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想按時下班的願望到底還是落空了。
金智海走後沒多久,後院就有人過來叫他過去,總部的各位領導要見見他。
李學毅案件的破獲,他李言誠居功甚偉,從去年七月一日救醒本案發現的第一個犯罪嫌疑人起,到今天四月三號吳麗華開口交代,該案的每一次突破都有他的身影。
本案頭號功臣的名頭誰都搶不走。
至於宋永安和余新梅,以及那個暫時還沒露出任何蹤跡的破壞小組,屬於單獨的另外兩個案子。
他們本身也跟李學毅和吳麗華沒有產生任何交集。
被領導接見,也就是先收到一些口頭表揚和鼓勵,讓戒驕戒躁,再接再厲,勇創佳績。
都是一些形而上的內容。
等領導們離開後,鍾局和沈局的談話才是重點。
沈局主要說的就是預審科成立,他會兼任預審科副科長,鼓勵他以後認真干實事。
一個原本享受副科級待遇的普通幹部,轉成副科實職,這是一處自己就能決定的事情,局長親自找談話,有點小題大做的感覺,但這也能看成是局領導的重視。
鍾局這裡說的都是乾貨,就是他那天向王老匯報的,對李言誠的那種審訊方法加以規範。
怎麼說呢,他的那種審訊方法是好,碰上那種不怕死也不怕各種手段的嫌犯,能迅速打開突破口,但那個後遺症也確實是挺讓人鬧心的。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李言誠自己心裡非常清楚,他會這個的消息如果被外邊廣泛傳開,倒霉的一定是他。
除非他願意被當成金絲雀失去自由圈養起來,否則,遲早有一天他會被人打黑槍。
所有已經有鬼心思和準備有鬼心思的人,沒有一個會不害怕他那個方法的。
如果能立個制度,嚴禁隨意使用,對他本人確實也是一種保護,李言誠當然不會拒絕。
此番提他為副科長和準備確立使用制度,都是保護他的一種手段。
暗殺一名社會局的一線科室副科長,只要不是窮途末路,不是傻子,沒人會選擇這樣做。
但這個案子結束後,他的生活會發生變化,這是毋庸置疑的。
聽鍾局說要訂立使用制度時,李言誠忽然想起來他前天忘跟羅敏說這件事情了。
必須要讓人家女孩知道,做他的妻子,以後是有可能遇到危險的。
他想娶人家羅敏,也有這方面的考慮,羅老爺子將來是會回來的,到那時候他作為羅家的女婿,有一部分人再想動他,是要好好考慮的。
他沒想過吃軟飯,憑藉他熟識的歷史,等改開後,哪怕是辭職了去隨便做什麼生意,也能成為第一批先富起來的。
鍾局和李言誠的談話是在食堂一邊吃飯一邊進行的。
而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遠在門溝區的礦務局家屬區內的一戶人家。
這家的男主人從下班回來後,就一直坐在飯桌前發呆,妻子和孩子叫了好幾次讓他吃飯,他都沒回過神來。
叫煩了,他還是一言不發,但直接揭身而起進了裡屋。
「咚」
裡屋門被重重關上之後,只留下母女二人在外間面面相覷。
「媽,我爸怎麼了?他好像從昨天開始就有些心緒不寧的。」
「我也不知道啊。」媽媽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忽然,她目光一凝,好像是想到了什麼。
她想到昨天半夜,那會兒睡得迷迷瞪瞪翻身的時候,隱約間似乎是看到丈夫摸黑坐在床上靠著床頭抽菸呢,當時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就沒管繼續睡了。
可想想丈夫剛才煩躁的模樣,昨晚上她很可能沒看錯,這是碰到什麼事情啦?老大老二在礦區闖禍了?
不能啊,下午她見到幾個從礦上倒班回來休息的工人,他們說建設和建強幹的都不錯,那些人也沒理由騙自己啊。
想到這裡,她放下手中的饅頭和筷子。
「娜娜你先吃,我進去看看你爸爸。」
「媽,我爸應該是碰到什麼難事兒了,您安慰著他點,別跟他吵架。」
「死丫頭」
媽媽沒好氣的抬手戳了女兒的額頭一下:「我就跟你爸吵過那一次架,還是因為伱二哥,這都過去快十年了,你準備給我念叨一輩子是吧。」
「嘿嘿,我這不是擔心你們麼。」
「得了吧,我算是看出來了,我這個當媽的對你再好也沒用,你這丫頭心裡就只有你爹。」
「那不能」女孩連忙搖搖頭否認媽媽的話:「在我心裡,您跟我爸一樣。」
「哼」媽媽明顯不吃女孩這一套,翻了她一眼後,起身就走進了裡屋。
留下女孩一個人在外間,她也沒胃口吃飯了,坐在那裡,左手拿著饅頭,右手在饅頭上揪一點塞進嘴裡,再揪一點塞進嘴裡,耳朵豎的高高的。
女人推開裡屋門,就看到丈夫倚靠床頭坐在床上,腦袋枕在牆上,雙眼禁閉,右手還拿著一根煙,聽到門響,只是睜開眼看了下,隨即又閉上了眼睛。
進來關好裡屋門,女人拿著凳子坐在床邊,她也不管丈夫究竟是什麼反應,自顧自的低聲說著。
「你剛才進來後,娜娜跟我說你從昨天開始情緒就不太對,其實她說的不準確,去年你有幾天就有點反常,大概過了有一個星期還是十天,又慢慢的恢復了。
我當時看出來了,但沒問你,我琢磨著咱倆二十年夫妻了,你如果有什麼事兒,應該會主動告訴我,你沒說,就表示這個事情不嚴重。
這次你變反常其實是從前天晚上就開始的。」
說到這裡,這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女人臉還微微紅了一下:「前天晚上你折騰我,我就感覺到你情緒有些不對,昨晚上半夜你不睡覺還起來抽菸,今天更是乾脆連飯都不吃了,脾氣也上來了。
葛金田,你必須要跟我講講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先開始女人講話的語氣聽著還蠻正常,等到了最後這句時,她的語氣已經變成了不容商量,臉色也變的極為嚴肅。
靠坐在床上的男人葛金田,在妻子的話音落下後便睜開了雙眼。
他看著坐在板凳上的妻子,先是悠悠的嘆了口氣,然後抬手吸了口手中的煙,再將手中的煙捻滅在床頭柜上的菸灰缸里,一挺身坐了起來。
坐起來後他還是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妻子幾秒鐘,就在女人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煩,張嘴剛想說什麼的時候,葛金田動了。
他的動作也讓女人閉住了嘴。
只見葛金田坐在那裡身子沒動,只是右手探到了床下,一陣摸索過後,從床下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緊跟著他的右手就從床下出來了。
出來的同時,手中還多了兩樣黃燦燦的東西。
看著自己丈夫手中忽然多出來的兩樣東西,女人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迷茫,在她的印象中,自家床下不應該出現這個東西,這是
很快,她看著丈夫手的眼睛就越瞪越大,她的嘴巴也越長越大,就在她忍不住要叫出聲的時候,連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同時,她也抬起頭注視著自己丈夫,目光一閃一閃的。
葛金田讀懂了妻子目光中的意思,他面色平靜的點點頭:「你沒猜錯,這兩根就是黃金,十兩重,不過是以前民國時期十六兩秤稱出來的重量。」
女人捂著嘴的手依然沒放下,丈夫的話讓她的目光中滿是不敢置信。
她可從來沒想到自己能看到這麼多的黃金。
她也在等,等丈夫給自己一個解釋,他們家不應該有這玩意的。
「唉」
葛金田又嘆了口氣,他隨手將那兩根大黃魚丟到床上,重新拿起床頭柜上的煙給自己點了一顆,升起的煙霧好像有些迷到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抬起手揉了下眼睛,放下手後才開口說到。
「文芹,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指的是當年咱倆剛認識時我就騙了你。
我其實是那邊專門留下來的人,留下來的目的就是搞破壞。」
男人嘴裡冒出來的話,讓女人的臉色已經從剛才的難以置信,變成了震驚以及恐懼。
她依然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她不敢撒手,害怕一撒手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驚叫出聲。
男人似乎是不敢看自己妻子,他坐在床邊低垂著腦袋繼續說了下去。
「當年留下來後,我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身份隱藏,也為了能合理的接觸到爆炸物,經過幾番尋找後,找到了你父親,京西煤礦的爆破組組長,因為當時爆破組的那些人,只有你們家有你剛好到了適婚年齡。」
說到這裡,男人的眼神中滿是回憶:「在我刻意的安排下,一切都按照我安排好的那樣走了下去,我和你結婚,跟咱爸學爆破。
呵呵,咱爸那會兒還誇我聰明,一教就會,他不知道的是,我其實早就學過。」
男人停下來猛抽了幾口煙,然後他抬起頭看著自己妻子:「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潛伏下來後就再也沒人聯繫過我,咱們的生活就這樣平淡而溫馨的過著,老大出生,老二出生,最後又是娜娜。
這種生活讓我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直到去年
直到去年那個人非常突然的出現在我面前,拿著當年的信物,命令我在建國二十一年一月份幫他們完成一個任務。
說真的文芹,那個人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感到特別害怕。」
「那你拒絕他不就好了。」
女人終於開口了,她拿開捂著嘴的手放到了自己丈夫的手上,緊緊的攥著。
「我也想拒絕,可他手中有我是作為潛伏人員留下來的證據,如果我不答應,他就會將那些證據寄給公安,這樣的話,我我就我就真的完了。」
男人的身體已經忍不住的開始顫抖起來,見狀,女人拉著凳子往前坐了些,攬過男人的身子緊緊的摟在懷裡,右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後背。
「那後來呢?這兩根黃金是他給你的報酬嗎?他讓你做什麼?他不是讓你到明年一月份才做的嗎,你為什麼這兩天的情緒又這麼反常?」
感受著妻子溫暖柔軟的懷抱,男人顫抖的身體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他將下巴擔在妻子圓潤的肩頭,低聲說道:「跟我交代完任務後,那個人又給我留了個緊急聯繫的地址,讓我每星期過去看一次有沒有留言就離開了。
當時雖然害怕,但因為距離執行任務的時間還早,我自欺欺人的認為這件事兒說不定還有別的轉機,過了幾天就將這件事情拋到腦後了。
一號局裡不是派我去淀海區辦事麼,當時辦事的地方剛好距離那個人給我留的緊急聯繫地址不遠,我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鬼使神差的過去看了下。
沒想到那裡還真有一個留言,以及這兩根黃金。」
「留言是什麼內容?」
「留言條和黃金不是去年找我那個人留的,而是當年跟我一樣潛伏下來的人留的。
他寫的內容是說他暴露了,他接的任務已經沒辦法完成了,讓我小心,然後又告訴我說我的任務可以提前發動了。
同時,他還請我幫忙處里掉一個人,而這兩根黃金就是他給我留下來的酬勞。」
「金田,他們派給你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妻子輕輕推開懷中的丈夫,讓他看著自己。
「讓我讓我去位於淀海區的科研所下屬的科學儀器廠搞破壞,說是破壞,其實就是讓我把那個廠炸了。」
「炸炸了?」女人的臉色瞬間變的慘白。
對尋常老百姓來說,又是炸又是殺人的,誰能不害怕。
「金田,你告訴我,你準備怎麼辦?去執行這個任務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葛金田十分痛苦的搖搖頭。
「我不想去完成這個任務,但我知道,如果到時間了我這邊沒動靜的話,他們肯定會把我是那邊人的證據寄給公安。」
「金田,你會離開我和孩子們嗎?」女人伸手捧起丈夫的腦袋,讓他看著自己,柔聲問道。
「當然不,我捨不得離開你們,我希望咱們家能就這樣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你留下來以後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當然沒有,這些年他們始終都沒有跟我聯繫過,我甚至都忘了自己那個身份。」
「既然這樣,咱們走,我陪你一起,我們去派出所。」
「你說什麼?」男人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之色的看著自己妻子。
「我說」女人一字一頓的說道:「我陪你去派出所,我們去自首,雖然你是當年按照他們命令留下來的,但這些年你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早就已經是華夏的普通一員了。
作為一名普通老百姓,既然發現了犯罪分子,就必須要跟公安講清楚,我們不能讓犯罪分子這麼猖狂,我們也不能讓他們破壞我們的幸福生活。
金田,你如果還當我是你妻子,還當建設、建強、娜娜是你的孩子,你就聽我的。
就算因為你的那段歷史公安要讓你坐牢,我會等你,孩子們也會等你,你永遠都是我丈夫,是孩子們的父親。
就算你坐牢了,你在我們心中也不是罪犯,你是英雄,因為你揭發了那些犯罪分子的罪行,你阻止了他們的惡行。」
「哐當」
女人的話音剛落下,房門就被從外邊推開了,他們的女兒娜娜淚流滿面的跑進來抱住了她爸爸。
「爸,你聽媽媽的話,我們去派出所好不好,我也去,我陪你一起去。」
妻子的話,女兒的眼淚,如同一把把重錘,重重的砸在葛金田的心臟上,讓他有種窒息感,他伸手將妻子和女兒都摟進懷裡,分別在她們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十分堅定的點了下頭。
「聽你們的,去派出所,現在就去。」
鍾局和李言誠的談話在吃完飯後就結束了,和老許一起送走了領導。
就在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下班時,後院負責審訊余新梅的行動一隊隊長曾洪林跑過來了,說是余新梅提出要見他,不同意就不停的傷害自己的身體。
咋辦?
除了過去看看這娘們又要鬧什麼妖之外,還能咋辦,總不能真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自己傷害自己吧。
一處後院審訊室的隔音做的算是夠好了,就這,距離余新梅所呆的那間審訊室還有十幾米距離時,就已經能清晰的聽見她大吵大鬧的聲音了。
可想而知此時身處這間審訊室內的其他人,正在遭受何等的魔音摧殘。
就連後院的值班哨兵都專門走過來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確定沒什麼事情後,才又回到自己的哨位。
審訊室是內外間,當打開外間門後,她那尖銳的吵鬧聲直接就撲面而來。
李言誠在心裡不住的感慨這女人的精力還真是十足。
她昨晚可是一晚上都沒睡,剛才過來的路上聽曾洪林說,今天一天光是喝了點水,飯也一口都沒吃,現在還能有這麼大精力,嘖嘖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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