鬧些。」
對於這些爭鬥,李言誠是一點興趣都欠奉。
他夠不到,也不想關心,就他這個小體格子,輪不到他為那些事情操心。
就像剛才對陳志元的審訊,雖然這傢伙後來究竟交代了什麼他不清楚。
但他知道,無論交代什麼,現在去查估計也都查不出個一二三出來。
從當時他第一次審訊陳林峰時交代的問題來看,他能判斷出應該是可以牽扯到某些人的,但現在再看,呵呵
通過這件事情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歷史的車輪不是那麼容易校正的,他還是想辦法先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才是正途。
「走吧,去食堂吃飯,下午咱倆出發找人去談話。」
李言誠揚起下巴向著食堂那邊示意了一下,然後抬腳便向那邊走去。
下午兩點半,景山鋼廠行政樓小會議室
孫明波一頭霧水的將工作證遞還給對面兩位公安。
他剛才正在廠里為他建的實驗室裡帶著人做實驗呢,忽然被廠辦的工作人員叫過來,說是有公安找。
過來後他才知道,來找他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公安,而是社會局的人,這讓他著實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他想不明白,社會局的人為什麼會找他。
說實話,被這個單位找上門,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雖然他知道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保不齊會不會有人因為嫉妒而亂告啊。
這不,年初的時候他們廠有一個副廠長不就是
「二位請坐。」心裡一邊琢磨著,孫明波伸手指了下椅子。
「不知道您二位今天過來找我是?」
「孫明波同志,首先我要明確一點,今天我們過來找你談話,談話內容都是需要保密的。
也就是說,出了這個門,你不能對外界任何一個人提起我們今天過來找你都談了些什麼,包括你的父母以及妻兒。」
開口的是蘇孝同,他先是闡述了一下保密制度。
「蘇蘇處長是吧,您放心,我懂。」
「好」蘇孝同點點頭,掃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筆記本,開始了正式談話。
「孫明波同志,你是組織上於建國十五年選中,在建國十六年三月前往匈國學習,建國十九年一月歸國的人員之一,這個沒問題吧?」
「沒錯」
「跟你同批的總共有多少人你記得不?」
「呃蘇處長,您說的同批是指我們那年一起出去的,還是說我們那年去同一個國家留學的?」
「跟你去同一個國家的。」
「當時我們那一批去匈國的總共有六個人,分別是現在在商務口對外貿易處任翻譯的隋東河,在」
心中雖然疑惑社會局的人為什麼找他問這個,但孫明波還是非常配合。
「孫明波同志,在國外的時候,你們六個人,或者再把其他批次過去留學的人都算上,會經常在一起聚會嗎?」
「不會,蘇處長可能不了解,我們當時的學習壓力非常大,不但要儘快的融入當地的語言環境,還要學習人家大學前的很多課程。
說實話,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恨不得能過成四十八小時,哪裡有閒時間去搞什麼聚會。
大家又都分屬不同的專業,除了個別人,大部分人的宿舍也沒在一起,偶爾吃飯的時候能碰到,也只是匆匆聊兩句。
像我剛才說的那個目前在化工研究所工作的康鴻中,我們不是一個學院的,在那邊三年我們兩個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孫明波說的這個蘇孝同知道,他認識被公派出去留學歸國的人。
據那人說,他們在那邊過的簡直就是苦行僧的日子。
沒辦法,就拿語言來說,他們雖然出去前都會被提前組織在一起,學習所要去的目的地國家語言。
但是,他們學的那些更像是啞巴外語,過去後該聽不懂照樣還是聽不懂,還是沒法正常交流。
所以到了那邊後,第一件事兒就是重新學習語言。
不但要學習語言,還要學習自己專業的相關課程。
不下點苦功夫,根本就什麼都學不到。
「你和隋東河是不是在一個宿舍住過?」
聽到這個問題,孫明波的臉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
「我和東河確實在一個宿舍住過,是我們過去三個月後,時間還不短,大概有半年吧。
說來慚愧,我這人學習語言沒什麼天賦,三個月了都沒辦法正常和別人溝通。
而東河是我們那一批語言學的最好的,學校就安排他和我住一間宿舍,方便他教我。」
說完後孫明波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好奇的問道:「蘇處長,我有些不太明白,您二位今天過來到底是想問什麼?」
「你跟隋東河還聯繫著沒?」
蘇孝同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繼續問到。
「當然有聯繫。」
「最近一次聯繫是什麼時候?」
這下孫明波明白了,社會局這倆人應該是衝著隋東河來的。
「呃我們我們前天中午還在一起吃飯來著,他和他對象,我帶著我愛人。」
「前天?十五號,星期天?」
「對!蘇處長,麻煩問一下東河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孫明波有些緊張的再次問到。
「你覺得他會出什麼事兒?」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能讓你們社會局專門過來找我詢問,肯定是出事兒了。」
「你沒猜錯,隋東河確實出事兒了。」蘇孝同這次沒再打啞謎。
「蘇處長,我能知道他出什麼事兒了嗎?」
「他死了!」
「什麼?他死死啦?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唰一下孫明波就站了起來,滿臉驚訝的問到,說話聲音都變得有些走調。
「就是你們一起吃飯的那天晚上。」
「他是怎麼死的?」
「這也是我們想知道的,孫明波同志,據你了解隋東河的身體狀況怎麼樣,有什麼疾病嗎?」
「身體狀況?」孫明波重複著這四個字緩緩的又坐回到椅子上。
「這我還真不太清楚,應該應該沒什麼病吧,反正我從來沒聽說過他有什麼病。」
孫明波此時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聽這話里的意思,好像連隋東河的死因都沒搞清楚。
可既然沒搞清楚死因,為什麼是社會局的人調查呢?
「蘇處長,如果你們是想了解隋東河的事情,其實你們找錯人了。
不是我推脫,而是我跟東河雖然關係稱的上是不錯,回國後也會經常來往,但我對他現在的情況還真談不上了解的有多深。
我現在手頭這個項目非常忙,前天跟他一起吃飯,是我們倆近三個月第一次聯繫。
當然,您想了解什麼可以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對隋東河的死充滿了意外和悲傷,但知道社會局過來並不是因為誰亂告自己的狀,孫明波在心底還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對他的態度,蘇孝同還是很滿意的。
他最不喜歡遇見的就是那種自詡清高,把誰都不往眼裡放,但真的碰到事兒又嚇的尿一褲襠那種主。
「孫明波同志,那就麻煩你說說隋東河在留學期間的表現和交往情況,你知道多少說多少就可以。
另外,你如果聽到過關於他的什麼傳言,無論什麼,也都講出來。」
「好」孫明波點點頭,稍微想想便講了起來。
他跟隋東河在一個宿舍共同居住了長達半年的時間,對此人在留學期間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這一講,就講了兩個多小時,到五點多才停下來。
隋東河留學期間的專業可不是語言類,回國後之所以到商務口從事翻譯工作也是機緣巧合。
這傢伙屬於那種天賦型選手,就拿學語言來說,別人努力十個小時,可能都比不上他隨隨便便學三四個小時來的快。
所以他在留學期間給孫明波留下最深的感覺就是輕鬆。
因為性格外向,朋友也多,哪怕是跟那些老外都能聊到一起。
也是因為這個,他還被使館的工作人員約談過,從那次過後他才收斂了些。
李言誠記錄的時候在這裡重重的打了一個感嘆號,這個隋東河非常有可能在留學期間被洗腦了。
「孫明波同志,回國後隋東河除了跟你經常聯繫外,還跟誰聯繫的比較頻繁?」
「呃我知道的有現在在藥研所工作的李正喜,他比我們晚一屆,今年年初才回來。
還有一個是我剛才介紹過的,我們同年的梁秋濤,他現在在科委的項目審批處工作,至於還有沒有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哦對了,他還追求過比我們早一屆的一位女同學,好像是叫邵雅茹,不過她並不是京市人,是秦省安市的。
現在具體在哪個單位工作我不太清楚,只記得她應該是物理專業,研究方向跟光波有關。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東河當時給人家女同學拍著胸口說,絕對能把她調到京市來工作。」
說到這裡,孫明波笑著搖了搖頭:「呵呵,調動工作哪是那麼容易的,他們兩個回國後還聯繫沒我就不清楚了,這是人家的私事,我也沒問過。
蘇處長,我能知道的大概就是這些。」
「好」蘇孝同笑著站了起來伸出自己的右手:「謝謝你孫明波同志,麻煩你下去後沒事兒的時候再想想,只要是關於隋東河的事情,無論什麼,想起來了都可以隨時聯繫我,等下我給你留個電話。」
「沒問題」
見社會局的人終於要走了,孫明波鬆口氣的同時也急忙起身跟兩個人分別握了下手。
景山鋼廠大門外路邊。
從廠里出來後,蘇孝同將車停在路邊,先給他和李言誠一人點了根煙,然後才問道:「你覺得孫明波這人怎麼樣?」
「沒有知識分子的那種自命不凡,這可能跟他現在單獨負責一個項目,需要經常跟人打交道有關。
但也學會了滑頭,回答問題避重就輕,看似講了不少,可到了重點部分他基本上都是一帶而過,撇清自己的意圖非常明顯。」
蘇孝同沒吱聲,只是低頭看了眼時間。
「五點半了已經,走吧,回家,明天再找李正喜。」
說完,他就踩離合、掛擋、鬆手剎。
竟然沒說加班!
這操作給李言誠整得還有點不適應,有些不可思議的轉頭看向駕駛位。
「怎麼?你想加班啊?」
蘇孝同當然知道他為什麼一副見了鬼似的看過來,微微一笑問道。
「沒沒沒」李言誠趕忙搖搖頭:「領導今天大發慈悲好不容易能準時下班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想加班。」
「你小子啊,行啦,我等下給你直接送回家,好好陪你老婆去吧。」
「嘿嘿,謝啦!」
接下來的兩天,蘇孝同跟李言誠對其他兩個人,李正喜和靳榮德進行了走訪談話。
這種淺嘗即止的談話,主要是為了能更加清晰的了解隋東河這個人。
要問有沒有效果。
肯定有,通過這些談話記錄,能夠拼湊出一個更加立體的隋東河,可以讓辦案人員更加直觀清楚的掌握他的一些信息。
但也就這樣了,想說通過這種淺顯的談話發現什麼線索,幾乎不可能。
現在的人都害怕惹事上身,能不多說就不多說。
可他們負責談話的這三人中,那個李正喜卻引起了李言誠和蘇孝同的注意。
注意到此人,並不是他們發現什麼了,而是這人講的比較多。
比如蘇孝同問過三人同樣一個問題,那就是知道不知道隋東河花錢大手大腳?
孫明波和靳榮德的回答都是中規中矩,直言自己沒注意過。
李正喜的回答是他發現了,並且還問過隋東河從哪兒來這麼多錢。
隋東河告訴他的是在日常工作中能接觸到老外,會私下裡賣給那些老外一點東西,還說他們單位的翻譯都這樣做過。
李正喜說知道老同學這樣賺錢後,就讓他收手不要這樣做了,這是違法的,別毀了自己的前途。
但隋東河有沒有照做他就不清楚了。
這只是引起李言誠他們注意到此人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原因是,根據時間推算,這個李正喜應該是死者生前接觸的最後一個人。
當蘇孝同跟他說,隋東河在跟他分開二十來分鐘後,就死在了安定門內大街西側的路邊時,李正喜也顯得十分震驚與傷心。
可一直在旁邊觀察的李言誠卻覺得他的表現有些做作的感覺,沒有孫明波那會兒表現的那麼順滑。
「所以你也覺得這個李正喜似乎是已經知道了隋東河死了的消息?」
「沒錯」
面對蘇孝同的詢問,李言誠點了點頭:「他當時的表現雖然看上去很正常,但結合之前孫明波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神情,再看看今天靳榮德的反應,我是覺得他應該提前就知道這個消息。
咱倆是十八號找他談話的,距離隋東河死都三天了,他就是知道也很正常,這個消息又沒刻意封鎖。
可知道就知道唄,為什麼要裝著不知道?」
一邊說著,李言誠屈指敲了兩下桌子,以加強自己的語氣。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7s 3.893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