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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依舊,羽清玄難得下了車輦,雙手負後,眺望屏風山。
一襲大紅袍鮮艷刺眼,與素白天地相映成趣。
「梅落安剛才說,屏風山藏有劫殺之氣,宮主不妨止步,派護山軍踏平此地。」
魔師出去賞雪,陸沉自然也不能繼續待在聖駕上。
想起那位江左梅家僅存血脈,他眯起眼睛,望向宛如屏風敞開,形成壁壘的連綿山勢。
先天之體,親近大道,對於氣機把握最為敏銳。
不過陸沉瞧了許久,肩頭落滿碎絮似的白雪,也沒看出什麼端倪。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梅落安確實有幾分本事,沒有辱沒卜算子的名頭。」
羽清玄眸光深邃,如蘊星河,淡笑道:
「天地飄雪,掩蓋了山勢當中的肅殺氣。加上八張『屏風』曲折相連,如同環抱陰陽,極好藏住了格局之相,即便是七重天的高手,若不通風水之道,也難以看透。」
陸沉心下訝異,沒想到魔師不僅是武道上的大宗師,連奇門玄理都有涉獵,且頗為了解。
羽清玄面露輕蔑,似是不屑道:
「況長生還是老樣子,喜歡下棋,喜歡落子,更喜歡找些愚人、蠢人過來送死,表現自己的棋路莫測。」
「殊不知,功夫都在棋盤外。」
「呵呵,縱橫十九道,本座這輩子還沒輸過。」
陸沉心頭微微一動,覺得奇怪:
「沒想到宮主棋藝如此驚人。」
他很少見羽清玄去碰黑白棋子,十九道棋盤。
不像是個會下棋的人。
「其實只是略懂,但一直沒輸過。」
羽清玄笑吟吟說道:
「以前天機閣有個老頭,自詡天下棋手百萬,無人可勝其一子。」
「本座跟他手談一局,下得他投子認輸。」
陸沉挑了挑眉,好像猜到了什麼。
「宮主是掀了棋盤,還是……」
羽清玄眉頭微蹙,不悅道:
「本座是什麼不講理的人麼?只是那老頭下棋話多,還不給悔棋,煩人得很,本座一氣之下就燒光了他的鬍子。」
陸沉恍然大悟。
終於明白什麼叫功夫在棋盤外了。
「宮主之棋路,確實天下無雙,無人能敵。」
陸沉拱手道。
由衷地感到佩服。
羽清玄也有些得意,仰頭道:
「雲雷山也好,鼎王門也罷,都是不入眼的小角色。」
「今天,就算整個大盛江湖傾盡而來,能擋本座半步麼?」
陸沉嘴角一扯,即便在心裡頭巴不得魔師這一趟下山入世,能夠折戟沉沙,最好跟那個況長生兩敗俱傷。
可他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一襲紅袍獨立雪中的羽清玄。
確實有股子驚艷天下人的絕美與氣魄!
「這份目無餘子的霸氣,估計也就一千八百年前的聖君才能比擬,換而言之,我其實和魔師不相上下。」
陸沉如此開解自己。
「乖徒弟,咱們一起上山踩死那幫蠅營狗苟的鼠輩,如何?」
羽清玄眨著那雙長而媚的眼睛,直似域外的天魔,有魅惑人心之能。
「宮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份心氣,不愧是一人橫壓烏北,隻身冠蓋江湖的絕頂宗師!」
陸沉難得地說了一些奉承話。
「還有下文吧?」
羽清玄嘴角含笑。
「只不過弟子境界低微,反而會拖累宮主,屏風山就不去了,我可以在山下為宮主助威。」
陸沉靦腆一笑。
明知道方圓百里殺陣大開,也要往裡面鑽,那是高手所為。
畢竟,藝高人膽大嘛。
給自己武道七重天的驚天修為,別說一座屏風山,龍潭虎穴也敢闖一闖。
「乖徒弟,你這可就寒了為師的心。」
適才霸氣無匹的羽清玄,聽到陸沉的回答立刻變得泫然欲泣,像是柔弱女子般,聲音軟綿:
「你看,那鼎王門有備而來,絕不止幾隻三腳貓,萬一藏著哪尊大高手,傷到了本座,也沒人照顧。」
陸沉一言不發,打定主意不想上山趟那座雷池,即便是跟大盛武道第一人的羽清玄一起。
小命攥在別人手裡的滋味,他已經體會夠多了。
「乖徒弟,本座親身犯險,可都是為了給你拿下那株參王呢。」
羽清玄眼含秋波,小意說道。
「那要不算了,省得宮主
勞累。」
陸沉道心堅固,無動於衷。
天底下少有主動送死的蠢人。
鼎王門是小魚小蝦,敢捋天命宮這頭真龍的鬍鬚。
必然有所依仗,或者很硬的靠山。
一個喪家之犬況長生,就能翻雲覆雨,差使大盛整座的江湖人?
背後內情,恐怕深得很。
陸沉不怕這些,但不願被卷進去。
「既然這樣,本座也不勉強。」
羽清玄眸光一變,氣勢不住地攀高。
從柔媚如水,再度恢復天下獨一人的無匹霸烈。
「乖徒弟你不願意就山,那便讓山來就我!」
羽清玄仍是雙手負後,大紅袍如火,熾盛到不可直視。
落在陸沉的眼中,便是千萬丈險峰拔地而起。
只見這位女子魔師一腳抬起,輕輕踏下。
風雪不動。
可天塌地陷!
羽清玄隨意踏出一步,屏風山揚起無邊煙塵。
方圓五百里發出轟隆巨響,宛如地龍翻身。
連成一體,沉重到難以想像的「八面屏風」。
像是教人打斷山根、氣脈,哀鳴陣陣,破碎崩塌。
「不夠。」
羽清玄再走出一步。
風雪成狂暴之勢。
幾乎將其吞沒。
仿佛老天爺震怒。
可仍擋不住這位女子魔師的前進之姿
「這也太霸道了。」
陸沉無聲感慨道。
那顆堅固道心,也不由地被撼動。
一人之力叫天搖地動?
這就是武道七重天?
「區區一座鼎王門,也敢算計本座!況長生,看你有什麼手段!」
羽清玄面覆冷霜。
等到第三步踏出。
屏風山已經下陷二十丈!
四、五、六、七……
陸沉立在身後,默默數著。
待羽清玄走到第九步。
身前再無巍峨高峰。
整座連綿如障的屏風山,像是被人徹底抹平。
只餘下宛如幕布,籠罩百里的滾滾煙塵。
舉手投足,地陷百丈,說出去足夠讓江湖人震駭欲死。
可羽清玄似乎覺得沒什麼了不起,她回首問道:
「乖徒弟,上山你不樂意走,那下山不費力,總該行了吧?」
陸沉無言望著那陷進地底的屏風山,好像被人硬生生按了下去,點頭道:
「都聽宮主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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