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九天 第五百七十九章 爐鼎宿命

    聖城，先師宮……

    占地不大，只約莫數十畝，在聖城北城區的中心，宏偉的宮牆將整座聖師神殿環衛其中，二十幾米高的宮牆，上面兵卒戒嚴，上百名鬼級統領著數千精銳戰士，日以繼夜的守衛，上百年來不曾有變。

    對那些領取賞金公會任務的鬼級來說，這裡象徵著輕鬆和財富，因為上百年來這裡從未遭遇過任何形式的入侵，這可以說是整個大陸最安全的幾個地方之一，但依舊戒備森嚴，並每年投入大量的金錢在守衛上，因此那些鬼級獵人接到公會的任務過來守衛的話，那無疑是最輕鬆也最賺錢的。

    當然，對於世人來說，感受到的就不是這座宮闈的輕鬆和財富了，那高大宮牆上的符文密布，從未對外開放的神秘宮闕，帶給世人的只是無盡的神秘感，以及那種權力的尊嚴，這裡只有極少數的聖城高層才能得以進入，而每一個能進入這座神殿的人，無疑都是聖主對他們忠心的認可和無上的榮耀。

    一輛闊氣的馬車從大道上駛來，金色的蓋頂以及那拉車的獨角獸，讓守衛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聖子羅伊的座駕。

    幾個衛兵跑動著，用力的推開那朱紅色的沉重大門。

    嘎嘎嘎……

    恢弘的鐵門發出那種機械鐵齒輪在卡齒時的聲音，大門開啟，馬車的車窗被人輕輕掀開一道縫隙，焱敖興致勃勃的露出頭朝外張望了一眼，看著那巍峨的宮牆，兩眼放出光芒：「先師宮，早就想來一趟了，殿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邁入龍級的秘密？還是只是個朝貢供奉之地什麼的？咱們……」

    啪~

    「你的話太多了。」掀開窗簾的手被輕輕拍開，窗簾垂下，聖子羅伊淡淡的看著他：「焱敖，這裡是先師宮，別忘了來之前我交代你的規矩，別讓我反悔趕你出去。」

    「知道知道，」焱敖咧嘴一笑：「先師宮嘛，任何人在這裡都是平等的，都是先師的僕人，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因此進宮時不能大聲喧譁、大聲說話，也不能暴露自己身份什麼的……」

    聖子羅伊看了他一眼，緩緩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焱敖揉了揉被拍麻的手腕，聖子的實力越來越強了，讓他真的有點看不透，總感覺羅伊似乎已經邁入了龍級，那個什麼王峰，縱然背靠八部眾，但面對聖子這樣的對手也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但畢竟是進了聖城最神秘的先師宮，這份兒無上的榮耀和解密感，讓他總忍不住想再說點什麼，見聖子不再搭理他，他就轉頭看向旁邊的玲瓏，卻被冷冷的白了一眼。

    焱敖撇了撇嘴，再轉頭看向馬車裡的另外三位……

    小平頭那個穿著寬袍子的，是來自土屋部的東半藏，聽說土遁和劍術是一絕，刺客類型；

    光頭像個大和尚那位，則是來自西邊鑫族的吠陀辛頭，渾身纏繞著金黃的鐵鏈，皮膚泛著一種古銅色，異常強壯，一看就感覺渾身宛若鋼鐵、刀槍不入，絕對的肉坦類型。

    長頭髮那個皮膚泛綠、還長著尖耳朵的，則是來自極東海島木靈一族的柳泰元，是一個相當強大的驅魔師，特別擅長詛咒和治癒之術。

    刺客、肉坦、治療，再加上自己和玲瓏這兩個高攻戰巫，都已到了鬼巔的極限，確實是一支標準完美的戰隊組合。

    這是聖子為了和玫瑰的聖戰而湊齊的隊伍，大家相互也算是隊友，但那又怎麼樣呢？

    焱敖忍不住就撇了撇嘴，哪怕此時的談興再濃，對這另外三人他也生不起興趣來。

    幾人的實力他都伸量過，做隊友是可以的，但做朋友就大可不必了，因為和漂亮的玲瓏公主不一樣，這都是些粗獷醜陋的男人，一身的怪味兒，連刀鋒官話都說得結結巴巴，一身的土裡土氣，什麼男人之間惺惺相惜那一套，在焱敖這裡不好使，他只喜歡漂亮的女人。

    焱敖的眸子終究還是停在了玲瓏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然後露出欣賞之色，看到玲瓏直接閉上了眼睛，焱敖心裡一樂，還這這妮子有趣，似乎有點認命的感覺了，不再像此前看到自己赤裸裸的目光就要動手，看來這場持久的拉鋸戰終於也快到尾聲，最多一個月，聖戰結束後，自己大概就能欣賞到玲瓏在床上的媚態……

    五行五行，果然還是只有水火之間才是真愛的相愛相殺啊。

    馬車軲轆不停的滾動著，儘管不能掀開窗戶，但車身微微的抖動在不停的反饋著地面上最真實的路感。

    先師宮畢竟不大，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圓頂神殿，金色的圓牆配合上那圓圓的蓋頂，看起來有點像是一頂西部高原的帳篷，當然，與帳篷不同的，是那外圍數百根巨大的柱體，這些圓柱子支撐起了整個神殿的構架，上面鐫刻著密集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有不少是金色的，但也有許多表面的金紋已經脫落，露出裡面斑駁的鐵鏽，卻反而給這神殿增添了一種古老而莊嚴的歷史感。

    四周十分空曠，外面的戒備森嚴似乎並不適用於這古老的神殿，一個白髮蒼蒼的祭司守在那神殿外，他掃了一眼跟在聖子羅伊身後的幾人，隨後對羅伊微微點了點頭：「聖主已經在殿內等待了，諸位殿下請入內吧。」

    神殿的大門開啟，撲面而來的景象，與想像中光明閃耀的大殿顯然有些不同之處，這座神殿顯得有些昏暗，四周並沒有魂晶燈，而是牆上每隔數米位置，就點燃著一簇昏暗的油燈，宛若古老的火把，照耀著大殿中央一座龐大的法陣，以及一個看起來有些佝僂的身影。

    大殿四周沒有窗戶、也沒有任何肉眼可見能通風的地方，無風的環境下，那些昏暗的火光本是完全靜止的，但當殿門打開的那一刻，氣流湧入，將大殿上那昏暗的火光吹得微微一亮，往後搖擺，拉長的光線，將那法陣正中央的佝僂身材的昏暗影子瞬間拉長，延伸到了大殿的牆上、乃至頂端，讓那佝僂的身影在瞬間仿佛變得無比高大，充滿了壓迫。

    焱敖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了，但此時也是忍不住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不是說這是先師神殿嗎？怎麼有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所幸，那佝僂的身影此時已經背著手轉過身來，淡淡的看向他們，褶皺的滿臉皺紋微微裂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一副蒼老的笑容，正是刀鋒聖堂的聖主羅極：「進來吧孩子們。」

    聲音溫和慈祥，面容雖蒼老，但卻透著一種讓人舒心的和藹。

    焱敖等人都是愣了愣，與想像中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有所不同，他們感受不到聖主身上的任何氣息。

    聖堂之主羅極，大名鼎鼎的當世六大龍巔之一，看起來卻只是這麼一個似乎普普通通的和藹小老頭兒？

    五人都是心中暗暗稱奇，但面對著這個仿佛普普通通的小老頭兒，即便什麼氣場沒有，光是那聖主的名頭以及溫和的眼神，卻都足以讓人不敢放肆。

    幾人跟著聖子羅伊魚貫而入，只見聖主伸手微微一拂，那沉重的神殿大門隨之自動轟然關閉。

    大殿的火光又猛然搖晃了幾下，隨即慢慢穩定下來。

    「升龍殿……」聖主微笑著看向這大殿四周，仿佛在指引著幾人觀看：「這是至聖先師留下的，可以突破龍級的升龍法陣。」

    竟然是突破龍級！

    幾人不由自主的順著聖主的指引看過去，只見地上四周，有五道色彩不一的光芒微微亮起，分布於這符文陣的五個角落，那是五個圓形的符台，上面鐫刻著他們無比熟悉的五行屬性符文，金、木、水、火、土，每個圓形的符台則由兩根線條接近接出，按生克之法連接彼此，形成一個五角星的形狀。

    難怪要找來分別擁有金木水火土屬性的五人，這升龍法陣，看來就是專門為了五行魂修所準備的啊。

    無論是焱敖還是玲瓏，亦或者是其餘三人，此時的眼睛都忍不住微微放出光芒來，早就聽說過聖城真正的殺手鐧並不是培養什麼鬼級，而是鑄造龍級的傳聞，以前一直只覺得那是以訛傳訛的誇大傳聞，畢竟強大的龍級如果都能鑄就，那刀鋒聖堂早就一統天下了，可沒想到這裡居然真有。

    這難道真要幫助大家進階龍級？而且，進階龍級，如此巨大的賞賜，只是為了對付一個小小玫瑰，這用得著嗎？還是說，聖主會有別的條件或是要求？

    柳泰元忍不住問出了口，得到的卻只是聖主的微微一笑：「獅子搏兔亦會用盡全力，玫瑰聖堂是我聖城的威脅，你五人都是勇士，也是聖堂未來的棟樑，如今既願助聖城之力，當獲此殊榮。」

    說著，他又多補充了一句：「此法自古驗證，條件雖然苛刻，但從無失敗的先例，你們盡可以放心。」

    五人大喜過望，便連玲瓏的臉上都洋溢著激動之色，冰龍一族並不是沒有龍級，但一個二十歲的龍級意味著什麼？那絕對意味著偉大冰龍的復興！

    只是……明明是五行法陣，為什麼要叫升龍法陣呢？這時候來不及想那麼多。

    「謝聖主！」

    聖主的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微笑，微一擺手：「找到自己的方位坐下吧，這次的力量賜予，將由我親自主持。」

    五人不敢怠慢，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各自找到自己的屬性符台盤腿坐下。

    符台立刻閃耀起光芒來，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從符台中透了出來，與自己相連。

    不明的力量，讓幾人都下意識的拒絕了一下，但緊跟著就聽到聖主的聲音：「閉目凝神，這是牽引的力量，不要抗拒。」

    五人果然放鬆，任那力量長驅直入，與自己交融，開放了自己，立刻就感受到與那力量之間的親切感無與倫比，純粹的元素屬性甚至比他們還要更加正統，往他們的身體中灌入，讓他們立刻就感受到了力量、感受到了增強，這種感覺舒服極了，還有什麼比這坐著就提升力量更快樂的事兒嗎？

    焱敖忍不住想要歡呼，可很快，那想要歡呼的心情就被突如其來的『奪取』感給完全破壞掉了。

    當彼此的連接徹底建立之後，那些剛才被他們放開心神、迎接到身體裡的純正五行力量，就像是『賊』一樣拐走了他們的力量。

    「聖主，力量在流逝！」

    「法陣有問題！」

    五人驚呼出聲，想要切斷與法陣之間的聯繫，可卻發現那符台上的力量已經牢牢拽住了他們，與他們宛若一體同生，那就是自我，他們又如何能切斷自我？

    是法陣出現了意外？還是這本就是正常步驟？

    力量在汩汩流失，五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聖主，可沒想到，聖主的回應就是沒有回應，他就那麼靜靜的站在一邊，臉上帶著那仿佛憐憫蒼生的淡淡笑容，牆壁四周的火光將他的影子在牆上拉得極長，就像是神一樣微笑著俯瞰這五個凡人。

    五人的心中頓時一驚，都已經感覺到了不妙，隨即就看到旁邊的聖子羅伊輕輕一躍，身體已經輕飄飄的落在了那五角星法陣的正中央，也即是五個圓形符台的交匯處。

    五彩的五行光芒此時正好從五個符台中被汲取到了那裡，匯為一處閃耀的紫色，緩緩滲透進他的身體中。

    這是……

    焱敖的眸子猛然瞪圓，旁邊的玲瓏等人臉上的詫異之色也逐漸轉為驚懼。

    那是五行力量的交匯點，就算是反應再遲鈍的人，此時也都已經能明白聖子羅伊到底是在幹什麼，那是要吸乾他們的力量？！難怪這叫升龍陣而不是五行陣，因為五行只是升龍的爐鼎！

    他們五個，只是祭品而已！

    「混賬，放開我！」

    「聖子？！」

    「羅伊！你幹什麼？！」

    焱敖雙目赤紅，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此時完全擺脫不了升龍陣的束縛，他憤怒的大吼。

    「這不是很明顯嗎？你已經看到了。」聖子羅伊微笑著攤開雙手，充沛的力量灌入，讓他此時的身體已經微微懸空起來，氣勢正在瘋狂暴漲，而被吸去的五人，焱敖明顯的能看到自己紅色的頭髮發梢竟都已經開始變白，瘋涌而出的力量就像是泄洪了一樣，根本就止不住！

    被騙了！

    「你、你要吸乾我們？！」

    「我們五族是你聖城的嫡系啊！你們竟敢如此？！」

    「羅伊！住手！否則我族一定會殺了你！」

    「噓……」聖子羅伊的臉上蕩漾著喜悅的笑容：「為什麼要這樣憤怒呢，我的朋友們？」

    他笑著懸空，沖周圍憤怒咆哮的五人攤開了雙手，仿佛要擁抱他的這些朋友：「還記得我們共同的理想嗎？玫瑰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起點，征服九神才是我們真正的追求！可是……鬼級沒有資格啊，唯有龍級，唯有聚集了五行力量的真正龍級，才能有資格，與隆康一較高下！」

    「你們應該喜悅、應該慶幸，慶幸自己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歷史或許不會記住你們，但我會記住的，等我征服了九神之後，你們的族群都會得到大量的賞賜，你們的族人會過得更好一些，當然……」羅伊笑了起來：「他們還是得繼續鎮守在那遙遠的邊關，為我羅家一代代的聖主，培育最優秀的爐鼎，因為這就是你們族群的宿命！」

    冰龍族、焱族、土屋部、鑫族、木靈族，如此強大的五個隱世族群，每個族群都有著自己無邊的驕傲和歷史，可竟然，一直都只是羅家的……爐鼎？！

    五人簡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結舌的看著羅伊。

    「是的，爐鼎。」聖子哈哈大笑：「就算強如九神隆家的血脈和手握的資源，也不可能保證代代龍巔，可你們知道為什麼歷代聖主都是龍巔嗎？是因為有你們五族的存在啊，讓你們鎮守極遠邊關，讓你們遠離人群不為人知，都是為了這一切啊，你們歷代那些跟隨聖主離開徵伐的先祖們，也都是一樣的命運。」

    「這、這不可能！」玲瓏的秀髮已經開始枯萎了，漂亮的容顏不再，此時的她看起來已經比剛坐下時老了五十歲，宛若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嫗，她知道已經不可逆轉，但不甘心，更不敢相信：「先祖霜神陛下、晶公主殿下……」

    「她們有著各種各樣跟隨聖主征戰的傳說是嗎？」羅伊大笑道：「那不過只是演的戲而已，隨便找幾個演員就能冒充一下，聖城從來都不缺乏各種身材的人，不會缺鬼巔，更不會缺乏各種編故事的吟遊詩人，要騙你們這些隱居深山的土著，實在太容易了。」

    「羅……伊！」焱敖咬牙切齒的咆哮聲震動屋頂，雙眼血絲遍布，眼珠都快要瞪出來。

    「羅伊。」聖主的聲音冷冷的響起：「你的話太多了，得意忘形是取禍之道，別讓我改變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