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何以動怒?」延平帝將盛蒽哄到清源宮內殿,這才佯作無辜的揣手詢問。
「臣妾無知,不清楚史冊上有多少明君是由方士輔佐,吞吐丹藥成就千秋大業的。」盛蒽也作不解之狀,側首誠懇相問。
延平帝清楚妻子脾氣,曉得她不會無的放矢,眼下連連談及方士,定是拿了證據,也不好躲賴,只能好聲說:「宮裡的幾個方士,與旁的不同,皆是精通藥理之能人,所煉丹藥圓潤飽滿,藏有藥香朕所求丹藥,非想意圖春秋永固,只想儘可能陪你和羆娃走得遠些,至少能親手把羆娃扶到帝位,看她這個嗣皇帝坐穩了才能放心。」
他說到最後,語聲帶著些許哽咽的顫抖,讓盛蒽聽得不禁紅了眼圈。
「陛下之苦心,臣妾何嘗不能體會?只是陛下未免憂思過度,以陛下調養之功效,日漸康健不是難事,只是時間略長久些。
陛下之苦悶,臣妾是懂的,若這世上真有利於健康的丹藥,臣妾只會感激涕零。
只是這世上無有可走之捷徑,亦無有無害之丹藥;所為煉者,汞砂火硝之融合,恍若煉製火藥;火藥者,山石鐵器尚不能抵擋其威,何況人乎?」
「朕手裡的是正宗丹藥,可不是火藥啊!」延平帝令近侍將盛有數粒兒丹藥的玉石圓盒端上來,打開給盛蒽瞧,「梓童你看,這上面兒還閃著圖紋呢!」
「陛下以為,獻於秦漢唐明主之丹藥,不及陛下手上這些?」沒看到丹藥還好,看見上面兒的條紋,盛蒽更加不贊成了。
「可朕服用之後,只覺四肢有力精氣充盈,之前拔氣悶暈之感愈發減少。」延平帝不想討論關公戰秦瓊式的話題,轉而說起了近來的服丹感受。
「之前幾位御醫曾言,陛下之調理過程,是有些艱難的,其間出現些許不適,也屬正常,只需度過去便會更好」盛蒽話說一半,就見延平帝彆扭的把頭到一旁,不由得氣笑了。
「陛下聖光燭照,定然能想清楚——那幾個方士,皆是肉體凡胎之人,既不懂法術、亦不知異能,僅憑些許藥理,就能煉出泛著金銀條紋的丹藥來?這是哪般道理?」
言說間,盛蒽指著一枚丹藥,讓延平帝自己拿捏瞧瞧:「臣妾孤陋寡聞,不知金銀銅鐵能不能入藥,有無有奇效!」
「你不能因為它色若金銀,就說裡面有金粉銀粉吧!」延平帝說是這樣說,不過原本瞧著可愛珍貴的丹藥,此刻卻怎麼看怎麼彆扭了。
「臣妾素來是不肯信任方士的,若真有此等大能者可煉就仙丹,那這世間千載萬載以來,怎不見哪個明主千秋萬代?若秦皇唐宗不重丹藥,說不得偉業更能長久。」
這話自是忠言,可聽到延平帝耳里,卻是極為逆耳,若不是盛蒽說到此時已然落淚,他只怕就勃然而怒了。
「陛下自榮登大寶以來,一直飽受藥苦,一路走來其艱其難,非一句『飽嘗艱辛苦楚』所能體現,臣妾縱使常伴左右,亦不能體會五六。可陛下能為了臣妾和羆娃吃盡苦頭,為何不能再忍耐著配合御醫好好調理?為何非要重方士,用您自己去賭這些丹藥無害呢?」
「朕」延平帝看著淚汪汪的盛蒽,只覺嘴畔苦澀之極。
之前怕她擔憂,他令御醫不可透露實情,若不是走投無路,他怎麼可能劍走偏鋒冒險至此呢?
有心跟盛蒽袒露實情,可延平帝覺著自從服丹藥以來,就連御醫都說他身體大好,現在再說那些,也不過是叫她擔憂。
可要是不說吧,瞧著盛蒽的態度,只怕是要叫他把那些方士都哄出宮去。
延平帝尚糾結於說與不說,盛蒽卻已提及那群方士:「臣妾非強人所難,只怕他們急功近利,激陛下之潛力,貸用未來之精氣;若是陛下堅持信任他們,不若叫他們當著臣妾和陛下的面,用單純的藥材煉就這些奇異丹藥,待有所成後,叫御醫們看過,若當真無害,臣妾也不再反對就是。」
延平帝聞言面容稍緩,饒是清楚此舉只是妻子以退為進,他還是認同了。
不過,受召喚而來的方士們聞言,面面相覷之餘,不由有些為難:「皇上,娘娘,非吾等不想,實在難為也!」
「哼!」盛蒽冷笑一聲,看向延平帝。
延平帝沒想到這群在他面前言之鑿鑿的方士,這會兒卻不堪用了,不由面容漲紅。
他都不敢直視妻子的目光了。
「非是吾等不肯外露傳承,實乃一次丹成,須得雙九之功,一季一得也。」
「端是此理也!這,煉丹環境極度苛刻,溫度、風力、人氣、光線、濕度等因素,皆有影響,想要成就丹紋,其過程之艱,實難為世人所知啊!」
「陛下可曾有派內衛陪伴諸位方士煉丹?」盛蒽才不為他們言語所動,只是單純詢問延平帝。
「」延平帝沉默地摸了摸鬍鬚。
倒不是沒想到,他只是選擇了更好的成丹。
「陛下您啊!」盛蒽讓人把那群方士帶下去後,無奈的朝著延平帝搖頭。
延平帝不舍地將剛剛捏過的丹藥遞給內侍,讓他送到御醫手上研究。
而後,跟盛蒽打商量:「梓童且先莫要將他們趕出宮去,待御醫有了說法,咱們再作計較,怎樣?」
延平帝已然妥協,盛蒽也不想駁斥,哪怕她依然不贊成。
畢竟眼前人是皇帝,她不好步步緊迫,若是讓他逆反起來,反而難辦。
見盛蒽緩緩頷首,延平帝鬆了口氣,餘光瞄到內侍小聲比劃,登時想起不久之前讓妻子關到清靜宮的岑太妃。
聽到皇帝提及這位,盛蒽平復好的情緒登時出現了起伏。
「陛下不提那人,臣妾也還要問您呢!您想借用方士之力尋求調理體魄之法也就算了,可您怎麼敢用岑太妃推薦的人?」
盛蒽一臉不贊成的看著延平帝:「她兩個孫兒受禁於皇宮外苑不得自由,那可是靜王僅存的兩個子嗣!
以她對獨子靜王之愛,對您和臣妾豈能無有意見?!還是說,您真信了之前她們婆媳在宗人府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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