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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聽趙長城語氣比較快而且急,雖然不知道這事情有多嚴重,但也曉得輕重之分,連忙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嗯,我這就到方壽堂家裡去一趟,跟他嘮嘮嗑去。」
趙長城掛了方家電話,點了根煙,緩緩的吸著,思考著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
自從入了仕途,趙長城看問題,越發不停留在表象上了,但凡一件事情,他一定會認真的琢磨,想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事情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深層次原因?
正想得入神,電話響起,是沈君回過來的。
「趙長城,我剛才在領導家裡,不方便回電話。」沈君語氣中有幾分氣憤,更有幾分無奈。
「新聞我看了,辦得不錯。」趙長城呵呵笑道:「就是要這樣子辦下去!要播出人民群眾的心聲,直播領導的言行,這才是真正的新聞!」
沈君唉嘆一聲,說道:「你還說好呢!我都被領導罵了,暫時停職!以後用不用,還要看情況!」
趙長城道:「處理得這麼嚴重?呵呵,南巡首長還三起三落呢!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增益其所弗能!不說笑話了,呵呵。嗯,臨時撤掉節目,是羅書記下的命令?還是省里的命令?」
沈君訝異道:「你怎麼知道是省里下的命令?」
趙長城道:「果真是省里下的命令?」
沈君道:「是啊,省委宣傳部值班室,直接致電給我們台長,轉達省委意見,叫台長馬上轍換掉正在播出的新聞節目!說這樣的新聞,是負面的報道,給黨和國家臉上抹黑!還說了,以後再看到這種相關的報道,就要轍掉台子的職位!」
趙長城問:「你們的節目,牽涉到市委領導,節目錄製好之後,你們節目組有沒有跟相關的市委領導或者秘書聯繫過?他們看過樣片沒有?給出了什麼樣的意見?」
沈君道:「趙長城,你真是神了,什麼都被你猜中了!因為這是我們改版後的第一期節目,又事關市委羅書記,我們不敢托大,更不敢胡來,樣片出來後,我們找到了羅書記的秘書,聯繫到羅書記,請他當場看過了樣片。羅書記當時說了一句話,他說新聞媒體有自由報道的權利,我個人無法干涉,既然你們都拍下來了,那就播出去吧!」
趙長城道:「這麼說來,羅書記是同意播出的?」
沈君道:「對啊!他還說我在這個節目裡表現得很自信,有大腕的范兒!結果轉過背,言猶在耳呢,我就被轍職了。」
趙長城笑道:「你先彆氣,也別急,工作的事情,隨時可以安排,你就權當放假了唄!我問你,下來採訪時,你是不是全程跟著羅書記?」
沈君道:「是啊,怎麼了?」
趙長城道:「羅書記要到柳林鎮和柳林鎮去視察工作,是他早就划算好了的呢?還是臨時起意的?」
沈君想了想,說道:「羅書記去柳林,可能是事先划算好了的。羅書記到達柳林後,十分驚嘆,尤其是看到柳林鎮鳳凰山區的村中城之後,更是讚嘆得不得了,一直問是誰的任上搞起來的,那些鎮政府官員,有的說是趙長城書記任上,有的說是溫可嘉書記任上,還有的說是薛雪當縣長和縣委書記時搞起來的。羅書記聽了後,就問他們,溫可嘉同志以前在哪裡工作?聽說是在楓林鎮上後,他就要到楓林鎮去看看。」
趙長城哦了一聲:「羅書記到楓林後,說過什麼特別的話沒有?」
沈君道:「怎麼了?你怎麼問得這般詳細啊,有什麼用?」
趙長城淡淡地道:「見微知著!」
沈君想了想,笑道:「太過高深莫測,我還是不要測的好。羅書記到楓林鎮,先是逛了一圈,卻是大失所望,說楓林鎮比跟柳林鎮來,還是差遠了嘛!溫可嘉同志為什麼在楓林鎮任上時,就沒有把這個鎮的經濟全面帶動起來呢?」
趙長城跟她聊了十幾分鐘,了解完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後,又跟她閒聊了一會兒,安慰了她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窗外狂風突起,吹得窗欞子嘩啦啦作響。趙長城走到窗戶邊,並沒有關窗,而是站在窗戶的風口邊,享受著微冷的春夜大風吹打在身上的舒暢感覺。
他微微閉著眼睛,把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進行組合排列,再進行分析。
結果,他得出了令他十分震驚的結論!
他的眼睛倏地睜開,炯炯有神的射向黑色的夜空。
自己剛才想得還是不夠深啊!
這件事情並不單純!
有人要拿溫可嘉開刀!
終極目的,就是劍指溫天厚!
羅正浩是傅建國提拔起來的人,難道羅正浩這些看似無意的舉動,其實是在傅建國的指使下開展的一系列行動?
他們想搞溫天厚,找不到缺口,就改變方向,想辦法搞沈丹紅,結果也受挫而歸,現在,他們把目標指向了溫可嘉!
讓趙長城覺得為難的是,羅正浩被牽連了進來,而且成了傅建國的排頭兵!
不知道羅正浩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根因?還是只不過被傅建國當棋子下了?
西州電視台在本市的影響力不容小覷,農村里很多電視機,只能收看幾個台,一個中央一台,一個南方台,一個西州台,西州台這幾天正在放一部熱播劇集,收視率很高,大部分農村人,早早的就鎖定了這個頻道,因此也看到了那段新聞。
那天的節目雖然被及時的撤換下來,但影響還是很大,很多農民原本不知道稅率這個詞語,聽了方壽堂跟羅正浩的對話後,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的稅費交多了!
農民是最樸實的人,可是,如果他們一旦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和愚弄,他們爆發出來的能量,也將是十分驚人的。
電視事件的第二天,西州市的各個縣區政府就陸續有人前來反映稅率問題。
敢於來闖縣政府大門的,大都是有些社會地位的人,以工廠企業里的離退休職工或者在職教師最多。這些人有知識有文化,懂得運用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也能說出幾段法律法規來,讓你不敢輕視他們的言論。
這場風波受災最嚴重的區域,自然是漣水縣,這天,漣水縣政府的大門,幾乎被群眾給擠破了。
方振承諾趙長城,說要看住方壽堂和本村人,可惜的是,他並沒能做到。
方壽堂領著一群村民,跳過市政府和縣政府,直接到省里去了!
臨沂縣和情況比漣水縣要好得多,雖然也有人前來縣政府,但這些人都知禮明智,並不搗亂,也沒有跟縣政府的人吵架。他們只是前來了解情況的,聽到政府工作人員的解釋後,也就回去了。
這天,趙長城接到方振的電話,方振有些慌亂地道:「小長城,方壽堂跑到省里去了!」
「大舅,不用著急,就讓他去吧!」趙長城想明白這件事情的原委後,對這個方壽堂的舉動,反而有了不同的看法。
「小長城,你不是叫我看住他,不要讓他亂跑嗎?現在他都跑到省城去了,你反而不著急了?」方振說道。
「這個稅率,不是你定的,不是我定的,也不是溫可嘉定的!這是國家定的!省市兩級政府只不過是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適當的上調了而已。既然大家都沒有錯,他們去,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趙長城呵呵笑道:「他們總不能把國家給告了吧?」
「話是這麼說,可是溫縣長要是追究起責任來,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啊。」
「你就照我說的回覆他。方壽堂是一個有手有腳的自由人,他要去哪裡,誰能管得住啊!這個稅費的爭論,應該只是一個導火線,他們真正的目的,只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展開某些調查而已!你們放心工作吧,記得把各種稅收報表準備妥當,我估計三天內必定有欽差下來查閱。」趙長城淡淡地說道。
方振對這個小侄子,那是相當佩服的,如此年輕,就能賺那麼多的錢,還能當上這麼大的官,別說整個西州市,便是整個南方省,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這一步?趙長城說的話,他自然信服,當下自去整理相關文件和報表。
稅率風波果然不了了之,各地民眾也從各種不同的渠道了解清楚了,這個稅率都是由國家的相關法律制定的,並不由地做主,於是,他們也就釋然了。既然是國家規定的,誰還有能力和資格去反對呢?就算是,又能上到哪裡去?
省里相關部門組織了一個聯合調查小組,進駐到柳漣水縣,展開了相關調查。
這次調查,是瞞著大部分縣委領導的。調查組在臨沂呆了三天,然後跑到柳林鎮和楓林鎮,進行了周密仔細的查證。
方振所在的方家坳村子,也被調查組列為重點調查對象,他事先聽從趙長城的話,早就準備好了一應報表單據,調查組查了一天多時間,也沒能找出什麼可疑的漏洞。
身正不怕影子斜啊!只要溫可嘉行得正,坐得穩,不管是誰來調查,都不怕他們能查出什麼來。事實上,溫可嘉家教淵源極好,比某些腦殘的官二代不知勝了多少倍。他從政以來,嚴於律己,不貪不拿,連同事間的迎來送往都很少參與。
調查組在漣水駐紮了一段時間,結果一無所獲,灰溜溜的回省城去了。
趙長城對那些發生在幕後的角力雖然不甚清楚,但最終結果出來後,他明白溫天厚又一次獲勝了。
西州市台視台的某個領導被撤職,沈君本就是為人背黑鍋的,此刻自然是再度出山,成為西州市電視台的當家花旦。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的平靜,還沒有激起任何的浪花,便已經潮退人安。
趙長城默默的感受著這一切,從中學會官場中博弈的法門。
東溝子鄉在修路的同時,趙長城率領一個商務代表團,前往方南縣,與方南縣南嶺煤礦方面進行了友好會談。
會談的結果,臨沂縣方面以極低的價格承包了南嶺煤礦的煤矸石。煤矸石對南嶺煤礦來說,基本上等同於廢物,不但做不了什麼用,每年還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處理,防止發生災害。
現在臨沂縣居然肯花錢來買這些廢料,頓時讓南嶺煤礦的領導層有一種變廢為寶的感覺,對他們而言,不但甩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而且還創收了一筆額外的資金!這筆資金是可以納入自家的小金庫的,不用上繳,不用上稅!因為這筆財產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收入,也是計劃外的財產!
真是一個雙贏的局面啊!
雙方很快就達成一致協議,在趙長城的堅持下,南嶺煤礦方面跟臨沂縣方面,簽署了長達二十年的煤矸石承包合同!
二十年後,這個價錢還能買到這麼多的煤矸石?那個時候,豬肉價格已經漲了七八倍了!煤矸石的開發利用價值,也逐步地被人開發認識,越來越多的投資商開始看到其中的利潤,往這方面發展。
南方省並不是產煤大省,而南嶺煤礦卻是南方省數一數二的大型煤礦,這裡的產煤量位居全省前列,相對應的,煤矸石的產量,也是省內前茅。而趙長城以極低的價格,跟他們簽了二十年承包合同!只要控制住了這個煤礦的煤矸石,那麼臨沂縣的制磚企業,在南方省內,就很難遇到強勁對手!
這種優勢和利益,只有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物價的飛速上漲,才會慢慢凸現,到那個時候,臨沂人民還在記得,當初他們的李副縣長,是如何的英明偉大,具有何等的先見之明!
這年的南方省,是個凍春,冬天雖然早就過去了,但是寒冷卻一直纏繞在南方省的地界上,直到三月底,才出現了春暖花開的春天景象。
迎著杜鵑花開的芳香,臨沂縣十幾家制磚廠的企業老闆們,受到縣委的邀請,來到臨沂城內,濟濟一堂,共商前途大計。
趙長城同志主持了這次會議,並在會議上做了重要講話,在這個春天裡,暢想鄉鎮企業改制的未來。
當趙長城同志談到前景十分可觀的煤矸石制磚技術時,制磚廠的老闆們個個欣喜若狂,他們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對利益是最為看中的。投資成本少,利潤高,產品質量佳,這樣的生意,哪個不願意去做啊?
趙長城說道:「各位都是經商的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資本的重要性。在座的有十八個人,產業規模最大的有資產上數百萬,最小的也有二三十萬,分開來看,每個人都是小打小鬧,成不了大氣候,可是,大家想過沒有,如果你們十八個人,結合在一起,十八雙手,緊緊抱成一團,十八個廠的資金和人力結合在一起,會產生怎麼樣的效果?」
企業家們都交頭接耳,為趙長城的這個想法而震驚。他們原來以為,趙長城喊他們來,是向他們傳授新的制磚技術呢!
「十八個羅漢,可以組成一個羅漢陣,伏魔降妖,威力無邊!你們十八雙手抱成一團,可以組建一個資產上千萬的大型制磚廠!可以打造出臨沂縣第一塊鄉鎮企業的金字招牌!可以培養成為臨沂縣的龍頭企業!」趙長城右臂一揮,大聲說道:「一根筷子容易折,眾人拾柴火焰高!股份制企業的改制,是鄉鎮企業一條新的出路!接下來,大家進行十分鐘的自由討論,商量一下我的提議是否可行。」
這些企業家們,大都是家族型企業,趙長城描繪的前景雖然十分吸引人,但他們的顧慮和擔心也有很多。
有人就問了:「趙縣長,如果我不同意加入政府組織成立的臨沂煤矸石制磚廠,我們的小廠子,還能繼續經營下去嗎?縣裡不會故意為難我們,逼我們開不下去吧?」
趙長城笑道:「大哥,你多慮了。這個股份制磚廠的成立,完全是要靠大家自願的,各位可以選擇參股或者不參股。我們絕不強求。哪怕在座的十八個人,沒有一人願意參股合作,我們臨沂煤矸石制磚廠,也照樣會建立起來!諸位想想,如果臨沂真的有了一家那樣的大型制磚廠,你們的小型老式制磚廠,還有存在的優勢嗎?還用得著我們政府來逼你們開不下去嗎?不用我們動手,你們自己就會淹沒在技術改造的歷史河流之中!」
聽完趙長城的話,眾人都陷入了深思。
趙長城笑道:「大家不必急著回復我,可以回去想清楚,隨時來找我,或者找鄉鎮企業改制小組的同志都可以。」
一個敦實的精壯漢子問道:「趙縣長,這個臨沂煤矸石制磚廠,是由政府控股,還是由我們民營企業主控股?」
趙長城認得他,這個人叫胡朗,是臨沂縣最大的民營制磚廠的老闆,沖他點點頭,說道:「政府不會投資,更不會控股,我們只為你們的企業發展和成長提供合適的土壤和環境,能讓你們在市場的大潮中衝擊到更高的點。」
胡朗道:「除了我們在座的這些人外,政府還會邀請其它投資商入股嗎?」
趙長城道:「會!所有的臨沂人都可以入股!當然也歡迎臨沂縣以外的投資商入股。」
胡朗說道:「政府在這方面,會有些什麼優惠舉措?」
趙長城說道:「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這個企業將被打造成為臨沂縣龍頭鄉鎮企業,政府方面,會為這家企業保駕護航,所有的政策和優惠,都會向它傾斜。」
胡朗想了想,第一個舉手表態說道:「趙縣長,我同意入股!」
胡朗是臨沂制磚界的老大,他率先表態同意,有些持觀望態度的企業家也就有了參照物,紛紛表示同意入股。
只有三家小企業,因為是家族兄弟合夥開的,這次會議只來了一個代表,難以決斷,要回去商量之後才能做出決定。
這個結果已經達到了趙長城的預期。
前期工作完成之後,後面的事情就丟給了鄉企改制小組去辦,趙長城畫好了框架,他們只需要按照大綱去完善就行了。
領導者勞心不勞力。既要放會放權,又要學會收權。
趙長城雖然把辦事的權力下放給了鄉企改制小組,但這個鄉企改制小組的人事大權和財務大權,卻緊緊抓在趙長城自己手心,只要牢牢掌握了這兩項權力,就不怕手下這些人蹦達到哪裡去!
這天,朱楓來到趙長城辦公室里,踟躕了良久,才開口說道:「趙長城,承包商和下面的同志,總往我那裡送東西啊!這些東西,我收還是不收?」
趙長城停下筆,套好鋼筆的筆帽,抬頭笑道:「是什麼東西?」
朱楓道:「有煙,有酒,還有錢。」
趙長城道:「你是怎麼處理的?」
朱楓道:「錢呢,我沒敢收,退了給他們,他們也拿走了,但是菸酒這兩樣東西,他們都堅持要留給我。我拿了吧,怕違反紀律,不拿吧,又怕傷了同志們的心,彼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啊!」
趙長城呵呵笑道:「你處理得蠻不錯嘛!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幹部也是人,正常的人情來往還是必要的嘛,只不過,不要違法犯罪就行了!」
朱楓道:「這個度不好把握。你平常是怎麼處理那些東西的?」
趙長城笑道:「我啊,根本就沒有人敢送東西給我。因此,我也就沒有你說的那些煩惱。」
朱楓道:「我現在也明白了,不只送禮的要為怎麼樣送出禮物而煩惱,收禮的人也要為怎麼收這個禮物而傷腦筋啊!既然大家都煩,為什麼大家都要送呢?趙長城,你又是怎麼做到不收禮的?」
趙長城呵呵笑道:「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幾千年的文化傳統了,要改變十分之難啊。你托人辦事,總不能空著手前去求情吧?至於我為什麼沒有人敢來送禮啊,還得從我初到臨沂時說起。」
朱楓道:「有什麼故事?快說來聽聽,我也好學上一招半式的。」
趙長城道:「我剛到臨沂時,分管工作剛剛議定,每天都有很多人跑到我的住處去送禮。那時,我還住在招待所里,所里給我安排了一個專職服務員。我就吩咐她,叫她幫我擋駕,而且,誰來過,就把誰的名字和單位給我記下來。」
朱楓點點頭:「記下來後,又做什麼用呢?」
趙長城從抽屜里翻出一張表格來,看到這表格上面娟秀的字體,頓時想起舒暢那小妮子。那天晚上,自己夢魘中把她當成了郭小玲,抱在懷裡恣意愛憐過一番,那捏在手中的舒服感覺,此刻仿佛從這些字裡行間跑了出來,重現在他手中。
朱楓湊了過來,看了一眼,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趙長城遞給他看,說道:「這是來給我送過禮的人員名單,我叫她都記了下來。」
朱楓接過去看了看,問道:「這後面的數字是什麼意思?打分?」
趙長城道:「是啊,每個人,每來一次,我就扣他十分!如果分數低於60分,那麼,這個人在我眼裡就是不及格的了!我以後就再不會重用他,有什麼好事時,我也會優先考那些得分高的。」
朱楓笑道:「分數最高的是梁寧帆?這不是經開區的梁副主任嘛!呵呵,90分啊!不錯了!難怪能當上你的副手。」
趙長城笑道:「寧帆同志只來送過一次禮,被我拒絕後就再沒有來過。」
朱楓看得饒有趣味,邊看邊說道:「大部分是70分和80分啊!還真有人低於60分?這個人現在還在任上嗎?」
趙長城淡淡地道:「早就被我發配到下面鄉鎮去了!」
朱楓搖頭道:「這也欠妥啊,趙長城,你想想,人家三番四次向你送禮,證明人家是真心投靠你,也是真的有事情要求到你,你卻拒人於千里之外,還弄這麼一個破表格,把下屬分成三六九等,這不是太傷人心了嗎?你怎麼去團結下屬呢?」
趙長城道:「這個表格,我只是做一個參考,我真的要用一個人,或者是動一個人時,這個人的實際工作能力和業務能力,我也會做一番調查。就拿寧帆同志來說吧,當時比他業務能力較強的起碼還有三個人選,但是,因為那三個人選在我這份表格上的分值太低,我就放棄他們了。
一個幹部,與領導之間,適度的交往,送禮,都是必要的,領導也是人,你不露露臉,領導認得你是誰啊?可是,如果一心只知道鑽營,偷奸耍滑,那就對不起了,這種人,你能力再強,也是不合我胃口的。」
朱楓道:「你弄這麼一張表,就能把他們嚇退?問題是,他們也不知道你弄了這麼一個怪物啊!」
趙長城道:「我叫那個服務員,在適當的時候,點醒他們,說我弄了這麼一張表格。那些送過幾次禮的人,嚇得再也不敢上門了!」
「哈哈!」朱楓大笑道:「趙長城,你也太損了!這一招看起來還真的很管用啊!不過,這種招數,也就你這種大領導用起來才順手順心,我本來就是一個小科員,還敢跟人家去評分?」
趙長城笑道:「我這個方法,的確也有不足之處,因為在你拒絕別人的同時,也為自己關上了一扇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總而言之,你自己把握好度就行了,千萬別踩底線!那是玩火**啊。」
朱楓笑道:「你放心吧,我現在又不缺錢用,貪那點錢做什麼?都說官場是座金字塔,我的人生目標,就是沿著彎彎曲曲的官路,在金字塔上越爬越高!」
趙長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朱楓這個老同學,有些偏執狂啊!這樣的人在官場上行走,是福還是禍?
他忍不住忠告道:「朱楓,人們只知道金字塔的底部,人是最多的,卻不知道金字塔的地下面,埋葬掉的人更多!相信你也知道一個數字,長城底下,埋葬了數百萬的冤魂!」
朱楓眼皮跳了跳,自然明白趙長城話里的含義,呵呵笑道:「我也就發兩句豪言壯語,升官這種事情,聽天由命吧!」
想了想,朱楓又笑道:「趙長城,我還有一個疑問,那些從來沒給你送過禮的,你怎麼看?」
趙長城淡淡地回答道:「連禮都不會送,我會注意他嗎?」
朱楓哦了一聲,深有感觸。
朱楓走後,趙長城拿著那張表格看了看,忽然想起那個叫舒暢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自己年後就搬到宿舍來住了,招待所那邊再沒有去過。想起舒暢年前曾經跟自己說起過,想繼續過來給自己當服務員,自己卻連一句告別話都沒有留給她。
雖然說自己是領導,要離開招待所,也用不著跟一個服務員去道別,但是舒暢這小丫頭對自己還算蠻有情義的,在一起生活了近一年時間,多少也有些友情吧?
下班後,趙長城並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吩咐李多,開到招待所去。
李多這傢伙,也是個多情的傷心人,上回,他再到桑榆家鄉去了一次,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前去求婚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乾脆就來做個了結吧!
從西川回來後,李多整個人就跟蔫了的黃瓜似的,原本話就不多的他,更加的沉默寡言了。
趙長城不用猜也知道,勢利的桑家人,肯定拒絕了李多的求婚。
據李多後來說,桑榆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是否真心愛過他,反正是忍屈含淚跟他分了手,說了一些配不上他之類的狗屁話。
車在招待所門外停下來,趙長城本想叫李多去請舒暢出來吃個飯。想了想,自己跟她光明正大,又不像別的領導那般,跟服務員有著掰扯不清的關係,怕什麼呢?便下了車,邁步向招待所里走去。
招待所所長劉光明正在前台和人說話,眼睛尖,看到外面停的車子,一溜煙的跑了出來,迎著趙長城,點頭哈腰地說道:「趙縣長,您好,歡迎前來縣招待所檢查工作!」
趙長城沖他點點頭,說道:「我來看個朋友。你去忙吧。」
劉光明呵呵笑著,走在趙長城身邊,略微側著身子,做一個帶路的姿勢,請趙長城往招待所里走去。
領導叫你去忙,那是客套,你要認真了,真的離開領導,去忙自己的事情,那未免就顯得太過實誠了。劉光明在官場也混了些年頭,這些話,他還是領會得過來的。
前台接待員認識趙長城,雙手放在腹部,微微彎腰,恭敬的喊了一聲:「趙縣長好!」
趙長城輕輕點了點頭。
「趙縣長,不知道您朋友住在哪個房間?」劉光明笑眯眯地問。
趙長城笑道:「呵呵,她現在住哪個房間我還真不曉得啊。你幫我查查看吧。」
劉光明道:「請問您朋友尊姓大名?」
趙長城道:「舒暢,就是我以前的服務員。」
劉光明臉色一變,隨即笑道:「舒暢同志啊,呵呵,您稍等,我這就去喊她來。」
趙長城擺手道:「不用,你告訴我她在哪裡,我去找她便行。」
劉光明道:「您是大領導,怎麼能叫您親自過去呢,小玉,你快去喊舒暢過來。」
那個接待應了一聲,往後面跑去。
趙長城的眼神何等厲害,劉光明剛才神形的變化,逃不過他的眼睛,心想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隱情不成?當即邁開步子,跟著那個小玉往裡面走去。
劉光明還要伸手來攔,李多伸手按在他肩頭,輕輕一扳,劉光明頓時感覺到有如一把鋼鉗鉗住了自己的肩膀,渾身動彈不得。
劉光明偏過頭,痛得呲牙裂嘴地喊了一聲:「同志哥,怎麼了?」
李多面無表情,冷冷的道:「你再敢向趙縣長伸一下手,我就把你那爪子給剁下來!」
劉光明連連點頭道:「我明白了,同志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怕趙縣長勞累了。」
李多冷哼一聲:「用不著你來操心!」快步跟上趙長城。
劉光明揉著發痛的肩膀,苦笑連連,撒開腳丫子跑了上去。
後面有兩條路,一條通向趙長城住過的後園小樓,另一條通向招待所的員工宿舍區。
招待所的員工,大部分是合同工或者臨時工,既沒有行政編制,也沒有事業編制,也就算不得正式的國家職工。
這個時代,能有一個正式國家職工的編制,比腰纏萬貫更令人羨慕。因為腰纏萬貫有窮時,國家職工財不斷。
既然不是國家職工,他們的住處就很不講究了,低矮潮濕的平房,天晴像個蒸籠,天雨時分,外面落大雨,裡面滴小雨。
難怪服務員們都盼望著要到後邊小樓去當領導的服務員,和領導同吃一鍋飯菜,同睡一個套間,工作輕鬆,閒時還有電視看。對她們這種從農村里走出來的窮苦女孩而言,比起這種員工宿舍來,那邊小園的生活,已經是令人羨慕無比的奢侈生活了。
小玉在前面小跑著,見到趙長城等人跟了上來,只得放慢腳步,快進宿舍區時,大聲地喊了起來:「舒暢,舒暢!」
一個在宿舍休息的女職員應聲道:「舒暢早就病了,這會正躺在宿舍睡覺呢!」
趙長城問她道:「什麼病?」
那個女職員並不認識趙長城,隨口答道:「感冒發燒吧。很久了,前段時間天氣太冷,她負責洗工作服和窗單,連續洗了三個月,又沒有熱水,能不感冒嗎?」
趙長城皺起眉頭,連續洗了三個月的冷水衣服?那豈不是自己搬走後,她就開始洗衣服了?
「同志,你們這裡的工作服和窗單,都是一個人負責清洗的嗎?」趙長城沉聲問道。
劉光明已經跟了上來,站在旁邊,微微喘著,說道:「趙縣長,我們這裡的工作服和窗單……」
趙長城不等他說完,犀利的眼神瞥向他。
劉光明心裡一咯噔,馬上就理智的閉上了嘴巴。
那個女職員一聽到趙縣長三個字,伸手掩住嘴巴,又放下來,向趙長城彎了彎腰,叫道:「趙縣長好!」
趙長城嗯了一聲,語氣一緩,說道:「同志,你不要拘謹,請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這個,那個……」女職員手足無措的站著,看看趙長城,又看看劉光明。
劉光明官職雖小,但縣官不如現管啊!劉光明可是招待所的一把手,趙長城在這裡,他跟一條蟲似的,一旦趙長城離開,那他就生龍活虎,威風凜凜啊!由不得她不害怕。
趙長城冷笑道:「劉所長,怎麼了?你這小小的縣招待所里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劉光明叫苦不迭,對那個女職員大聲道:「你結巴了啊?趙縣長問你話呢,你沒聽見?快回答啊!」
女職員連忙說道:「趙縣長,我們這裡的工作服和窗單以前是怎麼洗的,我也不曉得。我是新來的。」
從她怯懦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這話中的水分有多重。
趙長城並沒有為難她,瞪了劉光明一眼,問那個小玉道:「小玉同志,你說吧。我記得你跟舒暢同志是好朋友吧?」
小玉怯怯的望了劉光明一眼,說道:「工作服和窗單以前是有專門的保潔工負責的,一般都是一些粗手粗腳的農村老媽子,她們一般都不畏冷水。而且,太冷的時候,還會摻雜熱水洗。」
趙長城的臉色更加陰沉,問道:「那麼,為什麼輪到舒暢同志去洗衣服和窗單了?她不是樓層服務員嗎?」
小玉搖頭道:「趙縣長,這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也只是一個小小的服務員啊。」
趙長城緩緩偏過頭,看向劉光明:「劉光明同志,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嘛?」
劉光明啊啊了兩聲,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現在正是乍暖還寒的春季,他額頭上卻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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