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以蒼玉為中心的漫長爭奪戰正在拉開序幕。
不論是張珂亦或是暴食都有各自不能放棄的理由,而在太白金星跟三昧真火的連續削弱下,曾經暴食那宏偉的身軀已縮水嚴重,如今的祂對比張珂雖仍舊龐大,但就力量而論,面對三頭六臂的張珂,祂也占不到什麼便宜。
只能趁著蒼玉還尚在自己的口中,藉由權柄帶來的強大吞噬力,汲取蒼玉之中龐大的能量跟權柄。
數百條長舌從深淵巨口的各個角落裡彈射出來,如同蛛網一般縱橫交錯的交織在蒼玉之上。
就像破開冰面插入到湖泊之中的抽水機一般,源源不斷的抽取著蒼玉的光芒,而充斥在蒼玉內部井然有序的山水地脈,也隱隱顫粟著,似要脫離原本的軌道,投入內里的無盡深淵
老實說,面對暴食更換策略的做法,他的內心多少是有些焦急的。
作為自己一身的權柄所系,蒼玉承載了他太多的力量,不僅僅是仙神層次上的,甚至於部分血脈都藏駐於此,蒼玉損失的代價是他所承受不起的,好在作為上古山海中的奇珍,能夠承載權柄的珠玉,蒼玉的堅固性也非同一般,要不然,張珂也不會在沒得到虎魄之前,將蒼玉作為自己的臨時主武器。
一切還有時間。
可看著眼前這顆在虎魄的肆虐下不斷增生恢復的血肉星辰,宛若血海一般的雙眸中多了一絲陰鷙。
暴食雖然沒有張珂先前所遇到的,地獄文明體系的領主花樣繁多,但其權柄塑造的能力卻過分的噁心!
原本的游擊·戰,如今徹底演變成了面對面的生死廝殺,而勝負的關鍵全在於,究竟是暴食先破開蒼玉的防禦,還是張珂先斬下暴食足夠的儲備,獲得力量上的壓倒性勝利。
然而令張珂跟暴食都沒想到的是。
在祂們兩為了勝利傾盡手段廝殺的時候,被暴食包含在口中的蒼玉卻在悄然綻放著光芒。
就像那大日即將升起的那一刻似的,從冰冷到鮮紅不過是現實當中的一瞬,暴食的口中便像是含了一枚烈日一般,透過撬開的縫隙,刺眼的光芒幾乎照亮了冰冷的星空!
而那一直含著不肯張嘴的暴食,臉上也露出了扭曲疼痛的神色。
儘管祂自我意識的判斷下,仍不願意鬆口。
可現實就像是遠去的飛燕一樣,不是靠雙腿跟哭喊就能挽回的.
老實說,張珂想過多種場景。
但從未想到過,跟防風氏的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種境地下,感覺到手中的蒼玉在某一瞬間陡然變得熾熱滾燙,接著伴隨著無窮光芒的迸射,一股宏偉的力量鎖定了蒼玉,接著掃視在張珂身上。
那是比先前全力出手的太白金星更加駭人的恐怖,僅一部分氣勢透過固定的儀式泄露,就使得整片星空陷入了宛如時間靜止一般的凝滯狀態。
與此同時,張珂本就因動作而沸騰的鮮血變得愈發滾燙,來自於血脈深處的悸動讓他在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制止了蒼玉不安的反抗。
而後,虛空在震動,世界在恐懼!
而作為根源,暴食體內的空間更是如同沸騰的開水一般,激盪非常!
經由權柄穩固的深淵巨口,空間底層被撕裂,一雙粗糙的手掌抓著鋒利的破碎空間邊緣,緩慢發力,將自己的身軀從無垠虛空中拔了出來,而後,穿著一身麻布衣衫,手持粗木長棍的壯漢掃視了一下周遭的空間。
看著那一條條黏·膩,散發著黑暗味道的長舌正貼靠在距離自己一尺之遙的地方,甚至於滋生的粘液還順著重力滴落在祂身上時,壯漢本就談不上愉悅的臉色變的更加陰沉。
手中的粗木猛然插下!
下一瞬,世界都亮了!
那取自上古扶桑木主枝的粗木在紮根血肉的第一時間就開始了生長,枯黃的木桿迅速膨脹起來,灼熱的氣息迅速升騰,並在粗木所變換的小樹長出第一節枝丫之後轉變成了更加酷烈的高溫跟無窮的光芒。
此刻,有大日在升起,但卻絲毫感受不到那籠罩萬物的溫暖,有的只有暴虐的灼燒跟無盡的高溫。
漆黑幽深的空間,在新生的大日照耀下,被光明籠罩。
爆裂的日光橫掃所有黑暗,灼燒著空氣中所有的陰暗跟污穢!
如果此刻將視角固定在暴食的身上,能夠看到暴食那雙綠豆小眼中,神色從貪婪到驚慌,從勢在必得到恨不得趕緊嘔吐出來。
這該死的天庭就像是祂漫長生命中的苦主一般,每一次的貪婪,暴食都會讓自己付出慘痛的代價!
然而,在深淵巨口內生長的扶桑之木已經長出了繁盛的樹冠,哪怕祂將自己的身軀拉展到了極限,嘴巴張到了最大,也無法通過常規的方法把這塊燒灼的木炭給吐出來。
在近乎於迅猛增長的態勢下,枝丫刺穿了深淵巨口所構建的空間,燃燒的火焰附著在血肉之上,高溫所附加的傷害破壞了血肉相對無限增生的能力,內層的血肉組織幾乎是在接觸的瞬間就壞死,變成了漆黑焦炭,而後被生長的扶桑一碰,便變成漫天的黑灰飄飄灑灑的落下。
而造成這一切的壯漢,此時才踩著扶桑的根須,漫步走了出來,祂近乎於暴力的將暴食合攏的深淵巨口撕裂,掃視了一下身上沾到的膿液,豎直的龍瞳中暴虐的氣息正在高漲。
而在下一瞬間。
在暴食一邊嘗試治癒著自己近乎於完全炸裂的巨口,一邊戰術轉移的時候,一根古樸的木質長棍陡然間撕裂了星空,炸穿了祂龐大的身軀,並裹挾著無匹巨力,將暴食直接釘死在某顆尚未被先前的戰鬥所波及的星辰之上。
而此刻,扶桑的生長也到達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最先的枝丫已經穿透了暴食的身軀,延展到外界,本就體型圓潤的暴食在此刻徹底化作了一輪耀眼的大日!
光與熱透過星辰散射到星空之中。
灼熱的高溫之下,這片星空之中的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在燃燒,只是瞬間的功夫,整片星空就化作了一片燃燒的火海!
而通過臨近星域的星際傳送門趕來的地獄領主們,雙眸失神的看著眼前這片燃燒的星空,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之後,相互對視一眼,最終目光聚集在了為首的一道瘦弱身影之上。
而未曾想,對方的身軀也在微微顫抖著。
自己趕路的這會兒功夫里,暴食,究竟是惹到了什麼樣的敵人!
或者換句話來說,天庭為了爭奪這個世界,究竟派出了多大規模的先遣軍,九曜之中的太陽來了,那太陰也沒理由不在吧?
熒惑,金星,計都和羅睺.
甚至有可能作為群星之主的那位也尚在對面星域的某個犄角旮旯里默默觀察著,等待著後續的大罪。
別不信!
要知道,上次地獄串聯了數個盟友世界,一同侵占九州本土的時候,天庭就是用的相似的策略,先是以同等層面的戰力牽扯,等幾個世界的高端戰力悉數跨越虛空,來到九州的時候,便一涌而出,直接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
當時知道了天庭深厚的底蘊,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世界通道被關閉,祂們只能殊死一搏,但結果就是大量的地獄領主戰死,甚至於大罪都隕落了三個,直到現在,空缺的位置都沒新人來填補。
面對有著陰險狡詐歷史的九州,再怎麼謹慎都不過分!
看著那片燃燒的星空,思慮了一陣之後,嫉妒最終還是放棄了救援暴食的想法。
不能為了一個必死的暴食,再把自己也拖下水。
地獄已經損失四位大罪了,已經經受不起更多的損失了!
「原路返回,收割戰利品,我們撤離這個世界!」回過頭來,看著一眾驚恐不已的地獄領主們,嫉妒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們得不到的,天庭也別想太容易,去把世界坐標公開,再構建幾個臨時通道,自會有人來找他們麻煩的!」
惡魔們急匆匆的來,卻又急匆匆的去。
被扎到星辰上,無法掙脫的暴食,通過權柄之間的勾聯,感應到了同伴的到來,但在氣息迅速離去之後,那微小的眼珠之中卻充滿了暴怒跟瘋狂。
雖說地獄之中沒有真摯的情感!
但祂從未想過,身為大罪還要遭受背叛這一說!
雖然地獄的權柄即便是在大罪死後,空缺的情況下也無法被掠奪,被保存,只能任其回歸地獄。
畢竟地獄的本質就是混沌,罪惡,極具污染性的權柄,會將一切的貪婪者轉變成地獄的爪牙,也就只有同樣混沌的個體會覬覦大罪權柄,但即便能夠回收,可一位大罪的隕落,對於地獄而言,也是難以承受的痛苦!
相當於房子的支撐柱壞損了一個,雖然真實情況不能跟房屋相比較,一切損失都是暫時的,等到大罪歸位,一切仍會回歸到原初的程度。
可就在這段空缺時間內,七罪的權柄缺失,會引起地獄整體環境的衰弱,其餘的大罪權柄衰弱。
僅為利益的緣故,自己都不應該是被放棄的那個!
可現實是,嫉妒那個蠢貨確確實實的放棄了自己,雖說暴食因此震怒,但現在的祂除了無能狂怒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個從自己的肚腹里剖出來的傢伙,其所彰顯的力量完全不是祂所能抗衡的!
宏偉的身軀在扶桑伸展的過程中逐漸失去了活性,儲備用來成長復原的能量都成了扶桑成長的資糧,伴隨著一株通天之樹在星辰上盛開,油盡燈枯的暴食也被榨乾了最後一絲氣力。
颶風吹過,帶起漫天飄舞的黑灰。
那是暴食存在於此世的最後一縷痕跡.
灼熱的氣浪吹拂了很遠。
即便是矗立於荒蕪星球之上的天兵天將們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
那是恍若貼近太陽星君一般的滾燙,身上制式的鎧甲被高溫燒灼的通紅,難以忍受的溫度讓他們不得不暫且放下護衛的工作,聚集在王靈官附近,藉助對方龐大法力所製造的結界短暫乘涼。
饒是如此,結界內的高溫也不是凡俗生命所能承受的。
「太白你看這」
而就在這個時候,王靈官抹了一把額頭的熱汗,用傳音的法術在太白金星耳邊竊竊私語,但還沒等祂說完,就被對方主動禁聲:「稍等,現在還不是你我開口的時候!」
微眯著雙眼,眺望著大氣層外,那熊熊燃燒的星空。
此等場面,在天庭的太陽星君也能搞的出來,甚至是融化萬物,雙日凌空的場景也不是什麼不可做到的事情,但想要做到這一幕,對其本人的消耗可是非常恐怖的,哪兒像現在這樣,輕鬆寫意,過程中全然不需要一點法力的支撐!
驚訝,但又覺得很正常。
畢竟,那可是扶桑木啊!
跟建木並行貫通天地的神木,且不同於主要承載著神人聯繫的建木,扶桑的主要作用便是供給太陽休息:《山海經·海外東經》:「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居水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只可惜,此等神木,最終因十日齊出的時候,因大羿站在上面射日,樹幹折斷而毀,並未流傳後世。
當然,即便扶桑木尚在,天庭分家顯然也沒法從上古把這等寶物帶出來,不然的話,蠻荒山海有名有姓的寶物多了去了了,但為什麼到天庭時,能拿得出手的卻只有一株蟠桃?
久聞扶桑其名,今日幸得一見。
只是枝幹,卻彰顯出了焚山煮海的威能!
太白金星一邊兒點頭,一邊兒目光卻鎖定在星空中的壯漢身上,上古之人是肯定的了,其身上自帶的那種蠻荒,古老的氣息跟天庭里的諸位帝君相差無幾,甚至還要濃厚幾分。
就是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又為何突然出現在天庭征伐的區域。
畢竟按照太白金星的了解,上古人族可是個個足不出戶的.也談不上閉關鎖國,因為上古山海得天獨厚的能力,並不需要像天庭這樣,為了九州的強盛而在虛空中四處奔波,每隔一段時日,自然會有世界撞上來。
換句話說,上古山海就像是一塊磁石一樣,吸引著周遭的世界,讓其融入,而至於融入後麼,自然是走流程咯!
不提上古一個個斗天戰地的猛男,單是分布在山海的神人萬族們就足以讓這些新來的世界,開心的擁抱山海,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當太白金星審視的目光落在張珂身上的時候,那顆在星球上舒展身姿的扶桑木,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縮小,回到了壯漢的手中。
如此,蔓延星空的火海逐漸平息。
熱鬧的星空再度恢復了寂靜,而相比於之前還略有些嘻嘻索索的聲音,如今更添幾分死寂!
漆黑的星空幕布下,隨處可見飄舞的飛灰,跟泛著紅光散發著高熱的熔融物,那是惡魔跟星辰融化後的痕跡。
甚至就連天庭駐紮的荒蕪星辰,都是焦土遍地,乾涸開裂的模樣。
但對此壯漢置若罔聞,伴隨著顯化的扶桑木重新變成了他手中的長棍,那人便踩踏著虛空,向著張珂所在的方向飛來。
不多時。
一塊正在冷卻的星辰碎片上,新添了兩道身影。
一者年輕恣意,一者壯碩沉穩,但兩人的面貌跟體型卻有著三分相似,尤其是雙瞳,除了色彩之外,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年輕的自然是張珂無疑,而年長的那位則是橫渡虛空而來的防風氏。
「收好了,自己的東西別再到處亂丟了!」
手持扶桑的防風氏隨手將蒼玉扔給了張珂,雙眼在後者的身上來回打量,攥著扶桑的手幾次伸到了頂端握緊,但又放開,握緊,又放開
早在當初將蒼玉作為見面禮送給張珂的時候,當時的防風氏就在蒼玉之內留存了一個印記,作為保障,危急關頭可打開一道臨時的通道。
如此。不論通道對面的是哪個時間段的他,都會在血脈感應下來看一眼。
見到了人,不用言語,血脈會給出答案!
只是本就堅固的蒼玉在張珂走上權柄之路,熔煉山水幽冥等諸多權柄填充之後,其質量已遠超當初,單論堅固程度甚至斷裂的虎魄都略有不如。
沒人能對蒼玉造成損毀性的創傷,自然吸引不到防風氏的出現。
再加上,從新手副本結束以後,張珂的死亡次數愈發稀少,真到緊要關頭時,也等不到蒼玉有所變化就果斷自裁,重啟從死而復生的艱難困局,到大鬧太行山,再到跟大禹追逐數月.防風氏一直都沒有察覺到什麼動靜。
甚至於逐漸放下擔憂的防風氏都背起行囊,準備去北海斬巨妖,以「贖罪過」的時候。
這個備用的功能突然發揮了作用!
但誰曾想,興高采烈的來給晚輩撐腰做主,結果就這?
雖然不知知道,剛才被他一棍子戳死的玩意究竟是什麼奇行種妖魔,但究其實力來說,也不過是皮糙肉厚的皮球罷了,這種東西在上古隨處可見,上個菜譜勉勉強強吧!
只要崽子謹慎些也不會翻船,再加上天庭從旁協助,耗個月余將其斬殺並不困難,但偏偏這麼個蠢東西把自己招來了,還一出現就在別人的嘴裡,哪黏·膩,惡劣的環境,直到現在防風氏都有些毛骨悚然。
這玩意兒,比相柳也就差了那仿佛世界之惡一般的污穢之氣,除此之外,他倆相差無幾,都是不挑嘴的垃圾堆
當然,這並不重要。
長輩麼,本來就是個小輩們擦pg的,從上古到九州,打了小的跳出老的,已經成了九州文明體系的文化遺產,除非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像四凶那幾個熊玩意兒,才會使得人族自己動手清除,不然一般時候都護短的緊。
別說是暴食,就算是相柳.額,這個得考慮一下.反正就這麼個意思。
頂多無非在事後教訓一下,免得日後再犯同樣的錯誤!
真正讓防風氏在見面之後,幾度升起要教育孩子的想法的,還是他在張珂的身上看到了一條紅繩。
在難以察覺的視角下,一根代表姻緣的紅繩栓在了張珂的手腕上,線條的另一端隱沒虛空.
姻緣線的出現一般來說有兩種原由——
一是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相對複雜的流程之後,當拜過了父母,天地之後,婚娶關係正式成立的時候,紅繩藉由天地而生,牽絆男女,雙方的命運線也於此刻交織在一起。
二是如同月老之類,執掌姻緣的仙神在經過觀察配對之後,主動將紅繩牽掛在雙方三魂七魄的天魂之上,天魂反饋到肉身跟其他的魂魄之上,促使男女雙方好感自生.
但張珂一來肉身的純陽之氣尚在,連破身都沒有,有什麼談婚論嫁的可能,再說了,談婚論嫁也難以避過他這個血脈先祖。
二來,他自己的天魂早已經跟肉身軀殼融為一體,就是月老來了也找不到強派姻緣的辦法。
不然,天庭哪兒至於會有那麼多的孤家寡神。
當然,世事無絕對,天庭的仙神也並非沒有結成姻緣的可能,只是難度有一點點高,知名的女仙不好搞,普通的仙女又大多日程固定,不能說三點一線,但也差不多,男仙們能夠接觸的機會少之又少,不然,某位天蓬元帥也不會酒後失德,被人算計西行而去。
至於凡人
人間十餘年的青春年華,之後就要面臨日漸衰老的必然結果,長生藥一粒難求,仙神之位更是難求,與其到時候心傷難治,倒不如封心鎖愛.
當然,天庭的那點兒破爛事還牽扯不到張珂身上。
真正讓防風氏疑惑的是,既然兩個條件都不滿足,張珂身上的這條紅繩又是從何而來?
「您沒事兒了?怎麼這麼快.」
張珂倒沒有防風氏這麼複雜的想法。
剛開始他確實沒想到防風氏會出現,但之後,感受到血脈的感召,以及親眼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很難訴說他剛才的心境,只是感覺眼睛有些許的酸澀,盤踞於胸中的三昧真火也久違的燥熱了一瞬。
從獲得血脈開始,張珂前行的路上就或多或少有防風氏的身影。
明明只是一個僥倖獲得血脈,沾了點兒關係的陌生人,但卻受到了近乎於.不,甚至是比兒女還要優渥的待遇,張珂既不是感情淡漠,也不修太上忘情,怎麼會沒有感觸。
至於暴食倒霉蛋是這樣的。
前兩次還能僥倖存活,但碰到防風氏這種曾經爭奪人王大位的存在,基本沒祂逃生的空間,死的很正常,張珂頂多會對一個合適的對手突然消亡而略感可惜,卻不會投以更多的關注。
「有事,我能有什麼事!」
聞言,防風氏眼中的戾氣消散了些許,笑了笑說道。
他又不是什麼至關緊要的人物,天命也早在治水的時候就已經完成。
至於後世神話所說的,他是大禹人王之位的有力爭奪者.嗯,這個聽聽就行了。
波及上古的滅世洪水,他所處理的不過十之二三,剩餘的基本都是禹帶著神人奔波跋涉,數十年如一日,將淤積的河道清理,解開混亂的水系,將其歸入四海。
當然,如果按功分配的話,他確實有爭奪的機會,畢竟大禹那邊兒算是團體賽,而他則是個人賽,但是呢。
但是,當時的九州神人也好,山海異族也罷,甚至於人族內部的大部分部落都已經尊奉大禹為王,事實情況根本不允許防風氏學蚩尤,共工那樣與其爭鋒,搶奪人王大位。
更何況大禹身側還有應龍這個上古BUG,這玩意兒的戰力著實太過誇張,真打起來,牽扯祂的精力耗費太多還費力不討好。
放棄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他跟人王之位沒什麼實質上的牽扯,自然談不上固定的命運,更何況失期當斬的誤會也解開了。
數遍全身,他唯一的黑點也就在於無故打砸了太行山,把那群小豬崽子吊在燒烤架上刷了點兒調料罷了。
「反倒是你,我久被大禹痴纏,無暇他顧,怎麼這短短時日,你竟搞出了一份姻緣?」
看著張珂,防風氏的眉頭緊蹙。
在跟張珂敘舊的這短暫時間裡,他不止一次的想強行斬斷張珂身上的姻緣線,但均以失敗告終,就差把手中的扶桑拎出來了。
「禹帝沒跟您講嗎?」
張珂語氣略帶疑惑。
然而話音剛落,防風氏的臉龐就瞬間變的扭曲。
大禹,姻緣.
等等,等一下,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熟悉呢?
恍惚間,防風氏的眼前似乎浮現出昨日的場景。
三五好友聚集的酒宴上,大禹拍著他的肩膀,神色半是苦惱,半是無奈的說道:「我已盡力周旋了,但奈何那太行山神請了些老頑固。
別的都還好說,但燭龍那老東西,自從祂兒被掛在鐘山山陰之後,那玩意兒就癲了,我擔心祂會把威脅的話當真,真要是如此,沒應龍協助,光憑我一人要斬了祂總難免生靈塗炭。
如此,只能委屈你了。我替你尋了個好差事,前些日世界並軌,北海冒出了一頭巨妖,你本就擅水,走一趟,除掉它也算了結了此事。
這樣,先前大羿弄斷的扶桑樹,其主幹還在人王宮內存著,你拿去,就當好友資助,等滅了巨妖之後,前事以了,這扶桑木你也收著,就當我給你的補償,如何?」
當時大禹說的情真意切,防風氏也當了真。
畢竟,他們的交情都要算到治水之前,一般的至交好友完全比不得他倆。
而水中本就是他的主場,別說是巨妖了,就算是共工復生,無支祁親來,他也有絕對的信心在對方的主場,跟祂們不分伯仲。
扶桑樹真沒必要。
但推辭了幾句,見大禹態度堅決,他也就勉強收下了。
當時拿到扶桑樹身之後,他還激動萬分,跟大禹徹夜飲酒。
但現在看來,這哪兒是什麼眾神為難,斬殺巨妖的補償,分明是老東西內心不安,想拿這破木頭堵嘴,又或者說是聘禮?
呸,狗屁的聘禮,應該是陪嫁才對。
也不對,誰稀罕他的陪嫁啊!
「你就這麼接了?」
看著張珂從懷裡拿出來的龍形玉佩,防風氏感覺自己的胸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燒,瞥了眼站在荒蕪星球上,大氣層中偷偷觀望的太白金星,秉承著家醜不可外揚,他強壓著怒火,沉聲道:「他當時是怎麼騙你的,跟我詳細說說!」
「就說您因為先前太行山神的事,被滿上古追繳,讓我儘快追溯歷史,往上古回歸嗯,這枚玉佩說是見面禮,但我也是之後跟老師見面,才知道玉佩有說法的。」
在防風氏提及姻緣的時候張珂心中猛然鬆了口氣。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跟暴食的廝殺讓防風氏看不過眼了,惹得對方怒火中燒。
就像是父母輔導作業,面對孩子天馬行空的想法一般的場景,大人認為理所應當的常識,但落在紙上填空的卻是一根一米八的鉛筆.
不是針對自己他倒是鬆了口氣。
不過轉而,張珂心中又升起了疑惑。
雖然有些不講武德,強買強賣的因素在裡邊兒,但從老師到防風氏,對大禹都十分的排斥。
他感覺似乎,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論是在初次接受血脈的場景,亦或是先前見到水官大帝時,對方的面貌並不算難看,甚至在九州的正常審美觀里,都算得上是中上之選了,再說了,娶塗山氏為妻。
作為狐妖一族的老祖宗,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那不是標配麼?
這樣的父母,血脈延伸,又怎麼可能會.至於性格。
雖然上古並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但女性的基礎道德水準也要遠超過張珂所處的後世,唯一張珂能想到的,也不過是年紀並不怎麼合適,真要是倉促撮合,容易讓自己泯滅在不可明說的力量之下。
但張珂的想法肯定不會是蚩尤跟防風氏所顧慮的點,他們激憤的原因張珂並不了解,他也不怎麼敢問。
而聽到張珂將整件事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之後,防風氏冷笑一聲,轉而看向他:「來的倉促,這樣,你跟我回去,等我斬了那妖魔,回去跟那個不知羞恥的人王當面分說!」
「可這邊」
「佑靈王無需擔心,暴食已死,七宗罪已去其四,老朽猜測地獄必會退兵,回守地獄!」
張珂剛開口,他的身後就遠遠的傳來了一道聲音。
回過頭便看到太白金星駕著雲飛速的向他們所在的這顆星辰碎片飛速靠近。
不多時,腳下祥雲散去。
太白金星向防風氏躬身行了一禮之後,才說道:「此方世界,唯一算的上難纏的便是地獄,剩下的大多都是些本土已深陷混亂,癲狂的罪惡族群跟一些零散的外來者罷了。
通道已經構造完成,不等半日,天庭大軍便會前來,佑靈王無須擔心,詳細情況老朽自會稟明天帝,你斬殺暴食的功勞不會被人吞沒的!」
雖然,事實上斬殺暴食的事兒是防風氏乾的。
但張珂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真要算起來,應該是功勞三分才對。
只不過,太白金星已身為九耀之一,又身為昊天的左膀右臂,這份兒功勞對祂而言可有可無,除非四御,三官大帝這等層次的帝君隕落,否則祂基本沒什麼向上的機會。
而帝君隕落。
從天庭創立到現如今的無盡歲月,都沒有一個例子,而除此之外的太白金星又不稀罕,至少對於祂這等層次的仙神而言,除了在其位某其·政之外,基本已經喪失了絕大多數的物慾追求。
至於防風氏,更不稀罕這點兒了,更何況,天庭怎麼獎賞對方,這真不是打上古人王的臉?
所以功勞只能歸給張珂,防風氏沒什麼意見,也能從張珂處留一個人情。
聞言,從開始對偷窺的太白金星就沒什麼好臉色的防風氏,現在露出了一點笑容,點了點頭之後,便轉而看向張珂:「走吧,跟我回去一段時間,處理你的姻緣,也順便調校一陣,總不能都學了蚩尤的法,如此,反倒顯的我不夠稱職了!」
話落,手中的扶桑往前一點。
下一刻,有光芒迸射,炸開了星空,將世界的壁壘直接轟開一個大洞!
直通虛空的通道,混沌肆虐,虛無之風吹拂,泯滅了周遭的一切事物,漆黑的星空,短短片刻功夫竟朝著幽邃,迷濛之色轉變。
正對著風口,張珂體表的肌膚傳來微微的刺痛,就像是有細微的針刺在他的體表刮擦一樣。
「上路吧!」
手持扶桑,防風氏邁步在前,腳下踏過的虛空呈現出一條烈焰燒灼的道路。
而張珂轉頭跟太白金星歉意的笑了笑,轉而趕忙追逐著防風氏的步伐離去。
雖然,張珂覺得自己現在就踏足上古有些早了,畢竟按照老師最新對自己的評價,張珂尚未具備遠遊的實力。
更詳細一點兒的話,他現在大概相當於菜譜里的中下意思,跟某某山的那些異獸能來一場菜雞互啄,但有防風氏護持,所謂的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更何況,以上古山水地脈富足的情況。
張珂也不貪多,僥倖拿那麼一山半河的,對他的成長也是一種迅猛的推進。
該貪婪的時候就儘可能的貪婪,抱大腿麼,不丟人!
伴隨著兩道身影離去,破裂的洞口在世界的自我修復力下逐漸彌合,恢復,站在星空中,抱著一臉笑容的太白金星低聲嘆了口氣。
人都走了,祂也沒有偽裝的必要了。
這事兒辦的,真糟糕!
此次外域征戰之前,天帝還一再交代祂多多關注佑靈王。
張珂跟上古羈絆頗深的事,在天庭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畢竟過去了這麼長時間,靈山再怎麼想捂蓋子也捂不住,被蚩尤肆虐過的地方,哪怕是建築都已經恢復如初,但空氣中瀰漫的殺戮兵戈之氣卻不會那麼快的消散。
只要看一眼,一切就都能明晰。
更何況,沒誰說過只能靈山往天庭摻沙子,天庭卻不能往靈山砸釘子,在一些線人的秘密傳遞下,當日發生的一切早已經被擺在了桌面上。
當然,事關靈山黑歷史,消息也只局限在一小部分仙神之中傳遞。
但泰山,西嶽,乃至於水官大帝三位上古時便存在的帝君,對張珂的明顯回護還是瞞不過人的。
當然,這並不重要,畢竟張珂孤懸在外,跟九州多元世界並不接軌,不侵占他人權柄之下,除了少數仙神,其他人更多的只是平等相待。
只是張珂從出現到崛起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再加上他不懼世界規則,罪孽纏身多次糾正法理的作風,引得諸位帝君垂青。
甚至於天帝都起了栽培的心思。
不然的話,天庭人多將廣,一次外域戰爭罷了,何必要捨近求遠的帶上張珂跟並不熟悉此道的王靈官,甚至還久違的設了個監軍的位置讓太白金星跟著一起出發。
只是
再怎麼詳細的規劃都抵不過意外,誰能想到一個暴食竟能驚動上古之人。
能跟人王對壘的防風氏當面,祂真說不出阻攔的話來,只能坐視著張珂被帶著離去。
看著逐漸恢復平靜的星空,太白金星長嘆一聲。
「太白,怎麼就你一人,佑靈王呢,通道要開了.」
看著急匆匆跑到星空中招呼自己的王靈官,太白金星又是嘆息一聲.
發生在星際世界裡的事情張珂並不知曉。
他緊跟在防風氏的身後,借對方提供的道路暢遊在虛空之中。
其實張珂如今也具備了遨遊虛空的能力,只要不是長年累月的待在這虛無之地,自身狀態並不會受混沌環境的影響。
但誰讓他不認路呢?
除了跟自身牽絆的後世九州之外,其他地方他根本摸不清情況,於是只能默默地跟著,順便欣賞一下周遭奇妙的景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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