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咋說,這個錢呢,上頭是收定了,田縣長的態度非常堅決,建平啊,就當是叔求你了,再說也不多」
「嗯,我知道叔,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明天我就去賣血」
「老公你別賣血了,我把我的頭髮剪了賣了吧!」錢慧珺總算跟上了老公的節奏,一把扯下發卡,散開如墨般的飄逸秀麗的長髮,用手托著,眼含熱淚,「可憐我的頭髮,結婚時都沒捨得剪,一直留到現在」
「媽媽不是放假前還剪了」
「你閉嘴!」
三個人齊刷刷盯向小土豆,把小土豆嚇得急忙捂住嘴巴!
糟了!
爸爸媽媽姐姐都瘋了!
「那,那行吧,你們看著辦!」徐金山被這一家子的演技給弄得雲裡霧裡,臨走時還踮著腳瞅瞅孫建平家的小院,啥時候這麼困難了?
沒聽說啊!
直到徐金山一轉身,看到小土豆蹲在門口,繼續拿著麻花餵狗崽子,這才回過味兒來!
靠!
又被他給耍了!
「媳婦我剛才表現咋樣?」
孫建平一臉興奮,錢慧珺白了他一眼,「表情做作,略顯浮誇!」
「你說徐叔能相信不?」
「徐叔腦瓜子又不是被驢踢了,他要是能信可真見了鬼了!」
「鬼?鬼在哪?」小丫頭跟著瞎起鬨。
「我看他那人想當官都想瘋了,早些年當生產隊長還有一千個工分,能分點東西,現在有啥用啊,生產隊都散夥了,他還死乞白賴當這個隊長,費力不討好」
在他看來,徐金山這個人一輩子都沒看清局勢!
比起老曹差遠了!
說句難聽的話,吃食都趕不上熱乎的!
「哥,那九塊錢咱家真不交?」
「九塊錢雖說不多,但我聽田錫恆的意思,修完路還要修縣辦公大樓,修縣裡的各條街道,栽花種草,以後要攤派的項目海了去了!決不能開這個口子!」
「咋了他是不是瘋了?」
「人家說得好聽,叫做美化城鎮,改善營商環境,有道是『栽下梧桐樹,才能引來金鳳凰』嘛!」
「哼,說到底還不是和李東升一樣,好大喜功,淨做些表面功夫!」
錢慧珺一撇嘴,真當老百姓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立個由頭就攤派!
「李叔再不濟,人家也是辦過實事的,這個死胖子從來到現在,幹過什麼實事?」孫建平冷哼一聲,「你看我咋把他搞掉就是了!」
「是啊,李東升人家那是實打實的政績可是哥,咱們能斗得過人家嗎?」
錢慧珺有些緊張的拉住老公的手,關切問道。
「鬥不過也得斗,就讓他這麼禍禍,遲早要出大事!」
結婚這麼多年,錢慧珺還是第一次看到親愛的丈夫臉上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唉,男人們恐怖的勝負欲啊!
「爸爸我們晚上不是吃糠咽菜嗎?」
吃晚飯的時候,小丫頭眨眨大眼睛,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想吃啊!」
孫建平笑著捏捏女兒的小臉蛋,小丫頭搖搖頭,「我不想吃,我弟弟想吃!」
「我才不想吃,姐姐想吃,爸爸你快點把我姐抱到豬圈裡讓她和小豬一起吃吧!」
「煩人吧啦的!」
小丫頭氣呼呼踹了弟弟一腳,小土豆也不示弱,噹噹捶了姐姐兩拳。
「你們倆要打出去打,別碰壞了家具,都是花錢來的!」錢慧珺夾起一筷子豆角放進孫建平的飯碗裡,語氣十分平緩且絲滑!
「對對對,你們倆好好較量較量,我看看誰能打得過誰。」
「哼哼不理你們了!」小丫頭氣呼呼白了老爹老媽一眼,端起飯碗唏哩呼嚕的喝粥。
「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七上八下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錢慧珺抱著孫建平的胳膊,「哥,你說要是大傢伙都不交錢,田胖子惱羞成怒,會不會」
「放心吧,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孫建平摟著媳婦豐潤細膩的肩膀,瞅瞅身旁,倆孩子都睡著了。
「經我再三考慮,咱倆還是再要一個吧!」
「呦呦呦,想開了?我說也是,趁著現在還能生,抓緊再生一個,要是以後不讓生了,就嘻嘻你輕點」
西屋裡,小土豆大喊大叫!
「啊我的臭姐姐!」
「找揍是不!」
當姐姐的把弟弟按在被褥上,叮叮噹噹一頓揍,「還敢不敢曬臉了?」
「敢!」小土豆嘻嘻一笑,「曬完左臉曬右臉!」
「還敢嘚瑟!」
倆孩子打得熱火朝天!
老貓趴在一旁,眯著眼,一臉愜意的看著姐弟倆打打鬧鬧。
喵!
老貓打了個哈欠,孩子就得這麼練!
「你這人啊,淨他媽干放屁崩腳後跟的事,人家生產隊長有油水的時候你不當,現在啥油水都沒了你還欠欠兒的當上了,咋樣上來就讓你收攤派款,幹得罪人的事吧!」
此時徐金山家裡,徐大娘指著老伴的鼻子一頓臭罵,徐金水一皺眉,「大嫂說兩句得了唄,我大哥再不濟現在也是個幹部了!」
「屁的幹部,誰拿他當回事!」徐大娘把眼珠子一瞪,「我告訴你啊徐金山,你別人家忽悠你兩句你就找不著東西南北了,擁護收點錢別把人都得罪透了!到時候咱們老徐家跟著你倒霉!」
「知道了,這個墨跡!」
徐金山在孫建平那碰了個釘子,回到家後又被媳婦一頓呲噠,老臉有些掛不住了,咳嗽一聲,「走金水,去金貴家坐會兒。」
「去去去趕緊滾犢子,瞅你就不煩別人!」
徐大娘踹了他一腳,徐金水想笑卻又不敢笑,起身走到門口,「走吧大哥!」
月朗星稀,哥倆並排走在鄉間小路上,「哥你別怪我嫂子歘噠你,你這事幹得真不咋地!」
「你也覺得那個攤派款收不上來?」
「咱們屯子還好說了,誰家都不差這仨瓜倆棗的,可別的屯子呢?咱就說南邊那些公社,一個個窮得叮噹響,擱啥往外掏這十多塊錢啊!」
「也是可人家田縣長說了,這錢是拿來修致富路的,有個詞兒咋說的,叫『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你聽他說得好聽,到修路的時候他敢像咱們前些年修水庫時,把賬簿擺在桌面上讓大家查嗎?」
徐金山默然不語。
「哥不知道你感覺到沒,自打大集體一解散,這人心壞得可快了,咱就說以前那幾個縣長,哪個不是隔三差五就下來幫咱們幹活,掄起鐮刀就割稻子,吃飯自個掏錢,不占咱老百姓一分便宜:你再看看這個還有公社裡那些小混子們,整天是活不干,欺負小學生,還有吳老二家,現在都公開放局耍錢了!」
「唉!」
徐金山也感受到了,可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信仰崩塌之後帶來的必定是核心意識的空虛和思想上的混亂,報紙上不就天天喊著「一切向錢看」嗎?
現在可倒是一切都向錢看了!
以前不能幹的,不讓乾的,不稀得乾的,全都冒出來了!
什麼耍牌九填大坑,賣假藥偷東西,算命算卦傳教的,甚至半掩門
世風日下啊!
「誰」
哥倆剛走到小河邊,就看到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飛速向西跑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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