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乾坤不可倒懸,朗源朗奇兩位郎君,乃高祖之孫、靜王之子、皇家血脈,自當為儲。」
「臣以為不可!皇室血脈不容混淆,朗氏兩位郎君乃靜王之子一事,無從可查!無證之說何以證實?存疑之子焉能承繼大統?」
「在下以為,兩位郎君容貌可鑑!兩位郎君與靜王容貌若出一轍,何須再證?」
「天下事天下人,無奇不有!不乏容貌相似而無有血緣關係者!以此為證,過於兒戲了!」
「祖侍郎所言差異!朗婦人有婚書在手,又有人證言其曾嫁於靜王,亦曾誕下兩子,由此可見,兩位郎君來歷清楚,當為皇室子嗣。」
「朗婦人也許不假,可是兩位郎君未必為真!若靜王尚在,或許可證父子關係,然無證可查者,為保皇室血脈清晰,只好疑證從真!」
「」
大朝會一開始,諸位臣子就分成了兩派,彼此唇槍舌戰,嘴不停歇。
盛苑看來看去,看出了些門道。
好傢夥,這些大臣可真是滑不溜丟啊!
別看他們說得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語誰都不認輸,可實際上他們兩邊兒沒有一方動用真功的!
支持朗家兩個郎君的,未必真的擁護;反對朗家兩個郎君的,也未必真的牴觸。
這兩方大臣,徹底貫徹了「用擺爛的態度,執行禮貌的對決」這一原則,配合起來,那叫一個默契!
此刻這個局面真真是大出盛苑所料,故而她在隊伍里看得是津津有味!
平時朝會上動輒擼胳膊挽袖子的大臣們,今時今日格外謙和,全程下來全部就事論事,不僅沒有一個人強詞奪理,就連陰陽怪氣、指桑罵槐、明褒暗貶、嘲諷奚落、引經據典拐彎罵人等手段都沒出現。
所以爭到最後,兩邊兒大臣和諧的將目光投向秦太后和內閣領頭的三位。
那意思也很明顯:老薑家選繼承人,是老薑家的事兒,他們也不是三位閣老那樣的姜氏大管家,所以,只能陳述利害。至於怎麼選,還是要看姜家人意思。
「苑姐兒,這幫大臣怎麼表現的這麼奇怪?」安嶼湊到盛苑耳畔,用氣聲詢問。
盛苑心說,不管是兩個朗氏郎君,還是元寧公主,都不是理想的接班人,一方皇室教育缺失,一方就是個女郎;這樣的人承繼皇位,於底下大臣們而言,就像是要開的大型盲盒。
是明君、是昏君?是兢兢業業守著江山、還是大興土木享受為先?究竟是親賢臣遠小人、還是不辨是非胡作妄為這都需要時間
慢慢檢驗。
朝臣能做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可他們保持了最大的理智,卻把決定權的皮球扔了回去。
秦太后看著兩摞張數一樣的紅票,嘴角翹起淺淺弧度,側首看向內閣三位閣老所站的位置:
「言首輔、古次輔、岑三輔,三位的意見呢?」
言遠三人也沒想到,這幫同僚竟然給他們三來了場「友誼賽」!
竟然真的就是友誼第一,異議讓路哈!
平時嘴上說得犀利,此刻卻一個比一個更會明哲保身!
這還是利益不夠大啊!
「臣遵太后旨意!」
古蘊程不等言遠和岑閩舟二人反應,率先拱手明志。
「嗯。」秦太后點點頭,目光在言遠和岑閩舟之間徘徊。
岑閩舟看著秦太后挑起的雙眉,腮幫子緊了又緊,硬著頭皮沒看言遠,低聲說:「臣以為選儲為君乃天下大事,牽扯甚廣,為江山社稷、百姓利民著想,也不可輕率而定。
今上有太后主持大局,下有吾等臣子代理朝務,推舉皇儲之事大不必過於急躁,可以緩緩謀之。」
「哦?」秦太后眼眸莫測的看了看岑閩舟,坐直身子,「哀家不知岑三輔有何高見?」
岑閩舟緊拽著飄向言遠的視線,放慢語速說:「朗氏兩位郎君從未受過皇家教育,元寧公主同樣未若皇子一般接受教育,故而不若分別給三位延請大儒為師,教導政務。這樣,既給了兩位郎君和元寧公主成長的時間,也給太后和大臣們選擇的空間,待國孝結束,再言推選未來天子也不晚矣。」
他話剛說完,眾臣子登時小聲談論起來。
沒辦法,實在是這個主意最符合群臣的利益。
只是大臣們高興了,秦太后的臉色卻不好了。
雖說同樣將推拒天子的時間延後,可是卻將天子人選固定下來。
以她對這幫臣子的了解,說是公平推舉,可只要朗氏那倆小子有些些許進步,最後這皇位就落不到元寧頭上,更不要說盛蒽肚子裡那個孩子了。
最重要的是,她沒辦法保證自己可以熬到那個時候。
想到這兒,秦太后看著面前那一張張略帶輕鬆的秒容,忍不住發散思維想:他們這是想把她熬走吧?把她給熬走了,新任天子人選,還不是他們說的算?!
這想法兒一冒出來,秦太后就收不回去了。
越想就越鑽牛角尖,瞅誰都不像好人。
言遠看著秦太后冷下來的臉,暗道不好。
雖說朝臣真要聯合起來,秦太后也沒有辦法;可真要那樣,那就不是推舉新皇,那叫謀朝篡位了。
這也是他們會為秦太后掣肘的原因之一。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太后背後還站著勛貴國戚和一部分軍隊。
真要鬧得難堪,只怕大楚上下都要震盪。
也罷!
言遠拋開原先的僥倖,拱手上前:「太后容稟,老臣認為,天子之位不二人選,乃皇上子嗣也!」
秦太后剛想發怒,卻聽言遠說出此言,登時,翻湧的情緒漸漸平緩。
岑閩舟不可思議的看了過去,鬍子忍不住微顫起來。
言遠頂著眾人看過來的目光,斟酌著說:「眾人皆說元寧公主按序當為皇儲候選之一,可此言置慧王於何地?」
眾人聽聞慧王二字,登時露出期盼的目光。
「而今雖不知慧王行蹤,可朝廷已派大量人手尋覓,在結果出來之前,將慧王排除在外,是為不當之舉。」
眾人期盼的目光黯淡下去。
大家還以為慧王有消息呢!
「故而臣以為,不若先請元寧公主跟隨大儒、閣臣學習政務,太后監督吾等處理朝政,給慧王殿下歸京留出充足時限。」
耐著性子聽完的秦太后,露出滿意笑容:「言首輔老成持重之言,哀家深為欽佩。」
言遠聽到這話,方才鬆了口氣,只覺額角汗水涔涔。
「至於朗氏兩位郎君皇室血脈不容混淆,同樣皇室血脈亦不可丟失,臣還請太后應允內衛軍細緻調查,給皇室、給朝廷、給靜王一個交代。」
秦太后笑容淡了下去:「靜王再多不好,而今已然罹難;縱然他有千般不是,也當一筆勾銷!故而朗氏狀告靜王之事作罷吧!」
「這」言遠有些猶豫。
秦太后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著他之前的表現,到底鬆了口,說:「至於朗氏的那兩個郎君就當個遠房宗親便是,靜王的家產分他們二人一半也足夠他們衣食無憂的了。」
言遠怔了怔,沒想到秦太后竟然打算把這兩個郎君的繼承權徹底取消。
現在高祖後嗣,算上慧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滿打滿算就這五個了!
若是再有個襲擊暗算的,皇室可就真空了。
這樣想著,言遠無奈的又向前跨出一步:「太后」
「咚!咚!咚!咚!咚!」
此刻,朝殿外的登聞鼓竟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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