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哥哥,這壺涼茶是用井水泡過才端來的,很能解暑消熱,你喝喝看——」
燕如玉像個小丫鬟一樣,殷勤地忙前忙後。
「練功那麼辛苦,尤其是你每天還要服用參湯藥膳這樣的大補之物,氣血過於旺盛,最需要涼茶解渴了!」
陸沉深以為然,慢悠悠抿了口冰涼甘甜的茶水,露出享受的表情。
這幕景象落到燕平昭的眼裡,簡直是火上添油。
他額角綻出一條條青筋,顯然被氣得不輕!
「燕還真!九州擂明日就要開了,你居然還在這裡偷懶!若是上場輸了,燕閥名聲就被你丟盡了!」
燕平昭雙手背在身後,嚴厲的呵斥道。
乍一看,還頗有幾分威嚴氣勢。
「玉丫頭,你知道世間最可笑的是哪種人嗎?」
陸沉仿若未聞,自顧自品著涼茶。
「不知道呢,真哥哥快告訴我!」
燕如玉也很捧場,雙手撐著下巴問道。
「自然是那狐假虎威,仗勢欺人之輩!小猴子自以為學了山中老虎的一點威勢,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來顯擺!」
陸沉絲毫不留情面,譏笑道:
「這叫豬鼻子裡插大蔥——裝相!」
燕平昭聞言,臉色漲得通紅。
恨不得一腳踹過去,把陸沉那張笑臉踩進地底。
他剛才那副作態,確實是學自閥主燕天都。
平日裡,族中有誰犯了錯,爹爹就會聲色俱厲的嚴詞呵斥。
那些人往往噤若寒蟬,被嚇得雙腿發軟。
「真哥哥罵人好刻薄!」
燕如玉「噗嗤」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玉丫頭,你身為長房一脈,怎麼天天跟著一個二房廝混?還有沒有一點名門小姐的矜持儀態!」
燕平昭冷著臉,極為不爽的說道。
論關係,他和燕如玉同為長房一脈,理當更為親近。
可這丫頭整天跟著二房的燕還真,還給人家端茶送水。
自己什麼時候有過這份待遇!?
「真哥哥從小身子不好,體弱多病,本來就需要人照顧!」
燕如玉叉著腰,理直氣壯地說道。
「而且!真哥哥說了,他奪了九州擂的頭名,所得的銀兩賞賜分我一半呢!」
「他明明猛得一拳能打死一頭牛!」
燕平昭滿臉無語,想起此前對方一掌把幾百斤石球按出手印的駭人場面。
哪裡有半點虛弱的樣子!?
「我打九州擂是勝是負,輪不到你來教訓。要是擔心丟了燕閥的臉面,那就叫閥主別讓我上場。」
陸沉淡然道。
像燕平昭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自我感覺良好的中二少年。
前世今生,他都見過不少。
摔過幾個跟頭,受到幾次毒打後,才會慢慢學乖。
「只會逞口舌之利!有本事搭把手,練一練!」
燕平昭出言挑釁道。
同樣是「剛勁」層次,他的底子可比陸沉厚實太多。
有參湯補氣,蛇羹補血,首烏安神,各色丹丸強壯筋骨。
怎麼可能會不如一個二房子弟!
「你是覺著天晴雨停,又有信心了?」
陸沉笑了一下,眸光閃動:
「想要搭手?讓我給你當陪練?可以!燕平川拿一貫錢,我拿一兩銀子!對了,我是按時辰收費!半個時辰一兩銀子,有額外要求還得另加錢!」
燕平昭當場愣住,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在大業王朝,一貫錢是一千文,一兩銀子就是三貫錢。
按照當今物價,一個肉包兩文錢,一斗米五文錢。
算起來,一戶三口之家全年支出可能也就一兩銀子。
可見陸沉是有多獅子大開口。
「長房一脈的月例錢才二兩銀,你一個時辰就要收我一兩?怕不是掉進錢眼裡失了心智!」
燕平昭氣極反笑。
「你跟那些教頭對練,他們身高體壯,筋骨結實,等於稚子和成人搏鬥,能有什麼效果?加上畏懼你的長房身份,難免束手束腳,只會事倍功半!」
陸沉卻是心平氣和,循循善誘道:
「至於燕平川、燕平陽這些人,有幾個是你的對手?剛勁一成,出手兇猛,若沒個旗鼓相當的陪練,哪裡能放開全力?」
「總上所述,除了我,燕閥當中你還能找到更合適的搭手對象麼?」
「收你一兩銀子,都是看在同族親戚的份上了。」
燕平昭本來面帶譏誚,可後面越聽越覺得有些道理。
「好!就花點錢買你搭手陪練,讓你好好在太陽底下暴曬幾個時辰!」
他如此想道。
談妥之後,燕平昭故作大方,實則心痛甩出三兩銀錢。
雖然他是長房一脈,族中例錢、爹娘賞賜、長輩紅包不曾少過。
可燕平昭往日成群結隊,手底下養著一幫小弟。
加上喜歡充大方,花錢沒有數,手頭並沒有想像那麼充裕。
這三兩銀錢,確實是割肉了。
「老闆大氣!」
陸沉比了個大拇指,施施然走到演武坪,擺出十二形拳的架勢。
他想找機會脫離燕閥,身上還差了不少盤纏。
有人甘願當冤大頭,自然求之不得!
「等下別叫苦!」
燕平昭咬了咬牙,也用十二形拳當起手式。
只見他腰身如弓猛地繃緊,雙手似牛角前頂。
一團團筋肉絞纏,釋放出莫大勁力。
莽牛形!
陸沉神色平靜,直接化用「巨蟒形」應對。
踏出一步,身形好似傾倒,左膝向上提起,塌腰伏身。
手掌宛若盤蛇吐信,扣向燕平昭的脖頸。
這是一式殺招!
燕平昭眉頭一挑,見機很快,立刻把「莽牛形」變為「游龍形」。
脊柱抖動,起伏如龍,帶著身體騰空而起。
雙拳砸在陸沉掌心!
噼啪!
兩股剛猛勁力撞在一起,發出爆豆似的炸響!
「這傢伙的實力!竟然跟我不相上下!」
燕平昭瞳孔緊縮,兩條手臂被震得發麻。
「菜雞一個,白吃了那麼多大補之物。」
陸沉眼中掠過輕蔑,他剛才只用了五成力道。
「再來!」
感覺到兩人沒差多少,燕平昭瞬間更有信心。
身如猛虎下山,一爪探出,打出烈烈勁風!
陸沉很有職業素質,淡定接招。
出拳變掌,始終保持相同的水準。
就這樣,兩人僵持不下,一口氣鬥了半個時辰。
「呼!呼呼!好累……他看起來也要撐不住了!」
燕平昭氣喘吁吁,面露疲色,明顯是體力快要耗盡。
看到陸沉出招的速度同樣也慢了下來,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再拖一段時間,等這傢伙氣力不濟,再使出家傳武功一招將其擊敗!
又過了半個時辰!
燕平昭每呼吸一次,都覺得嗓子火辣。
汗水如雨,從周身毛孔擠了出來。
這是精氣外泄的表現!
倘若再繼續對拼下去,恐怕會虧空身體,造成損傷。
燕平昭吞了口唾沫,勉強維持著拳架子。
在他眼中,陸沉身子搖搖晃晃,好似隨時都要倒下。
「我底子比這傢伙厚實太多,筋骨更強壯!再堅持半刻,燕還真肯定被累到吐血!」
燕平昭收起十二形拳,步伐變幻,如同站樁一樣,紮根大地。
由攻勢轉為守勢,拳如推手,牽引勁道。
進如霹靂弦驚,退似磁石吸鐵,牢牢地纏住、黏住陸沉的雙掌。
「這是什麼武功?」
後者心中微驚,目光閃過異色。
他立即把五成力提升到七成,十二形拳使得變化莫測。
霎時間,燕平昭只覺得一波又一波的剛猛勁力,衝撞在自己的身上。
極力支撐了一刻鐘,不管他再怎麼用推手卸力,也耐不住陸沉連綿不絕的進攻之勢。
片刻後,整個人就像被毒打了一頓。
手腕、兩肩、腰腹……各處筋肉高高腫起,顯出一塊塊淤青。
「這小子怎生這麼蠢!別人拿他當刷勁的木人樁,他還渾然不知呢!」
正當燕平昭眼冒金星,快要昏厥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嘲笑。
刷勁?
「自以為跟對手斗得不相上下,卻也沒發現人家腳下一動未動,下盤腰跨如猛虎盤踞,巋然不動!」
那道聲音繼續說道:
「今天就算你耗死在這裡,那小娃兒照樣生龍活虎。」
燕平昭微微一怔,正想印證對方所說,卻見陸沉忽然收手,一臉純良笑道:
「不好意思,一個半時辰已經過了,昭少爺還想繼續的話,得加錢、加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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