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橋寧縣。
山嶺中某座陰氣森森的洞窟,一朵幽藍色的鬼火正在熊熊燃燒。
此時此刻。
明滅不定的火光之中,正倒映著白守沖、趙慎虛兩道士的身影。
火光之外,高大身影看不清面容,身披老舊的青銅鎧甲,鎧甲上暗紅色的銅鏽斑駁,如同血跡。
「金蓮宗的兩個傳人,倒是相當不錯的祭品…」
披甲身影腰杆筆直,遠遠看過去有一種僵硬之感,聲音如同鬼哭,讓人頭皮發麻。
他身旁無人,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這片古怪洞穴的深處卻又有震動感傳來。
「嬰靈,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做。」
「桀桀桀…」
一串笑聲不知從何處傳出,隱隱約約,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從眼前閃過。
……
密林中。
篝火劈里啪啦燃燒的熾盛。
趙慎虛、白守沖師姐弟兩人玩鬧的歡快。
「唉,太好了。」
趙慎虛伸手向前,把焦黃酥脆,味道正佳的雞腿從山雞身上撕下。
這道姑很漂亮,身上只是穿著一身很樸素的灰色道袍,不施粉黛,但依舊遮掩不住高挑婀娜的身段和眉眼之間的秀氣。
「既然你這樣說的話,師姐我就不客氣了。」
趙慎虛說著,伸出粉嫩的舌頭,在雞腿上面輕輕的舔了舔:「你看,我的了。」
「…」
白守沖無語。
年輕的時候,他們兩個就是金蓮宗山下城市裡的流浪兒。
有時候為了一頓吃的,偷雞摸狗,冒險還是小事情。更加難挨的是飢餓感,那種感覺,經歷過之後,一輩子都忘不了。
只是沒有想到…
一百多年過去了,自己這師姐還是和小時候一般的脾性。
一點都沒變。
說到這點…自從當日和姜子柔分別,白守衝來到這片蠻荒大陸中,被稱之為大夏的帝國也有一段時間了。
從武道的層面上來看,蠻荒之地確實是和金蓮宗為代表的海外武道界相差甚遠。
別說是虛神、真神這樣的強者了,就連聖人大聖之流,在這片大陸上也是近乎絕跡的狀態。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
雖然武道沒落,但城市裡,大部分的平民百姓豐衣足食。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政治清明,生活十分的安穩。尋常百姓臉上那種發自心底的笑容,是掩蓋不了的。
這樣文明的國度,讓白守衝心生讚嘆。
「唔…你真的不吃?」
趙慎虛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說話的時候含糊不清,像是只小倉鼠,看起來倒是有些可愛。
「說不吃,就不吃。」
白守沖看了眼架在烤架上的山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擺出一副決絕的姿態來。
「還是吃點嘛,待會兒還要干正事呢。」
趙慎虛和白守衝來這裡出於同樣的目的,尋找古戰場的蹤跡,解決那些正在復甦的幽冥,順便尋找當年戰爭中可能留下的寶物傳承。
師姐弟兩人的性格都不算壞,在這點上,倒是一拍即合。
「你今天怎麼突然為我擔心起來了。」
白守沖有些警惕,但還是從有些焦黃的山雞身上撕下一塊雞翅。
「不,我不是為你擔心。」
趙慎虛「咕咚」一聲,把嘴裡的雞肉咽下。細膩修長的手掌輕輕一揮,憑空出現一方手帕。
把自己嘴角和手指上的少許油脂清理乾淨。
趙慎虛才說,「我是害怕之後如果真的遇到對手了,你吃的白白胖胖,挨揍的時候不會疼。」
「…」白守沖看著自己的師姐。
「關鍵是你吃的白白胖胖,挨揍的時候,對方的拳頭也不會太疼。對方揍你揍的舒服了,說不定心情一好,還能放你一條生路呢。」
趙慎虛兩隻明媚的大眼睛完成月牙,糖漿似的冒著熱氣。
嘴角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伸手拍了拍趙慎虛的肩膀,擺出一副我都是在認真為你考慮的好師姐模樣來。
「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白守沖臉徹底黑了,把手裡的雞翅咬的嘎吱作響。
「不客氣、不客氣。」趙慎虛連忙擺手,「把自己初夜交給女鬼的智障師弟,多給點關愛也是人之常情嘛。」
「淦!」
白守沖怒道。「能不能別說這件事情了。」
那還是他很年輕的時候,宗師境界的修為,第一次下山遊歷。
曾夢想走天涯,結果剛出門便被女鬼給騙上了床。
雖然修為沒受到太大的影響,但這件事情傳出去之後,白守沖在宗門裡的名聲徹底臭了。
本來白守沖是金蓮宗真傳弟子,天資絕世,再加上自己的相貌出眾。
是有不少追求者的。
結果呢…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別人見到他,都指指點點,字裡行間都說是什麼「上墳」、「不乾淨」。
神他媽上墳!
白守沖臉徹底黑了,趙慎虛倒是捂著嘴巴笑的開心。
篝火劈里啪啦的燃燒,偶爾,一滴油脂從肥嫩的山雞身上落下,「嗤」的一聲,陣陣肉香瞟來。
「對了。」趙慎虛的神色終於嚴肅了些,「你剛才說的大夏那位虛神,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那是自然…」
白守沖挺胸,頗為自豪道,「等你親眼見到她之後,你就會明白,負責劍道的那位師叔這些年教的都是些什麼沒用的東西。」
「別這麼說自己。」
趙慎虛淡淡的開口,白守沖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好像不小心把自己給罵了進去。
「總之,我們在這裡儘量還是低調一些。」
「我自然明白。」
趙慎虛點了點頭,只不過,臉上的表情還是帶著些不以為意。
顯然沒把之前自己師弟所說的東西放在心裡,白守沖見此,不再多說。
他這師姐的性格,兩人朝夕相處百多年時光。白守沖自然是再了解不過,自傲、偏執、精靈古怪,但總的來說,是個很不錯的人。
「我們金蓮宗這樣的名門正派還好說,煉妖宗、陰極宗這些大教可不是易於之輩,到時候,兩者之間勢必發生衝突。」
「這就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東西了。」
白守沖嘆息道,「今日割讓一片海域、明日割讓一脈大宗。」
「這些教宗,不想著如何同幽冥作戰,反而光想著逃跑,搬遷、割讓。長期如此,勢必讓整片海外武道界淪落到幽冥手中。」
說這句話的時候。
白守沖臉上帶著濃濃的憂色。
「嘖嘖。」
趙慎虛挑了挑眉頭,「天塌了,自然有高個的頂著。論智慧,你我都遠不如那些神王大能,這些事情,讓祂們去考慮就行。」
「希望如此吧。」白守沖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在面對幽冥的時候,即便是白守沖這樣的大宗傳人,也感到一陣陣的無力。
……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來到了深夜。
陰氣漸漲,不知何時四周開始環繞道道灰濛濛的霧氣,遠處的景象模糊,看不清楚。
「嘻嘻嘻…」
一陣陰森森的笑聲傳來,足以讓普通人毛骨悚然。
「嗯!?」
剛剛把火堆熄滅,正不知道接下來往那裡調查的趙慎虛突然有了精神。
耳朵也支棱了起來。
「師姐,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在那邊…」
趙慎虛手中出現一把鐵劍,朝著南方遙遙一指。
四周詭譎的叢林漸漸稀疏,淙淙的水流聲若隱若現,灰濛濛的迷霧之下,是一道十字路口,血色的月光撲灑,看上去就覺得十分古怪。
十字路口旁是泛黃的標牌,上面的字跡已經看不清了,只能見到些暗紅的塗鴉。
標牌下,一個婦人懷中抱著什麼東西,背對著兩人,好似在抽泣。
細細的嗚咽聲順著夜風傳來。
「我去看看…」
白守沖臉上帶著自信,來到婦人身後。
「咔嚓!」
婦人的腦袋從肩膀上滾落下來,這時候,白守沖才發現婦人的身軀早已腐爛,口鼻五官之中白色的蛆蟲密密麻麻在腐爛的血肉中鑽來鑽去。
「嘿,這可嚇不到我。」
作為正統道家傳人,白守沖見到這詭異的一幕,心中並無恐懼。
他看到在婦人的懷抱中,一個青黑色的嬰兒正看著自己,剛才那道尖銳的聲音正是從這嬰兒的口中傳來。
「小小鬼嬰,膽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白守沖伸手,仗著自己的修為高深,直接捏著鬼嬰的脖頸,單手拎了起來。
一道道血色的道家符文出現在白守沖的手指中。
符文和鬼嬰一接觸,頓時發出陣陣「嗤」的聲音,一股濃厚的黑煙從白守沖的指縫間冒出。
青黑色的嬰靈一愣,它是從古代復甦的怪異生物。
實力相當於幽冥界的大將,遠比尋常的虛神要強大許多,只是沒想到,眼前這年輕人居然如此自信。
該說不愧是大宗的弟子嗎…在這樣的距離下和自己接觸。
白守沖也是傻眼了,道家的度人經專門克制邪物。
尤其是他這樣的純陽童子施展,威力更是非同凡響,可是滂湃的元氣落入眼前這鬼嬰身中。
卻像是泥牛入海般,一點點的反應都沒有。
什麼情況!
嬰靈和白守沖大眼瞪小眼,都是一愣。
「小心,是怪異!」
趙慎虛有些急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白守沖面色猛的一變,沒想到剛剛前來,就碰到了大麻煩。
原來你是在負一層啊,虧我還以為你是在第五層!
青黑色的嬰靈笑了起來,它的皮膚在脫落,蠕動的血肉猩紅一片,一隻只的眼睛齊齊從中睜開。
同時旋轉,看向眼前的白守沖。
嘶…
嬰兒大小的怪異,兩隻手臂充血膨脹。
短短瞬間,便膨脹到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更可怕的是,在這隻粗大的手臂上,還有一道道泛著血絲的鋒利牙齒正在上下遊走。
再加上之前出現的那一顆顆眼球,簡直看的人頭皮發麻!
砰!
一聲巨響。
兩隻粗大的手臂反客為主,牢牢的抓住了白守沖的肩膀。
兩排尖銳的白牙開始啃食白守沖的護體元氣。
怪異和幽冥之間大有相似之處,吞噬元氣對他們來說就是本能,白守沖臉色蒼白少許,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在飛速流逝。
轟隆!
「春來、雨來、風來!」
關鍵時刻,趙慎虛舌綻春雷,一聲嬌呵。
三道流光不分先後,分別命中怪物的兩臂天靈、滂湃的元氣還沒有來得及被消化,便轟然引爆。
半透明的漣漪出現在空中,四周的密林炸起,風聲呼嘯。
嬰靈的身軀如同炮彈般倒飛出去,白守沖面色泛白,落在地上,長劍已經出現在手中,嗡嗡震顫不休。
……
橋寧縣的另一旁。
一襲白衣瀟灑,出現在一處背陰的坡地上。
這裡地勢較高,遠遠眺望,能見到面前的森林密密麻麻,看起來詭譎萬分,籠罩在朦朧的灰霧之中。
「這裡就是鎮魔司情報中所說的百鬼夜行之地,確實有些不對勁兒。」
來人正是姜子柔。
得到消息之後,一來是為了搜集源質提升自己的九逆惡甲。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避免災害的蔓延,造成更大的隱患,所以第一時間,姜子柔便趕到了事件爆發的地方。
「剛才好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沒有來得及多想,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地面在顫抖,越來越劇烈,最後這片土坡,變得如同水波晃動般劇烈起伏。
轟隆!
大片的裂紋蔓延,巨大的坍塌聲中。
一道粗大肥胖的手臂從深不見底的巨坑中伸出,隨後,一個足有三米多高的胖子從坑道裡面爬了出來。
胖子身上的肌肉布滿斑紋,如同秋天的枯葉。它的手臂粗壯如象腿,一根根青黑色的大筋盤踞交錯,滂湃的血煞之氣鋪面而來。
月光灑落。
姜子柔清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披散在身後的長髮飛揚。
在她的背後,月光下的影子中,緩緩升起一道猙獰的鬼臉面具。陰影逐漸扭曲、膨脹,兩道鋒利的刀刃從中伸出。
嘶…
呼嘯刺耳的破空聲。
兩道利刃交替而來,劃向姜子柔的脖頸。
與此同時,面前的胖子向前一步,一聲怒吼,足有木桶大小的拳頭上迸發一道道鋒利骨刺。
帶著排山倒海般的龐大氣勢,朝著姜子柔的天靈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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