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加藤悠介在周二放學以後也來到了新條香這邊,並且還帶了上門禮物。
主要是一些女孩子喜歡吃的零食,另外還有幾包咖啡豆。
通過小夕昨天在無意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讓他了解到對方應該也是喜歡喝咖啡的,於是便帶了一些過來。
或許是對昨天沒能迎接到他們感到耿耿於懷,今天的小夕在他們開門的一瞬間就跑來門口迎接了。
少女就那麼帶著一臉治癒系的軟嫩笑容,對他們說著「歡迎回來~」,接著又細心地幫他們把脫下的鞋子擺放整齊。
直到做完這些以後才回到廚房繼續忙碌。
一如先前所承諾過的那樣,小夕為他們精心準備了簡單卻溫馨的料理。
主菜是日式漢堡排,配菜有玉米沙拉和醃蘿蔔,主食是米飯,另外還有味曾湯。
雖然整體搭配起來頗有種定食套餐的感覺,不過味道卻比外面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無論是肉汁四溢的漢堡排,還是清爽可口的沙拉和醃蘿蔔,又或是暖胃驅寒的味曾湯。
一切都讓人回味悠長。
至少加藤悠介吃得很舒服。
少女確實很好的還原了他曾念念不忘的味道,悄然叩動了他的內心
因為提前有了一定心理準備,他的反應也不似昨天那麼失態,只是很專心地靜靜享用著料理。
而看到他的這般反應,小夕也同樣感到開心無比,臉上始終蕩漾著笑容。
等到吃過晚餐以後,她又大包大攬地跑去廚房洗碗,新條香則是準備去幫忙泡咖啡,卻被加藤悠介攔了下來。
「會長?」
迎著她詢問的眼神,少年如此回應道:「你坐著吧,我去泡。」
說完便起身走向廚房,來到放在微波爐旁邊的咖啡機這裡。
雖說新條香購買的咖啡機與詩羽送他的那台型號不同,不過在操作方式上也都是大同小異。
打開豆倉的蓋子,將新鮮的咖啡豆拆開包裝,「嘩啦啦」倒進去。
調整好研磨度以後,加藤悠介正準備找尋杯子和牛奶,結果一轉頭卻剛好對上一顆小腦袋。
大概是因為洗完碗快無事可做,少女這會兒正站在他身旁,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動作。
「小夕?」
他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你在做什麼?」
「是說悠介桑你泡咖啡的時候」
芹澤夕一邊觀察,一邊思索著說道:「原來都是從磨咖啡豆開始呢,男人在這些方面果然還是比較講究。」
「你很喜歡咖啡嗎?」
「咖啡?嗯!我喜歡呀。」
少女肯定地點著腦袋,詢問道:「吶,之後可以請我喝嗎?」
「嗯,我現在正準備要泡。在那之前,你能幫我把杯子、奶壺和全脂牛奶拿過來嗎?」
「杯子和全脂牛奶是嗎?嗯,好的哦!」
芹澤夕說著,馬上就拿來了三個馬克杯、一個奶壺以及一桶牛奶。
「給你~悠介桑。」
「嗯,謝謝。」
「由悠介桑泡咖啡給我們喝嗎?嘿嘿好期待呀。」少女一臉興奮地自言自語。
活潑可愛的樣子令加藤悠介不禁為之一笑。
稍微做一下準備,把牛奶倒入奶壺裡面,然後就開始磨豆子。
隨著機器「嗡隆——」一聲響起,毫無防備的芹澤夕忍不住被嚇了一跳,身子反射性地一抖,隨即又好奇地觀望起咖啡豆的變化。
「唔哇,在『喀啦卡察~』的響了!」
「畢竟是研磨嘛。」
「嘿嘿,總覺得好神奇~」
「你以前沒有見過嗎?」
「嗯沒有。」
少女緩緩搖了搖頭,「包括咖啡店也是,我沒怎麼去過那種場合呢。」
加藤悠介表情微微一滯,「沒有和朋友一起去過嗎?」
芹澤夕繼續搖頭,以一種惘然的語氣回憶著說:
「沒有呢。因為我家的規矩比較多,如果放學後不直接回家的話會惹父母生氣。
休息日的時候也基本不被允許出門所以主動去咖啡店這種事連想也沒有想過。」
這麼說著的同時,她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些許落寞和寂寥。
加藤悠介愣住。
隨著話音落定的那一瞬間起,時光開始迅速倒退。
畫面一幀一幀往回拉,眼前這個人和那個藏在他回憶里的少女,漸漸交疊重合在了一起。
在從前的一家咖啡店裡,臉上寫滿落寞的少女也曾像這樣一邊遙望著窗外,一邊以事不關己的語氣對他說著相似的話語。
當時的她坐在他對面,重重光影映在她身上,宛如薄帷後面一道綺麗昏暗的剪影。
機器的聲響嗡鳴,聽在他耳中卻很遙遠。
仿佛胸口被勒緊,有些難以呼吸。
那個沒怎麼被愛過的少女偽裝得樂觀又開朗,堅韌得好像那四處蔓延、隨遇而安的野草。
結果只是稍稍被愛了一下,就立刻現出原形,滿懷期待地想要為他掏出自己的全部。
即使本身只不過是一顆荒蕪的野草,也不妨礙她想從自己那貧瘠的生命里,多分出一點給他。
「」
加藤悠介佇立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語太過沉重,少女又輕聲說了起來。
「不過能像這樣子喝到悠哥親手泡的咖啡感覺有點開心。」
「嗯」
沉悶的嗓音答應著她。
少年將研磨完畢的卡柄取下,並用部粉器和壓粉錘把粉末鋪平壓實,再放去另一邊的出水口開始萃取。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他主動開口解釋起來。
「一般磨咖啡豆的克數是在18g左右,萃取的水量按照粉末的兩倍就可以了。」
「誒~~原來是這樣呀?」
旁邊的芹澤夕邊聽邊點著腦袋,然後問道:「那等到萃取好以後就能往裡面加牛奶了嗎?」
看得出她是真的對沖泡咖啡的過程很感興趣,以至於一張小臉上寫滿了認真。
於是加藤悠介也不吝藏私地繼續往下說。
「是要加牛奶沒錯,但不是直接往裡面加,在那之前還需要打發奶泡。」
「打發奶泡?」
「對,就是用機器側面的蒸汽頭打發,我示範給你看。你先往旁邊站一點,小心被燙到。」
「好~~~」少女聽話地往旁邊挪了一步,睜大眼睛觀察,生怕遺漏一丁點的細節。
加藤悠介先是放了一下冷氣預熱。
等到溫度升高以後,便開始打發奶泡,同時細心講解著。
「像這種家用的咖啡機蒸汽壓力一般比較小,所以時間會稍微久一點。只要將牛奶打發到綿密細膩,溫度差不多有點燙手的時候就可以了。」
「嗯嗯~我記得了,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再把它加入到咖啡里就行。」
他邊說邊拿起杯子,將打發好的牛奶緩緩注入濃縮咖啡裡面。
不一會兒,兩杯沒有拉花的牛奶咖啡就做好了。
「你嘗嘗看。」
「哇~~謝謝悠介桑。」
芹澤夕開心地接過咖啡,先是放在鼻子前面聞了一下,一股濃郁的香氣就撲面而來。
「啊,這味道好香~!」
「因為是剛做好的,趁熱喝吧,小心燙嘴。」
少女「嗯!」地答應著,小心翼翼地把柔軟的嘴唇貼上去,小小喝了一口。
過了一秒鐘。
「咦,感覺好像有點甜甜的?好好喝!」
加藤悠介肯定了她的話,「這種淺度烘焙的豆子喝起來會帶一點水果的酸甜,所以很適合女生喝。」
「嘿誒,是這樣的嗎?」
芹澤夕似懂非懂地喃喃著,目光落在兩個杯子上面,忽然發覺了某件事。
「誒,只有兩杯咖啡嗎?」
「嗯,這兩杯是給你和新條的,我自己再泡。」
加藤悠介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問道:「我接下來打算用另一種豆子,你想試著操作看一下嗎?」
少女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眼睛裡立刻迸射出光彩,「我、我可以嗎——?」
「沒什麼不行的,你剛剛也看過我操作的步驟了。」
「但、但是萬一要是我有哪裡做得不對」
「——我會在旁邊看著你的,所以沒關係。」少年如此安著她的心。
小小的猶豫了一下,芹澤夕終究還是抵不過內心的躍躍欲試,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就麻煩悠介桑咯?」
「不會。」
兩人調換了一下位置。
指導著少女清理過豆倉以後,加藤悠介拿了一包新的咖啡豆給她。
「這是我常喝的一款豆子,先把它倒進去。」
「好。」
芹澤夕依言照做,把撕開包裝的咖啡豆倒進了豆倉。
「哇,這個豆子的顏色好深!」
「嗯,因為這款咖啡豆是深度烘焙的,所以顏色會呈現出深褐色。」加藤悠介耐心十足地解釋著。
「這種豆子喝起來的口感厚實飽滿,苦味偏高酸味偏澹。優點是餘韻的甜感比較強,香氣飽滿,帶有濃郁的巧克力味道。」
「原來如此好厲害,感覺悠介桑懂得好多!」少女一臉崇拜地說道。
「總之你先試著做做看,有不懂的地方就問我。」
「嗯——!」
於是乎
模彷著少年先前所做的那樣,芹澤夕按部就班地操作了起來。
磨豆、壓粉、萃取
儘管都只是一些很平常的東西,不過少女還是做得一絲不苟,一臉的聚精會神。
加藤悠介在旁邊默默看著,有心想提醒她不必那麼緊張,最終還是作罷。
起居室里的新條香觀望著他們互動,同樣在默默記憶著各種要點與步驟,以備不時之需
而雖然是第一次泡咖啡,但芹澤夕還是展現出了心靈手巧的一面,最後也是沒什麼意外的成功泡好一杯咖啡。
「我做好啦——!悠介桑,是這樣子嗎?」
「嗯,步驟都沒問題,拿去桌子那邊吧。」
「好的。」
拿著泡好的三杯咖啡,兩人回到矮桌這邊。
新條香從廚房取來一些奶精和砂糖,並毫不猶豫地往自己那杯咖啡裡面分別加了三包。
見到這一幕的芹澤夕不禁驚訝道:「唔哇,小香你加了好多糖和奶,那樣不會很甜嗎?」
「誰叫我這個人討厭苦的東西呢~」
「討厭苦的東西呃,原來小香不喜歡喝咖啡的嗎?」
「?~~」
新條香對此笑而不語,只是用勺子慢悠悠攪拌著自己的咖啡。
加藤悠介抿了一口自己的那杯咖啡。
由於裡面加了牛奶的關係,所以喝起來的口感要比他平時喝的順滑。
才剛剛放下杯子,一雙略有緊張的眸子就望了過來。
「那個、請問味道怎麼樣呢?」
「嗯」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基本上,我自己泡的話也就是這樣,你做得很好。」
「真的——?」
「嗯,真的。」
猶如心中的一顆大石落地,鬆了一口氣的芹澤夕臉上洋溢著笑容。
「太好了我還擔心自己笨手笨腳的,會毀掉悠介桑的咖啡呢。」
說完也放鬆地喝起自己的咖啡。
「呼好好喝啊,有種大人的感覺哦。」
加藤悠介看了她一眼,說:「那些開過封的咖啡豆不能放太久,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想喝可以隨時喝。」
「啊嗯,謝謝悠介桑。」
「不會。」
「可是話說回來,為什麼悠介桑會對咖啡這麼了解呢?」
「因為我女朋友很喜歡喝咖啡,我從她那邊聽說了一些。」
解釋過以後,加藤悠介驀地開口問道:「另外,小夕,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什麼?」
「我之前從新條那邊聽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你現在是在和叔父生活嗎?」
「是這樣沒錯」芹澤夕不自覺正襟危坐起來,臉上微微露出苦笑。
「從我父母去世以後,我就被叔父一家收養了,但是我們家一直都很招親戚討厭」
「能說說具體原因嗎?」
「嗯倒也沒什麼不能講的。」
少女頓了頓,說:「其實我父母生前很愛炫耀,又總是對人趾高氣揚的,所以會被討厭也是正常的。」
加藤悠介點點頭,繼續問:「那麼,你叔父一家人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啊哈哈,沒有哦。」
芹澤夕笑著擺擺手,聲音低了下來。
「或者應該說,真的就是什麼都沒做可對一個人來說,被完全無視才是最難受的」
「完全無視麼。」少年情不自禁地喃喃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除了冷暴力的對象不同以外,這樣的境遇基本與沙優曾經的遭遇一模一樣。
「——嗯,完全無視。」
少女強笑著說:「也許我寧願他們對我做點什麼,至少這表示他們還對我感興趣。
我也努力過,想讓他們原諒我,但好像已經太遲了。」
聽到這裡時,一直表現得比較安靜的新條香忽然忍不住問道:
「所以你才會離家出走嗎?為了讓他們關注到自己。」
興許是這話問得比較深入內心,芹澤夕不由得沉默下來,並不自覺垂下眼眸。
「其實我也想當個乖孩子的哦。」
少女輕輕吁一口氣,然後重新抬起視線。
「等到周日早上,我會老老實實離開的所以在那之前,能讓我在這裡練習怎樣做個乖孩子嗎?」
看著那張逞強般的笑臉,加藤悠介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隱隱約約的,某些模湖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閃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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