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神全然被那波盪明月吸引,又再一次伸出手去,又抓了一個空,唯有流水從指縫中流瀉。隨著水波平靜,圓月又在水面凝結,失望又立刻化為希望。他每一次嘗試都無比認真,以至於忘懷了周遭一切,也包括方才所有失敗,做著就算是小孩子都不會做的蠢事。
撈月,撈月,張曉這一次真的是把一切都忘記了,心中只剩下要把井中明月給撈取出來。
似乎張曉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輪手中的明月。
撈月,撈月,張曉的動作很慢,但是非常的虔誠,就像是猴子撈月故事裡面的猴子一樣。
一群小猴子看到井裡的月亮時,都一起驚叫起來:「哎呀完了,哎呀完了!月亮掉到井裡去了!」於是他們打算撈月,將墜落水中的月亮撈出來。
猴子將手伸到井水中,對著明晃晃的月亮一把抓起,可是除了抓住幾滴水珠外,怎麼也抓不到月亮。小猴這樣不停地抓呀、撈呀,折騰了老半天,依然撈不著月亮。就這麼撈啊,撈啊,一輩子就過去了,忽然不知道自己這一生做的有多麼可笑。
猿猴只是想撈起這水中之月,這註定是一場空幻,然而它渾然不覺,無休無止的嘗試,直到天荒地老,這豈非一種莫大的悲哀?
縱然是身在傳說中的無間地獄,身在其中總還知道自己是在受苦受罰,或許還想要掙扎反抗,縱然掙扎反抗不成,至少還知道絕望。
可是猿猴,什麼都不知道。
就像是張曉一樣。
張曉也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存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猴子撈月,本來就是一場空。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張曉根本無法確定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場夢幻。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曉終於從自己幼稚的動作中清醒過來,然後呆坐在一旁。
縱然張曉有很多理論證明自己所在的世界是真實存在,自己只是穿越了。
但是同樣,張曉也無法證明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不是一場虛幻。
這就是張曉心中最大的恐懼了。
不是痛苦與死亡,不是忘記一切,孤獨而死,而是怕……這都是一場夢!
張曉之所以看上去像傻子一樣呆在井邊做著一些傻事情,但實際上,張曉的腦海裡面飛快的回憶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所發生的一切。
從被尚秀芳這位絕世美女贈送了兩塊梅花餅的那一天開始,一直到自己靜坐在這個井邊的時候。
張曉沒有停下自己滑稽的動作,就代表這自己的堅持。
縱然自己做的事情在可笑,也要堅持下去。
實際上,張曉心中甚至隱隱約約承認這個世界是虛幻的了,因為張曉感覺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太過荒誕,太過不可思議了。
就像在做夢一樣。
只不過,縱然這一切都是夢,張曉沒有那個勇氣讓這個「夢」醒過來。
就像那不名為黑客帝國的電影裡面的那些逃避者一樣,縱然知道自己吃的食物,喝的水,身邊的美女都不過是冷冰冰的數據,可以依然不敢從這個世界裡面逃出來,就像是一個縮頭鳥一樣。
前世的時候,張曉有什麼?做的事情什麼?
而現在自己有什麼?做的事情又是什麼?
對比之下,差距實在太大了,大到哪怕這個世界縱然是夢幻,張曉也不願意醒來的程度。
更何況張曉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態。
張曉既無法確定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也無法確定這個世界是虛幻的。
就像前世的神造論和進化論一樣,儘管沒有理論能夠徹底否定這兩個漏洞百出的理論,但是也沒有理論能夠證明這兩個理論是正確的。
身在棋盤的人,能夠看到的僅僅是這個棋盤裡面的景色,只要跳出棋盤的時候,才能明白這盤棋到底演繹的是什麼。
螞蟻無法猜測人的想法,人不能搞清楚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否是有意識的。
幸好,自己手中還有一點能夠證明這個世界是真實的東西。
那就是太極拳和易筋經。
儘管這兩種武功張曉早就棄之不顧,但是畢竟修煉過。
能修煉,就代表這兩本功法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張曉也知道這個安慰可能有些不靠譜,但是至少給張曉帶來了一點證據,一點安慰。
張曉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生活,習慣了金戈鐵馬,習慣了血雨腥風,若是再回到前世那種枯燥無味的生活之中,張曉寧願自殺。
雖然說,這樣做,實際上就像是不敢面對真相的縮頭鳥一樣可笑,天真。
鴕鳥遇到危險時,會把頭埋入草堆里,以為自己眼睛看不到就是安全。
這種做法自然很可笑,可是張曉去不得不選擇這種做法。
因為對於張曉來說,無論這個世界是真是假,是虛是實,都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世界,在這裡自己能夠實現自己那些在前世不可思議的夢想。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提三尺劍,建不世功。
吃最香甜的事物,喝最美的酒,交最英雄的豪傑,睡最美的美人,做最強的那個人。
這些都是張曉的欲望,都是張曉想做的事情,而前世沒有半點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卻很有可能做到。
對於張曉來說,這個世界無比的美妙,和前世比起來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仙境」。
縱然做夢,張曉也不願意醒來。
就這樣所有的疑惑和擔憂就這樣壓在了張曉的心裡,等到爆發出來的那一天。
不過無論如何,至少這一次井邊之旅解決了張曉現在面對的最多問題。
那就是心法。
不錯,張曉終於有了自己的心法。
張曉實際上距離創造出自己的心法本就只有一步之遙,跨過去就好。
而因為這個不算機遇的機遇,張曉終於領悟出了自己的心法。
而這個心法的名字就叫做,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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