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鄭十六是個男人,一個二十四五歲,儀表俊雅的男人。
哪怕是最為苛刻的人,也會承認鄭十六至少是個蠻耐看的男人。在一眾歪瓜裂棗的相聲演員中,他的外在條件簡直鶴立雞群。
不過三萬名演員中,俊朗帥氣的人並不算少,比鄭十六更勝一籌的也不止一個。而鄭十六卻無疑是最近一個月來群仙城內人氣第一的大明星。關於他的故事已經連載播放了十三回,收視率不斷上漲,人氣更是節節攀升,乙三區甚至已經有關於他的主題周邊開始販賣。
而這份人氣的基礎,則是鄭十六與戀人那纏綿悱惻,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故事的主線大致是這樣:鄭十六是出身社會底層的窮苦人,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得到了一張可以搭乘遠渡重洋的豪華巨船的船票。而在那艘巨船上,他幸運地結識了一位敢愛敢恨的千金大小姐阿蘿,從此開啟了一段不同尋常的戀愛之路……
之前十三期節目,觀眾們已經如痴如醉地欣賞過了兩位年輕人是如何不畏權勢,不懼禮法的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提心弔膽地看到那艘豪華巨船意外撞到海上異獸,船體崩潰逐漸沉沒,令兩位年輕人遭遇險情……終於,節目似乎快要結尾,鄭十六與阿蘿也面臨了生離死別的考驗。
至此,群仙城內不知有多少人的心,牽掛在了這對情侶身上。人們完全無法壓抑自己的好奇:鄭十六和阿蘿最後究竟怎麼樣了?
儘管理智來看,鄭十六當然是活了下來——不然怎麼能登台演出?但是之前十幾次演出里,鄭十六永遠都是一張僵硬的死人臉,背台詞時也毫無感情,令很多人都開始懷疑他現在的狀態是否真的是活著。
而且,就算他還活著,那位一顰一笑皆有百媚生的阿蘿又怎麼樣了呢?難道她死在了那場災難中,所以導致鄭十六心如死灰?
而這一切,都將在這一期節目中揭曉答案。
所以,舒嗣明知這個時候偷懶曠工很可能會影響到自己的八荒湯,但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
「反正八荒湯肯定不止死人臉手上有。但這期節目錯過了,以後恐怕就沒有重播了。」
想到這裡,舒嗣更是理直氣壯,直接在樹下躺倒,姿勢顯得好不愜意。
片刻後,鄭十六那組演員姍姍來遲。而招牌版上九成以上的空間也被鄭十六的故事所占據。
承接上期,畫面上映出一片皎月明星,以及冰冷的海面。
巨船的船體幾乎沉沒殆盡,船上的乘客們也大多葬身海底——巨船撞上的是一頭沉睡的深海異獸,異獸甦醒時一瞬間就殺死了船上所有的修仙者,只有平民,因為根本沒放到它眼裡,反而僥倖活了下來。但隨著巨船沉沒,這些平民的生命也漸漸來到了盡頭。
至於故事的主角,鄭十六和阿蘿,此時正在海面上靜靜地等待命運的到來。
巨船沉沒之際,鄭十六找到了一塊木板,但面積有限,僅能容納一人……如今阿蘿趴在木板上淚流不止,鄭十六則將身子沉在冰冷的海水裡,與阿蘿說著最後的話。
因為寒冷,鄭十六的聲音凍得顫抖不停。但他卻仍不停地在說著。說過去,說現在,說未來,甚至說相聲。
「阿蘿,我,我希望,我人生最後一眼,能夠看到的是你的笑容,這樣,我在海底睡著的時候,就能夢到笑著的你。」
「我不要你睡,我只要你活著」
「不,應該活下去的人是你,答應我,為了我,活下去,永遠健康快樂地活下去……」
場外,不知多少觀眾開始為鄭十六的話而落淚。
就連一向被罵沒心沒肺的小老鼠舒嗣,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娘希匹的,這群仙城裡怎麼也有風沙迷眼呢。」
然而,就在他抹眼淚的時候,忽然見得那招牌板上閃過一團強光,將一切都遮掩住。深邃的夜空,冰冷的大海……都在強光下逐漸化作虛無。
舒嗣目瞪口呆,直接站起身來:「這,這是什麼新變化嗎?難道說最後一刻有仙人下凡,出手拯救了所有人?所以本該死去的鄭十六才能在這裡說相聲?」
但下一刻,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所有人的猜想。
「無聊的節目就到此為止了。」
強光漸漸消散,舞台上,那幾百名相聲演員憑空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影,面對著無數雙眼睛。
漫長的寂靜。
極度的震驚,讓很多人第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但很快的,鋪天蓋地的罵聲在群仙城中沸反盈天
「去你大爺的,你特麼算什麼東西啊?」
「正到了關鍵時刻啊」
「打死這個王八蛋」
面對洶湧的罵聲,那黑衣人恍若不聞,只是冰冷地抬起眼睛,視線仿佛穿透了招牌板,直抵所有人的內心深處,然後興起一道寒風,硬是凍結了怒火。
片刻後,黑衣人開口說道:「剛才的節目是個騙局,這才是真實的鄭十六。」
說著,他一伸手,同樣在比武場內召喚出畫面來,其中一個上面,正好映著鄭十六的臉。
只不過,和剛才的鄭十六相比,這個鄭十六顯得有些許瑟縮和陰霾,全無先前那種雖然出身貧寒卻光明磊落,性情開朗的氣質。
接下來,畫面上又映出了一位少女的臉,與阿蘿有七八分神似,卻沒有阿蘿那麼明艷照人。她的眼睛細長了幾分,皮膚暗淡了幾分,身材則稍微豐滿了幾分……只是那眼神,卻顯得戾氣十足。
黑衣人解釋道:「這才是真正的阿蘿。他們兩人並非在什麼巨船上相識。而是阿蘿的丈夫生前在家中豢養了一些落魄藝人,其中恰好有鄭十六一個。同時,阿蘿也不是什麼敢愛敢恨的開朗少女,她只是個管不住自己的放蕩寡婦,恨不得將天下好看的男人都拉到床上。」
畫面上,只見阿蘿盪笑著對鄭十六說道。
「小鄭啊,我肩膀酸得很,進屋來給我揉揉肩膀吧。」
鄭十六畏懼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小姐,我,我只是個說相聲的,您就別為難我了。」
「說相聲的又怎麼了?說相聲你就不是男人了嗎?」
「小姐您說笑了,我當然是男人,但是……」
阿蘿柳眉一豎:「讓你進來你就進來當心我讓我爹攆你出門」
鄭十六終於不敵淫威,瑟瑟縮縮地進了屋去,再然後,就是一陣令成年人都感到極為不適的喘息呻吟聲。
片刻後,畫面一變,鄭十六已經從一表人才變得形如枯槁,尤其走路時兩腿夾緊,彎腰駝背的姿態更是慘不忍睹
顯然,伺候阿蘿大小姐的辛苦,遠非一個相聲演員能夠承受。
但阿蘿卻仍不知道適可而止。
「小鄭,你又跑哪裡去了?趕快給我過來,我今天又想要了你膽敢不來,我就讓人把你爹媽的腿都打斷,再把你那個叫阿梅的小情人抓過來餵狗,聽見沒有」
鄭十六的表情原先是苦澀,可是聽到最後,卻是渾身一震,目光更是逐漸轉冷,露出一絲癲狂。
而後,或者是天意或者是運氣,他不小心碰到了花壇外的一隻鐵鏟……
一向只懂得握筆的修長枯瘦的手,將鐵鏟握得死緊。
畫面再一轉,已經是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暴雨中,枯瘦的鄭十六用力揮舞著鏟子,在地上挖掘出一個深深的坑。在他腳邊的,是一具曾經溫熱豐腴,如今卻已冰冷而僵硬的軀體。
鄭十六目光冰冷,視線完全聚焦在眼前深坑之中,暴雨如瀑,坑內很快就有了積水,水面倒映出鄭十六破碎的臉
「爹,娘,孩兒不孝,沒法為二老養老送終,養育之恩唯有來世再報……阿梅,我怕是沒法攢夠錢回去娶你為妻啦,你……就忘了我,然後找個好男人嫁了,然後永遠健康快樂地活下去,就當是為了我……」
畫面到此為止,黑衣人也嘆了口氣,
「真實的鄭十六,不過是個被逼入死路的可憐人。不值得你們將他的故事肆意扭曲後再拿來消遣。他一生中從未見過大海,更遑論坐船出遊。阿蘿是他恨入骨髓的仇人,又怎會與她海誓山盟?這樣的故事,只會令人噁心。」
說完這句話,黑衣人手一揮,群仙城內所有的招牌板全部暗淡了下去,節目轉播被強行中止。
另一邊,主席台上,王6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何必壞了大家一場好夢呢?你這樣會讓很多相信愛情的小清新們失眠的。」
黑衣人根本不理會王6,只是冷冷地說道:「開始下一環吧。」
所謂下一環,就是開幕式的最後一環,也是最重要的一環:由萬仙盟和上古地仙在所有人的監督下展示這場群仙大比的賭注。
群仙大比號稱是要決定九州大6的未來,但具體如何決定法,就要著落到雙方提供的賭註上了。
這一環是不可能存在什麼拖延時間,換言之,王6的拖延戰術到此為止了。
正戲,終於要開演了。
(感謝大盟主在平安夜為孤獨的我送來溫暖,特此加更……順便也祝大家平安夜收穫頗豐,來年11月的滿月酒喝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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