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眨眼又過數月。
這些日子,賈蓉除了送別父親賈珍、並讓焦大等人隨著去鐵檻寺外,便又沉浸在學習之中,想在賈敬出家之前,儘可能多學一些東西。
如此,他對榮國府的事情不免少了關心,直到這日賈璉前來和他一起學習國朝律法和賈氏宗法,他才終於知道,榮國府那邊的爭端,已經塵埃落定。
「這麼說來,你們府上的大老爺和二老爺都沒討得了好,反倒讓璉叔你們夫妻,憑白撿了個大便宜?」
聽到賈政最終搬出了榮禧堂,卻由賈母做主讓賈璉夫婦搬進榮禧堂後,賈蓉稍微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心中不由感慨:
「不愧是安享富貴的老封君,這麼一番局面,都能被她藉機提高自己地位。」
「賈璉住進了榮禧堂,看似獲益最大,卻同時得罪了親生父親和隔房的叔叔。如此一來,他就必須要依靠賈史氏,才能壓制住父親和叔叔。」
「而且,賈政那邊雖然搬出了榮禧堂,心裡卻肯定不甘心。他和王氏一定會想法討好賈史氏,以便在賈璉犯錯之後,重新住進榮禧堂。」
「這樣一來,無論大房、二房,都要討好賈史氏——」
「她在榮國府的地位,還更高了一些!」
賈政被逼著搬出榮禧堂,作為支持者的賈史氏本應威望大失,再難壓制大房。
但是,在她把賈璉推上前台、讓賈赦仍留在東院後,形勢卻陡然一變,成為了不但二房要繼續討好她、大房也有人要討好她的格局。
如此一來,賈史氏自然能繼續當她的老封君,她在榮國府地位,仍舊無可動搖!
「還有二房的王夫人,眼看元春就要入宮,一旦能夠受寵,她這個做生母的,是有可能借著女兒的勢和賈史氏分庭抗禮的。」
「賈史氏這番被迫讓賈政搬出榮禧堂,不管是不是本意,都讓二房受到了打壓——」
「這樣一來,賈元春即使入宮受寵,二房的王夫人,只怕也沒有和賈史氏對抗的資格了。」
「也不知這位榮國府老太太的宅鬥技能怎麼練的,簡直就要滿級了!」
「只是不知她這樣做,對榮國府是否有益?」
心中思量著這些,賈蓉盤算了一會兒,想到那日賈赦在祠堂中的表現,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賈史氏讓賈璉提前走上檯面,對榮國府是有益的!
「不管怎麼說,有賈史氏、賈赦、賈政這些長輩看著,賈璉必不敢太過放肆。」
「由他執掌榮國府,總比讓賈赦執掌更靠譜!」
如此,也難怪賈史氏這個提議,能獲得其他族人認可,還有賈敬的同意了。
那邊廂,賈璉不知道賈蓉心裡的感慨萬千,絮絮叨叨地說著搬家時的事情:
「搬家完成的那日,正好逢著下雪。我見天色晚了,地上又結著冰,就留大老爺在榮禧堂住一夜。」
「大老爺聽到自己能留在榮禧堂時,當時就開始哭了,就那麼抓著我的手,和我在榮禧堂說了一宿的話。」
「他說自己一直知道老太太偏心,自從搬到東院、老國公去世也沒能搬回後,他就再也沒想過還能夠住進榮禧堂。」
「如今我這個做兒子的替他完成了多年來的夙願,他心裡高興的很。只盼我能夠努力上進,讓人刮目相看!」
「唉!蓉哥兒,你說大老爺對我如此厚望,我又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滿意呢?」
一邊感慨著,賈璉一邊向賈蓉問計道。他和賈蓉雖然隔了一輩,卻因為年齡相近的緣故,關係很是要好。賈璉有什麼想法,也常和賈蓉訴說,並無隱瞞之處。
至於賈蓉,他在聽到賈赦不但沒有因為賈璉搶了他的榮禧堂生出嫌隙,反而對賈璉寄予厚望後,對賈赦的印象,倒是稍有改觀。
賈赦的能力如何暫且不說,他的心胸倒是寬廣的。想來,也正因為有這份心胸,他才能容忍二弟賈政一直竊局榮禧堂,自己還有著心情喝花酒吧!
「這麼看來,大老爺那邊對你並沒有產生怨憤。你的地位,比我想像的安穩不少!」賈蓉道。有了大房一脈的支持,賈璉在榮國府至少能給立足,不至於步步維艱。
至於賈璉,他在聽到這話後,反而有些驚訝道:「怨憤?大老爺為何對我會有怨憤?」
「他連你這個譏笑他的侄孫都不怨憤……」
話語陡然一停,卻是賈璉自知失言,不由訕訕一笑。
事實上,賈赦那日在榮禧堂中,和他說的遠遠不止剛剛他對賈蓉說的那些。不但老太太偏心、弟弟厚臉皮之類的話說了許多,什麼族人不尊重、族長看不起、侄孫都譏笑的話,賈璉也聽到許多,只是不方便說出罷了。
好在,賈赦雖然對這些都明白,但他也知道自己無能,心裡不曾怨憤。在這點上,賈璉所言不虛!
再說賈蓉,他在聽到賈璉的話後,同樣有些訕訕。不管怎麼說,賈赦都是他同族的長輩,若是他譏笑長輩的事傳出去,只怕對名聲大為有礙。
因此,兩人乾笑幾聲,默契地把這段話撇了過去,談起其它事情。
「蓉哥兒你是不知道,自從我和你嬸子接過了管家權,才知道府里的內囊早空了。」
「若非臨近年節,門下的莊頭多有進獻。只怕今年過年的錢,都要想辦法籌措呢!」
「你說這件事情,那是鬧心不鬧心!」
提到府中用度,賈璉抱怨道。在賈敬支持之下,他在住進榮禧堂後,不但和王熙鳳一起以宗子宗婦身份執掌榮禧堂賈氏日常事務,還順勢從王夫人那邊接過了榮國府管家權。
只是,平日裡不看不知。賈璉和王熙鳳接過管家權後,仔細查看賬目,才知道榮國府內囊早就空了。甚至,根據賬冊記載,榮國府從幾年前開始,就開始典當一些老物件,以此維持用度。
因此,這些日子,賈璉和王熙鳳一直盡心竭力,維持府中用度。若非臨近過年時下面的莊子進獻孝敬,只怕他真的要動用私房了——
畢竟,不管原因如何,今年都是他第一年掌家。一旦鬧出醜聞,他在府中就沒什麼威信可言了!
「今年過年的錢,總算是已經籌備齊了。只是過年之後,府里的用度又要從哪裡來,可把你嬸子和我急壞了!」
「就在前天,你嬸子還向我討主意,說她姑媽的陪房周瑞家的有門路放印子錢,讓我們緩著發放月錢,用來做這件事掙利息。」
「蓉哥兒,你如今隨敬老爺讀書,比我見識要廣。你說這件事可不可行,有無妨礙之處?」
忽然提到了印子錢,賈璉向賈蓉問道。
想來,他也知道二房王夫人的陪房提出的建議,只怕有可能包藏禍心,因此向賈蓉問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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