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了些許寒意的女聲在居酒屋中迴響,回答她的只有未曾間斷的難聽的嬰兒啼哭聲。
駒豐美幸也沒指望能夠得到回答,將撥通的手機放在一旁桌上,她從懷中掏出一物叼在了嘴上。
那是一個奶嘴,樣式古舊,顏色灰黃,卻閃爍著靈子的光芒。
「你們覺得,一個正常的、剛滿一歲的嬰兒能做到些什麼事?」
「是,就像你們這樣。沒有能支撐站起的力量,失去了大半的語言能力、思考能力、記憶能力,只會本能的啼哭,覺得地上很涼。」
「你們聽不懂我在說些什麼,如果我溫柔地把你們攙扶起來,然後說一句『叫媽媽』,你們會不會叫?」
駒豐美幸笑了一下,沒有真的去做,這笑容也很快收回,有些傷感、亦有些仇恨地盯著倒伏在桌上的x首領夏元濱保月。
「媽媽?你為什麼能那麼自然地提到我的媽媽?為什麼能那麼自然地把我當成晚輩看待?!」
「那年我1歲,她21歲,今年我21歲,呵呵,便追上她了!」
「死在虛的手上?不,雖然你的長相已經改變了不少,聲音也變得不同,但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是你將母親殺死,奪走她完現術的!」
「我要感謝你,終究是沒有狠辣到連一歲的我都殺死。你覺得一個叼著奶嘴、甚至連說話都還沒學會的嬰兒看到現場是無所謂的!」
「但或許是完現術的覺醒,或許是母親倒在血泊中的畫面讓我的記憶實在太深刻,那畫面從我1歲起,每月每年,都會在我腦海里回放!」
「所以我16歲時,接受了組織的邀請,加入,但隱瞞了我1歲便覺醒完現術的事實,只讓溝六哥以為我沒有才能,四年多都覺醒不了!」
「所以我希冀在這個位於空座町的據點打工,每一次斟酒,每一日工作,我都在練習如何將我的完現術無聲無息地融入其中,也在期待著有一天,你的到來!」
「終於……機會來了!」
「而且比我預想中更好十倍!能把你們這些掠奪他人能力和生命提升自己的惡魔全部埋葬在這裡!」
「只是不知道只剩下一歲嬰兒行動力記憶力的你們,能不能像我一歲時銘記那副畫面一般!把我的這些話印在腦海,帶進地獄中?!」
話至動情,她踉蹌地向吧檯奔了幾步,摸索出早已藏好的匕首,回身想殺,身形卻倏忽間頓住了。
那張桌前,夏元濱保月竟已直起了身體,面帶微笑地看著她,悠哉悠哉地為自己倒了杯酒。
四目相對。
駒豐美幸神情凝固。
「不可能?!你剛剛難道……」
「喝了,解開了。」夏元濱保月言簡意賅,溫和道:「果然是很強力的完現術,能夠無視靈壓的差距影響敵人,你做得很棒,美幸。」
嬰兒的啼哭仍舊未斷,但最大的目標卻完好無事,駒豐美幸咬緊了唇,難以接受這一幕!
「不,不必懊喪,我並非在你講說的同時衝破了你的完現術,而是在中招的最初便用我的完現術將其破解。」夏元濱保月說:「我只是想看看他們七個能不能帶來一些驚喜罷了。很遺憾,沒有。」
「呵呵,美幸,你剛剛提問了一些問題吧?現在由我來反問你。
為什麼你被安排到這個據點打工?為什麼我恰好在這裡集結了兵力?為什麼我要邀大家同飲?為什麼東古、鹿子、龍哉,都不在呢?」
「……」
駒豐美幸沒有回答,目光卻不自覺地游移到其他七人身上,冷汗浸透了她的背嵴,她也說不出話。
是在……利用我對付他們?!
「你很聰明,美幸。他們其實都很謹慎,也只有這種被死神包圍的時候,才不會提防彼此。」夏元濱保月誇讚著,突然抽出一柄劍,直接刺穿了一個哭啼『巨嬰』的額頭!
那『巨嬰』抽搐了一下,在死亡之際終於解開了駒豐美幸的能力,卻連絕望和怨毒都來不及流出。
血腥味沖澹了酒水的芬芳,夏元濱保月輕啄一口,道:「雖然他們都被我列為x的上位者,但上位者與上位者間的差距,比完現術者和普通人的才能差距還大。
就像黑羽那種貨色,剛剛出現一個看似天才的少年,就迫不及待地過去宰殺,生怕更晚一點我就將其召入x中,甚至被成長起來,超過他,取代他,所以……他死了。」
抽出殺死第13位的劍刃,他又平靜地刺入第11位的體內:「帶著這樣愚蠢的雜魚,會被藍染大人嫌棄的,不如讓他們成為我的力量。」
「你、你的……力量?!」
「啊。」夏元濱保月又刺穿第10位,道:「完現術者只能奪取同類型完現術能力,是片面的。只能奪取同類型能力,只是因為他們對完現術的掌握還很淺顯!而對我來說,他們一直都是成長中的養分!」
「感受到了嗎?美幸,我體內這股正在蓬勃生長的力量!」
劍刃刺死第九位,駒豐美幸手中的匕首叮噹落在了地上。
她的完現術能力不是無解,但要再次餵下施加完現術的液體才能解除,而除了能力外幾乎沒有戰鬥力的她如今顯然已無法做到!
所以最終……我幫助了仇敵?!
「不,我說了,不要急著懊喪,我並非你的仇敵,只是利用了你一下罷了。」夏元濱保月見狀又笑道:「再問你一個你剛問過的問題,你覺得一歲的嬰兒都能做到什麼?真的能保留有清晰的記憶嗎?」
「你……什麼……意思?!」
殺死了六人,夏元濱保月立在了僅剩的完現術者第五位,多門信定身旁,輕輕搖了搖頭。
「殺死你母親的不是我,我只是去過你母親死亡的現場,發現了還是嬰兒的你的完現術,刻意地將我與血泊中的你母親的那副畫面,牢牢烙印在你的腦海里罷了。」
「……你說什麼?!」一瞬間力量仿佛又回到身上,駒豐美幸難以置信,又有股悚然的寒意直流過體內全部的血液:「不是你還有誰?!」
「事到如今我沒必要說謊,不是我。」夏元濱保月劍指多門信定,說道:「是他。他和你母親是同一批同一老師的完現術者,愛而不得,因愛生恨,很無趣的一番經歷,與那些電視劇不同的是他有完現術。
那副眼鏡能夠幫他改寫他人的思維,和月島的能力有些像,但使用條件更簡單,只是『看到』便可以,不過也更容易被人察覺到。
一念之差,施加烙印,被你母親察覺,發生爭執,在你母親想要告訴他們的老師、也就是我的時候,他將你母親『錯手』,殺掉了。」
聽完,駒豐美幸反而沉默。
她不願意相信這種事,但正如夏元濱保月所說,事到如今,他已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我錯誤地認定仇人了20年?被刻意培養成暗算這些人的工具?
那我……到底算什麼?!
她靠著吧檯緩緩坐下,雙手環抱雙膝,深深地低下了頭。
「看來你相信我的話了。」夏元濱保月欣慰一笑,道:「包庇他二十年還利用了你,我很抱歉,但你我的仇恨並不夠不死不休的程度。今天我也算是幫你復仇了,美幸,要親自過來刺他幾刀嗎?」
駒豐美幸沒有反應。
夏元濱保月嘆息搖頭。
劍刃刺落!但這一次,就在他即將刺穿多門信定脖頸之時,多門信定的頭顱勐然一偏閃躲,然後抬頭與夏元濱保月對視在一起!
靈子光輝於樑上眼鏡閃耀,夏元濱保月身形不由一定,被多門信定一腳正蹬在胸口,只後退一步。
而多門信定也未追擊,借著這股力量一彈,直撞碎側方牆壁,飛奔鑽入夜色,逃得乾脆利落!
駒豐美幸這才微微抬頭。
夏元濱保月則不羞不惱地拍打了一下胸口灰塵,笑道:「在一個多月前的動亂後,他們七人的完現術合有新人過百的力量,一次性吸收還真是需要運動一下來消化。
何況如果所有人都這樣無反抗能力的死掉的話,也會讓我很失望的,懷疑自己的眼光。不錯,利用自我意識的改寫衝破了美幸你的完現術嗎?美幸,現在你應該對於我剛剛的話,更加相信了吧?」
「安心吧,死神已經遠遠包圍了周邊,疏散工作也已幫我做好,好像還對周邊進行了靈地轉送,他們會幫我攔住多門信定的,我也會幫你……殺死你的殺母仇人的!」
他說著,拾起了駒豐美幸放在桌上的手機:「與死神的通話應該是聰穎的你為自己添加的保險,可惜這些傢伙好像過於遲鈍了……嗯?平川功樹?哦,他是死神的人嗎?
怪不得一直沒有回應,他現在應該已經被龍哉消除在這個世界上了,更別說通知死神什麼的了。」
駒豐美幸一怔,身體輕顫,沙啞帶哭腔說:「你這個……惡魔!
」
夏元濱保月眉頭一皺,似乎對這個評價很不滿意,卻未等再次開口,頭顱便突然一正。
就是那剛剛被多門信定撞碎的牆面缺口,一道身影以驚人的速度向他倒射而來!夏元濱保月抬手,彭的一聲悶響,將那身影舉住!
側目而觀,那正是剛剛逃離的多門信定,此時其那雙眼鏡鏡片卻已粉碎,面孔亦滿是驚恐,額頭潺潺流血的窟窿已奪走了他的生命!
「嗯?死了?」
夏元濱保月豁然抬首。
透過居酒屋的窟窿,他看到數名死神正呈半包圍狀態圍繞著中心的一道身影,死神中有讓他很熟悉的六車拳西、日世里、久南白,也有讓他陌生的巨乳金髮女郎。
而沒有例外,他們的臉上都是凝重、驚訝、警惕的神情,以刀鎖定中心的那名少年,也會略微傾斜戒備向居酒屋中的自己,同時日世里更如一頭即將撲食的小老虎一般低吼出少年的名字:「平川功樹……」
而那名為平川功樹的少年右手正提著一柄染血與腦花的長刀,左手持握手機,將其貼近臉側說話。
「美幸姐,你還挺厲害,幹掉了六個。剩下的這倆,歸我,行吧!」
穿透性極強的聲音透過夜空與手機在夏元濱保月和駒豐美幸的耳畔,雙重立體環繞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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