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央台。
黃一鶴火急火燎地敲開了台長辦公室,如實地向王楓匯報昨天跟方言討論有關春晚的一切。
「這個主題好!」
王楓激動地拍了下桌,「老黃,這個可比你之前那個搬到工人體育館的方案高明多了!」
黃一鶴露出尷尬的笑容:「這都多虧了方老師在裡頭出謀畫策。」
王楓道:「真不知道方老師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哪裡來的這麼多奇思妙想。」
「也許跟他提出的『尋根文學』有關吧。」
黃一鶴說,方言作為尋根派的扛把子,希望能把文化尋根的這股風潮帶到春晚舞台上。
「這個主題,我相信廣電的領導絕對說不出一個『不』字。」
王楓感慨道:「像方老師這樣的同志,如果能加入我們台,哪怕是調到廣電系統,該有多好。」
「咱們就別做白日夢了,人家是作家,又是文化系統的心頭肉,怎麼可能會割讓給咱們台。」
黃一鶴搖頭失笑道:「我在文代會的時候,聽作協的老同志講,方老師這回又要進步了。」
王楓幽幽道:「就算專職不行,轉職也行啊。」
「也晚啦,人早就被電影局預訂了,擔任電影審查委員會的副主席。」
閒聊了會兒,兩人把談話的重點重新放在了1985年的春晚節目布置和安排之上。
「這些節目的製作和協調工作,就由在君大姐來協助你。」
王楓點了一根煙,「還有,老黃,方老師有沒有跟你講,他那兩首歌的歌詞什麼時候能完成?」
「《愛我中華》的歌詞基本上已經寫好了,另外一首,說是會在文代會期間創作出來。」
「那作曲、演唱」
「方老師的意思是讓我們先物色一批懂通俗音樂、流行音樂的作曲人。」
黃一鶴道:「等文代會閉幕式一結束,就會找個時間來台里一趟,和他們好好聊一聊作曲。」
王楓挑了挑眉,「通俗音樂?流行音樂?這恐怕不是谷健芬她們擅長的。」
「我準備讓王酩來推薦,他在央音專門辦了個通俗音樂培訓班,肯定認識不少這方面的人才。」
黃一鶴語氣里透著十足的把握。
王楓頗為滿意:「好,那就讓他推薦一批,讓方老師自己來挑!」
第四屆文代會落下帷幕的時候,已經到了11月底。
方言抽空來到中央台,就見黃一鶴早早地站在門口,顯然是恭候多時。
「方老師,可把您給盼來了!」
彼此之間,互相寒暄,隨後,黃一鶴把方言帶到了小會議室。
裡面坐著五個人,除了創作出《難忘今宵》的王酩以外,其他的都是他引薦的年輕音樂人。
「聽黃導說,方老師要找的是擅長通俗的、流行的音樂,所以我找了這群懂行的年輕人。」
「但你別看他們雖然年輕,但各個能力不凡。」
「就比如這位『蘇越』,錄音錄像出版社的作曲,《血染的風采》就是他譜的曲。」
「幸會,幸會。」
聽到《血染的風采》,方言眼前一亮,「這首對安南反擊戰的軍歌可不得了。」
「哪裡哪裡,方老師過獎了。」
蘇越緊緊地攥著他的手搖晃,「和您那首《華夏軍人》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音樂不分高低貴賤。」方言搖了搖頭。
「不錯,你們兩位寫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曲子!」
王酩繼續做起介紹,「他叫徐沛東,是歌劇舞劇院的指揮兼作曲,不管是歌劇、舞劇、還是電視劇、電影,他都作過曲,是名副其實的多面手」
方言在他的幫助下,跟在場的所有作曲人一一認識。
蘇越、徐沛東等人情緒激動,特別是當看到方言從公文包里取出的兩份歌詞手稿。
一份的標題清晰地寫著《愛我中華》的字眼,而另一份的題目,卻讓眾人一時間陷入茫然。
「奢香夫人?」
「嘶,方老師,敢問這個『奢香夫人』是」
黃一鶴眼裡透著疑惑。
「奢香夫人是一名彝族的女中豪傑,明代黔州的女土司。」
方言簡單地做起了科普,「在位期間,開驛道、平靖邊之亂,加強了彝漢兩族人民的團結」
「這個好!」
黃一鶴眉飛色舞,「奢香夫人」無疑高度契合這次春晚的「民族」主題。
眾人聽了「奢香夫人」的來龍去脈,對這首曲子的歌詞就更感興趣,一雙雙眼睛投向紙上:
「烏蒙山連著山外山,
月光灑下了響水灘,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
可是蒼天對你在呼喚,
一座山翻過一條河,千山萬水永不寂寞」
頃刻間,一個個兩眼圓瞪,大為震驚,腦子嗡嗡作響,這是個什麼歌啊?
這種形式的歌詞既不同於內地目前的風格,也完全不是港台流行歌曲的類型,好像從來沒見過。
眼見無人開口,黃一鶴低聲地詢問,「王酩同志,方老師這歌怎麼了?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它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它真的是那種很少見的那種」
王酩抬起了頭,目光炙熱地望向方言,「方老師,這歌你有沒有想過該怎麼唱?」
這同樣也是蘇越、徐沛東他們想要問出的問題,比起《愛在中華》,更想聽一聽《奢香夫人》。
「咳咳,那就獻醜了。」
在萬眾期待下,方言清清嗓子,隨意地哼唱一段,「落腳河上面崖對崖,威寧草海蕎花盛開。」
「誰把月亮掛天上,照得想說的話,流成海」
「烏蒙山連著山外山!月光灑下了響水灘!」
黃一鶴一怔,明明只聽了一遍,卻感覺好像聽了很多遍。
此時此刻,耳朵里,甚至腦袋裡一直在迴蕩著同一句歌詞——
「烏蒙山連著山外山!月光撒下了響水灘!」
就像強行塞入腦子裡,打上思想鋼印一般,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徹底遺忘,抹除乾淨。
「這歌的感覺真的是,該怎麼形容呢,真的是太特別了!」
王酩張了張嘴,始終無法描述出這種感覺。
「這首歌需要男女合唱。」
看到眾人沉默的滑稽場面,方言笑了笑,「女的要高音,男的要低音,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
徐沛東吞吞吐吐道:「方老師,女高音我可以推薦個人選嗎?」
方言直截了當地講,「說!」
「她也是個彝族的女同志,叫『李瑪』,藝名叫『阿詩瑪』。」
徐沛東說她去年參加了第二屆華夏原生態音樂會,有很濃的彝族風味和音樂韻律。
方言道,「可以啊!就請她來試一試,不合適的話再換。」
「彝族女同志來唱彝族巾幗的歌,這民族味兒可太純正了!」黃一鶴興奮不已。
就在眾人熱議著如何給《奢香夫人》和《愛我中華》譜曲的時候,蘇越突然站了出來:
「既然是民族風,我這裡也有首詞,不知道方老師能不能給品一品?」
「你寫的?」
方言饒有興趣道。
「不是不是,是我一個叫『陳哲』的朋友寫的。」
蘇越說:「他上半年去雁北地區採風,當地的黃土高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好趕上方老師您提到了『文學尋根』、『西北風』,從而有感而發,寫下了這麼一首詞。」
「西北風!!」
方言揚起一抹笑,「念來聽聽。」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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