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個男學生覺得自己的人生,在這一時刻達到了巔峰。
他享受這種風光得意,所以敢於抬頭直面白葉,質疑道:「你是失敗者,有什麼資格站在台上?還大言不慚,說什麼分享體會。」
「難道你打算以失敗的經歷,把大家都帶進溝里嗎?」
他嘲諷道:「還是說,你演講的主題,叫騙子現形記。講述的內容,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人,怎麼通過一系列詐騙手段,僥倖混進了藝術圈,最終瞞不下去,原形畢露。」
「啊……」
「真敢說啊。」
「這麼打臉……剛烈!」
「當面撕比什麼的,真是讓人……歡喜。」
教室中,又是一陣喧譁。看熱鬧的,從來不怕事大。
大家興致勃勃盯著白葉,揣摩他的反應。
還有人在打賭。
「我賭五毛,他肯定忍不了,不是摔話筒走人,就是撲過去打架。」
「一塊錢,跟了……」
「我梭哈!」
「……」
「沒人坐莊嗎?」
「大家又不是傻!」
基本上對白葉有所了解的人,都覺得他肯定要爆發。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
講台上,白葉又笑了,笑得很開心,英俊的臉龐,笑容燦爛,十分陽光明朗。底下坐了不少女學生,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怦然心動。
「……渣男!」一個女學生評價。
旁邊的妹子,忍不住流露懵懂之色,「為什麼這樣說?」
「這種邪魅狂狷的笑容,單獨沖我一個人來就好,他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笑,讓一幫妖艷賤貨看到了,不是渣男是什麼?」
「呵呵,你高興就好。」
……
「你笑什麼?」
白葉不笑還好,他這麼一笑,頓時讓質疑的男學生,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長得帥了不起啊。
男學生心裡不是滋味,無名怒火在狂燒,讓他憤恨道:「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的作品,已經被證實了,就是垃圾。」
「你自己之前,把一堆賣不出去的畫,都毀了燒了,不就是意識到,沒人上當受騙了嗎。什麼抽象畫,就是一堆讓人看不懂的玩意,沒有絲毫的價值。」
男學生不屑道:「真不知道當初,那些人是怎麼瞎了眼,覺得你的畫好。哼,肯定是被收買了,相互勾結……」
哇!
白葉驚嘆,這毛頭小子,在作死啊。
莘莘學子,生活在象牙塔中,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單獨罵他,還可以說是政治正確。但是牽連到其他人,就是愚不可及啦。
白葉忍不住搖頭,眼中流露憐憫之色。
男學生也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得罪了一大票人,他還在滔滔不絕,哼聲道:「你的底細,我們非常清楚。一開始是學雕塑出身的,但是才學了半年,就忽然改學油畫。」
「油畫學了幾個月,就與東興畫廊簽約,然後在那個鋃鐺入獄的東興畫廊老闆李東興的運營下,你成為了所謂的天才藝術家。」
「兩年時間,又是參加比賽,又是開什麼畫展。金元開道下你成名了,作品賣得很火。」
男學生鄙視道:「實際上呢,你畫的都是什麼狗屁玩意?拿筆在畫布上亂塗亂抹,整一些亂七八糟的顏色,根本沒有任何造型可言。」
「就是這種作品,卻能賣幾十萬,這其中要說沒貓膩,哪個信啊?」
男學生恥笑道:「我當時就懷疑,肯定有蹊蹺。果不其然,等李東興倒台了,真相立即大白天下。敢情你那些在拍賣會上,高價成交的作品,是李東興自己派人拍下來的。」
「左手倒右手,無非是支付拍賣會的佣金而已,在把你的作品價格抬上去的同時,也把你捧上了神壇。」
「這樣的操作,簡直就是詐騙,無恥之尤。」
男學生怒罵:「你是學校之恥,要是還有半點廉恥心,今天就不該回來,不要再與學校扯上關係……我們羞與你為伍。」
他喘著氣,紅著臉,罵得酣暢淋漓,十分痛快。
這輩子,值了。
至於後果……
他只是仗義執言,能有什麼後果?
這是學校啊,傳播真理的地方,他秉承一片公心撥亂反正,怒斥有辱學校清名的毒瘤,有什麼錯?
四周此起彼伏的呼聲,分明是對他的支付,也是最好的褒獎。
男學生心中得意,臉上的表情卻愈加的嚴肅。
他沐浴聖光,無所畏懼。
白葉還在笑,刻意等了片刻,才問道:「你講完了嗎?」
「……」
男學生錯愕,這反應好像不對。在他設想中,被他怒懟之後,白葉或是惱羞成怒,翻臉破口大罵,或是無言以對,憋屈的甩手走人。
不管是什麼反應,也不該像現在這樣平靜才對。
一些人更是留意到,白葉眼睛很清澈平和波瀾不起,仿佛一個局外人。
這讓他們嘖嘖稱奇,覺得不可思議。
「嗯,就當你講完了,回頭你還有什麼補充,再繼續講也不遲。」
白葉控場,慢聲道:「至於現在,也該輪到我發言啦。說實話,你剛才講了一堆,我認真聆聽了半天,也沒什麼收穫,反而產生了一個疑問。」
「你……真是美院學生嗎?」
白葉很認真的在問。
「……你什麼意思?」男學生漲紅了臉,氣的。
「不要生氣,我真沒別的意思。」
白葉淡聲道:「我只是很感慨,外行人不懂抽象藝術,否定抽象藝術,我都可以理解。但你是美院的學生,接受了最完善的美術教育。這種情況下,在你的話里,我很吃驚的發現,你居然全盤否定了抽象藝術的存在意義。」
男學生紅臉發青了,尖叫道:「我沒有!」
這鍋他不敢背,也背不起。
他辯解:「我只是否定你,對……否定你的抽象畫。你瞎幾把畫的東西,根本談不上是在創作藝術,全是垃圾……」
「不是否定抽象藝術就好。」
白葉溫和道:「不然的話,我很難跟你解釋,什麼是抽象藝術。畢竟以你的智商,我怕永遠都解釋不清楚啦。」
「你……罵人。」男學生臉色發黑,咬牙切齒。
輸了……
一瞬間,一些人目光一閃,無聲搖頭。
要知道,男學生噴了十幾分鐘,言辭沒有半點含蓄,怎麼難聽怎麼來。
這期間,白葉基本是在默默承受,只不過在最後,予以小小的反擊,反諷了一句而已,男學生就受不了啦。
兩種反應,逞鮮明對比,誰更有風度,眾人自有衡量。
「好帥啊。」
一個妹子雙手捂心,眸光盈盈閃亮。
旁人提醒:「誒,別忘記了,他聲名狼藉,劣跡斑斑,基本洗不白啦。」
「臉白就行,其它不用洗。」
「就是啊,有臉萬事足,要什麼才華啊。」
「……」
幾個人對看一眼,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啊。
當下又有人站起來,揚聲道:「白……師兄,其實我們很歡迎你來演講的,主要是我們想知道,你從身價百倍的風光得意,淪落到作品一文不值,其間的心理歷程是什麼。」
「你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你這段心路的變化過程嗎?」
這才是真正的……
殺人誅心!
所以說,所謂的演講,就是公開的羞辱嗎?
白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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