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女人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她父親曾經的惡行,這讓李言誠忽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解放那年,他沒記錯的話,當時這個女人應該才六歲大。
才六歲就親眼目睹自己父親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情來,可想而知這會對她的成長造成多大的影響。
他忽然對這個女人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同情。
這種感覺也不過是轉瞬而逝,很快他就定下心神,開始主動提問。
對董秋玲的審訊持續了很久,從中午一點多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近九點鐘。
期間吃過一頓飯,李言誠還去給陳明珠清理過一次衛生,還讓已經快清醒過來的陳耀宗又繼續睡過去。
這就是配合的好處,他們可以得到更多更全面的答案。
董秋玲對陳耀宗所犯罪行,掌握的情況並不多。
她交代的是她家幾個人做的那些事兒,主要都是些刑事案件。
有幾個案子蘇孝同也知道,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但一直都沒破。
例如她丈夫常勝遠,打牌輸錢本來是常事,俗話都說,打牌三十年,各贏各的錢。
可他輸錢卻是因為那三個人聯手做局,這他當然不干啊,結果被那三個人又給打了一頓。
這口惡氣他當然咽不下,回去後找了兩個陳家的子弟幫忙,他們三個人分頭行動,摸黑把那三家給點火燒了。
那三家都是在那種滿是大雜院的胡同里住著,裡邊的房子基本都是木質建築,大雜院裡又特別亂,救火都不好救,半夜起火以後會燒成什麼樣可想而知。
最終因為事主都被燒死了,再加上現場被破壞的實在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線索。
這三起六年前造成死傷數十人的火災至今未破。
沒想到今天卻讓他們給得到真相了。
還有董秋玲自己做的一件案子,那還是她上學的時候。
當時她喜歡上了班裡一個男同學,她也是個敢愛敢恨的主,就主動給那個男同學寫的表白信。
本來這也沒什麼,可這事兒被另一個也喜歡那個男同學的女生知道了,就給老師打了個小報告。
結果當然是董秋玲被老師訓了一頓,還讓她寫的檢討。
吃了虧的她肯定不會就此作罷。
這時候的學生還有學工學農的課程。
就是每個月都要去工廠跟著工人師傅學幹活,還要去農村跟著農民學種地。
董秋玲就趁著去井裡打水的機會,見沒人注意,把那個打報告的女生給推到井裡去了。
她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還處心積慮的在井邊刻意弄出來了一個腳下打滑的痕跡,然後才大喊大叫的說有人掉到井裡去了。
等那個女生被救上來,早就沒氣了。
沒人能想到一個女孩的心思能歹毒到那個地步,所以當時這件事兒是以意外結案的,今天他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諸如這種刑事案件,她交代出來的多達十餘件。
她還交代了一些她聽說的陳耀宗那邊的事情,因為沒參與知道的也不多。
翻看了一下記錄本,李言誠就將本子丟到一旁,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
對董秋玲的審訊已經結束,這個女人說她能記住的都已經交代完了。
到底完沒完,李言誠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這會兒心裡堵得慌。
他想起來上一世不知道是聽誰說的,說是跟這些犯罪分子打交道的時間長了,如果不能及時做好心理疏導,或者不是擁有一顆大心臟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得一些心理疾病。
這話說的沒毛病。
也許跟所處的環境也有關,他現在就感覺自己心情陰鬱的很。
「言誠」
一根煙還沒抽完,戴軍又過來叫他了。
「嗯?怎麼了戴處。」
「董秋玲說她還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她沒說什麼事兒嗎?」李言誠皺著眉頭站了起來,他現在真的不太想和這個女人說話。
「說是關於你私人的一些事兒,孝同的意思是讓你聽聽她到底想說什麼。」
「呼好吧。」
「呵呵」
看著李言誠陰鬱的表情,戴軍抬手拍了下他的胳膊。
「雖然我說的話可能不對,但言誠,這種事兒聽的多了經的多了,伱就會知道,有些人的惡真的會惡到人神共憤的地步,那種人會讓你有一種當場把他清理掉的衝動。
我認識一個京大的老師,他是教思想的,他跟我說,干咱們這行的,一定要學會自己給自己找樂子,否則遲早有一天會被心裡的壓力壓垮。
你不是已經有對象了麼,這次任務完成回去後儘快結婚,以後有個人陪著說說話,就算不能談案情,能聊聊貼己話也是好的。
別總一個人悶著,會憋出病的。」
「謝謝戴處關心。」
「不客氣,走吧,過去看看那個女人想跟你說什麼私事兒。」
「好」
董秋玲這邊剛吃完飯,能自己動就是好,省了不少事兒。
後續還可以讓她幫著給她媽和她表姐清理一下衛生。
看到李言誠和戴軍進來,原本靠在牆上發呆的董秋玲馬上就坐直了身子。
「找我什麼事兒?」
「能給根煙抽嗎?」
「你找我不會就是為了要根煙吧?」
「不是,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在家裡聽到過一些關於你的事情,就想告訴你。」
「關於我的事情?」李言誠想了想,從口袋掏出煙取出一根,上前兩步塞進董秋玲嘴裡,劃著火柴幫著點上後,又往後退了兩步,給戴軍和自己也一人點了一根。
「說吧,你知道關於我的什麼事情?」
「你確定要讓你同事也聽嗎?」董秋玲吐出嘴裡的煙,先瞄了一眼戴軍,然後看著李言誠似笑非笑的問道。
她這話把這邊倆人直接就給說懵了,二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詫異。
李言誠直接抬手示意了一下:「既然是這樣,那你等等。」
董秋玲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剛浮現,只見他轉身走到房間門口就叫道:「孝同,馮組長,你倆快過來,這有樂子可以聽,剛好都換換腦子。」
笑容並沒有消失,只是轉移了,從那女人臉上轉移到了戴軍臉上。
李言誠的反應讓他有些好笑的搖搖頭,而董秋玲則是滿臉的呆滯。
蘇孝同和戴軍很快就過來了,他倆剛才在另一間房子裡討論審訊陳耀宗時要提的問題,本來也就悶的要命,一聽有解悶的樂子,跑的那叫一個快。
「什麼樂子?怎麼了?」
剛一過來,蘇孝同就迫不及待的問到。
「她要說一些關於我的私事兒,還說最好不要讓我的同事知道,所以我叫你們過來解解悶。」
「你的私事兒?」蘇孝同愣了一下,然後徑直走過去蹲在一臉呆滯神情的董秋玲面前,嘬嘬兩聲將她喚過神後說到。
「小娘們,你不會是想以言誠的身世來挑撥我們的關係吧?那你這算盤珠子算是打錯了。
他的身世我們很了解,你也不用想著有沒有什麼辦法能逃脫,實話告訴你,沒有外邊人幫忙,我們都出不去。
你最好乖乖的,不要逼著我們用手段,你媽那樣你剛才也看到了,如果你也想只能躺那兒連動都動不了,明說就行,我們不介意的。」
在場的都是人精精,她那點小把戲誰能看不出來。
見她顫抖著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蘇孝同冷冷的笑了笑,扶著膝蓋站了起來。
「言誠,她如果再搞什麼鬼把戲就讓她也失去意識。」
「沒問題」
「走吧,再商量商量看怎麼辦,連夜審陳耀宗,還是咱們先休息?」
「先休息吧,我腦袋都有些懵了。」
「那行,這樣吧,戴處,咱四個排個班,現在不到九點半,每人兩個小時,第一班崗誰來,我來第二班。」
第二班崗最難受,如果入睡慢,可能剛睡著就要起來上崗了,蘇孝同直接就占上了。
「我第三班,言誠,顯榮,第一和最後那班你倆挑。」
兩位領導高風亮節,把最不舒服的兩班崗給搶了,李言誠和馮顯榮也沒矯情非要去搶,隨便一商量就確定下來了今晚坐崗的順心。
地下室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他們是安心的休息了,可丑國那個喬治此時卻已經快瘋了。
經過整整一天的尋找,喬尼和漢姆的屍體終於在一個地下停車場被發現了。
腦海中浮現著兩個同伴因為被悶的時間過長,已經開始變味的屍體,喬治的臉上陰沉的能滴下墨來。
他和喬尼、漢姆、卡爾以及花旗那個維諾德,是被總部派駐在這邊的秘密調查員,另有若干明面上的人負責在外露臉打掩護,配合他們的工作。
其中喬尼是他們這個小組的負責人。
短短不過兩天時間,他們這個連外圍人員算上有近二十人的小組,就只剩下了小貓三兩隻,喬治已經能想到他接下來需要面對什麼了。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原本還算不錯的局面,怎麼轉眼間就會變成如此模樣。
一天了,在動用了無數勢力後,竟然連那幫人的一丁點尾巴都沒有咬到,這不得不讓他懷疑,自己面對的敵人到底是不是北邊的。
他來港島擔任秘密調查員已經三年,北邊在這邊肯定有人,這是毋庸置疑的。
工作中他還接觸到過疑似北邊的人,在他的印象中,那個組織窮的叮噹響,日常工作也只是收集一些消息,這很正常,在港島這個地方,這種人簡直不要太多。
各種消息販子多如牛毛。
除了東島的勢力和那些人是死對頭,雙方都會想盡辦法剷除對方外,其他各方勢力一般都會保持克制,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
可這次
喬治蹲在發現同伴屍體的車旁十幾米外,雙眼無神的看著圍在那輛車旁尋找痕跡的警察。
他覺得這次的事情有些詭異,從維諾德的失蹤就充滿了不尋常。
沒錯,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維諾德的失蹤事件,其中有陰謀了。
畢竟那麼大一個大活人,就那樣憑空消失,如果說不是他自己策劃的,喬治覺得自己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辦法能做到這樣。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維諾德自己策劃的,包括那個華夏人也是他故意那樣安排的,就是為了吸引注意力,在港島這個擁有幾百萬華人的地方,想憑藉一副畫像就找出來一個華人,這難度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樣一來,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那個華人身上後,維諾德就能藉此做出很多事情來了。
那麼他要做什麼呢?
錢!
除了錢,喬治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麼東西,能讓他們這些人以身犯險了。
那麼維諾德現在在哪裡?他到底又是怎麼離開的銀行大樓?
就在他正出神的時候,在車跟前檢查的一位老外警察走了過來。
「喬治」
「嗯?加文,有什麼發現嗎?」
回過神後,喬治站了起來。
「沒有,車內外有很明顯的擦拭痕跡,他們兩個人都是被人從後邊隔著座椅射殺的,兩個人都中了三顆子彈,子彈應該還在體內,需要把屍體拉回去後才能將子彈取出來,確認型號。
需要說明的是,開槍的兩個人應該都是老手,特別穩,抵著座椅連開三槍,座椅上只有一個彈孔,可以說開槍時手紋絲未動,你應該知道,這並不容易做到。
把屍體塞進後備箱,應該是為了拖延被發現的時間,在傷口下邊墊衣服,應該是為了阻止血流出車外,這樣做也是拖延被發現的時間。
再加上刻意清理車內外的痕跡,喬治,這兩個人是專業的,你需要在你們那個行業里考慮了,至於我們警方這邊我也不瞞你,我對破這個案子沒有把握。」
「我知道了加文,謝謝。」
「不用客氣,沒其他事兒的話,我讓他們把車拖回去了。」
「沒有了,解剖屍體的時候如果有什麼發現,麻煩你通知我一下。」
「沒問題」
「對了加文」
剛轉身準備離開,喬治又想到了什麼,急忙開口叫住了同樣準備離開的警察。
「還有什麼事兒?」
「你的人發現屍體的時候,屍體上有沒有搏鬥造成的痕跡?」
喬治是被接到這個警察的通知後才過來的,來的時候喬尼和漢姆已經被裝進了運屍車,他只是辨認了一下相貌,具體身上有什麼傷並沒有注意看。
「沒有,除了槍傷之外就是搬運時留下的拖拽痕跡,如果不是非常突然的被襲擊,那麼很有可能兇手跟兩個被害人認識。」
突然被襲擊?
如果是在外邊,喬治覺得有這種可能。
可在車裡被突然襲擊,他認為喬尼和漢姆二人應該不至於,被人摸到車邊還沒一點反應吧。
殊不知當時喬尼剛停下車一邊準備熄火,一邊跟漢姆為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在爭吵。
因為爭吵,二人的注意力都沒放到車外,主要還是大意了,沒想到有人敢在大馬路邊上就突然發動襲擊。
因為剛才自己分析時,喬治就覺得這一切應該是維諾德搗的鬼。
現在被警察加文一說可能是熟人,又是做這個的老手,他現在更加肯定這應該就是那傢伙做出來的。
「謝謝」
跟加文點點頭道了聲謝,喬治轉身就往自己車那邊走去。
他現在要去聯繫總部,將自己的判斷講出來,還要聯繫約翰牛六處在這邊的人給他幫忙,他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維諾德的下一個目標。
他擅長的可不是行動,要是碰上維諾德,可能也就是一槍死還是兩槍死的區別了。
李言誠沒想到,自己把維諾德的屍體弄走,竟然還引發了這個意料之外的效果出來。
他是第一班崗,等這班崗過去一個半小時之後,為了保證自己後邊能安靜的睡一覺,他特意給陳雲薇和陳明珠提前放了次水,又給陳耀宗重新紮了次針,保證他這次昏迷到明天才能醒來,
弄完這一切後,半個小時也過去了,將下一班崗的蘇孝同叫起來,陪著他抽了根煙後,李言誠這才躺下,很快就進入到了他踏上港島這片土地後的第一場睡夢中。
一夜無夢,等他再睜開眼時,已經是十九號的清晨六點多了。
走出休息的房間,他就看到蘇孝同他們三個人都已經起來了,正在隔壁那間有通風口的房子裡小聲的討論著什麼。
「聊什麼呢?」
「言誠你起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剛才聽你們說什麼撤走什麼的,怎麼了?」
「哦,五點多的時候老劉傳下來消息說,本來打算再進棚戶區準備進行搜查的那幾個社團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忽然就撤走了。」
「忽然撤走了?」李言誠聽的一愣。
「嗯」蘇孝同點點頭,抬手丟了根煙過來。
「老劉讓紅芳出去打聽消息去了,說一有新消息就通知咱們。先不管這些了言誠,還是按照計劃走,你先喝點水靈醒一下,準備審問陳耀宗。」
「好,弄點粥等會兒讓陳耀宗先墊吧點,一天兩夜沒吃沒喝,有可能扛不住。」
「有,這是你的。」
「嗯」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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