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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崇德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這位在建熙帝身邊跟了一輩子的老人此刻也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溫和。
「世子爺早就不在這裡了,皇上的遺詔,老奴也已經一併交給了世子爺。皇上早已下定決心,將皇位傳位於恭親王……爾等亂臣賊子,今夜拿到了這左衛營和平京城防的幾千兵力,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望了一眼站在宋伯宗和他身後的那些大臣們。
「原定的祺王冊封儀式應當在五月月底。冊封過後,貴妃亦即刻與祺王啟程離京,前往封地。這一切,禮部與司禮監都有卷可查,他宋伯宗現在,還抹不了皇上的旨意。
「即便今日我們全都死在了這裡,我大周還有百萬雄師,還有這天下萬方的人心向背。等來日世子爺回來,真正地靖平內亂之時,絕不會輕饒任何一個悖君的逆臣。」
人群中的閣員們,臉上已經沒了血色。
黃崇德的意思他們早就聽懂了——現在就站隊,立刻就站隊!
若來日恭親王世子真的重返平京,那麼所有今晚苟且偷生活了下來的逆臣,亦要面臨滅頂之災。
「諸位大人,你們都是我大周的中流砥柱。」黃崇德的目光變得深邃,「將來史冊留名,是千古流芳抑或遺臭萬年……只看今夜。」
這實在是……實在是……艱難的抉擇。
宋伯宗除了平京的城防,手裡還有別的底牌嗎?
恭親王世子能逃出生天嗎?
即便逃出生天,他真的能夠捲土重來嗎?
誰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
然而今夜但凡錯了一步,那麼等待著他們的就不僅是身敗名裂,還有一整個宗族命運的傾覆……
柏靈望著眼前的一幕,心中正覺得感慨,忽然覺得自己左肩被人攬住了——甄氏俯身,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裡。
「好孩子……謝謝你。」甄氏小聲地開口。
柏靈聽出她聲音的顫抖,連呼吸都帶著濃厚的鼻音,她輕輕撫拍著王妃的背。
「王妃別怕,世子說他有辦法的。」柏靈低聲安慰道,「他說只要撐到天亮,他就能帶兵回來。」
「哪裡的兵?」甄氏心中一驚,「申將軍的嗎?」
柏靈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時間太緊迫了,她也來不及打聽。
「總之,我們只要撐到天亮。」柏靈沉聲道,「相信世子爺吧。」
甄氏微微顰眉。
她輕輕鬆開了柏靈,如同下定了某種決心。
「王妃……?」
甄氏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探進了左手的寬袖之中,她指尖輕輕用力——寬袖下傳來了某種火星引燃的聲音。
而下一瞬,柏靈終於看清了——甄氏的右手緊緊抓著一個大約兩指長的竹節。
隨著一聲劃破長空的輕嘯,一道鮮紅的煙火從養心殿外直衝夜空,在漆黑的濃雲下綻開一朵小小火花。
所有人都抬眸望向夜空。
這顯然是某種召集的信號。
人們忍不住向四下望了望,左衛營的眾官兵更是握緊了手中的刀劍——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宋伯宗面色陰沉,「把這個柏靈,還有那個黃崇德都投入鴆獄……一個時辰之內,我要知道陳翊琮的下落!」
幾人徑直上前,粗暴地將柏靈從甄氏的身邊拖走,然而在面對黃崇德的時候,左衛營的官兵依舊有幾分遲疑——他們跟在建熙帝身邊這樣久,幾乎所有人都見過這位一直深得皇帝信賴的老公公。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想著養心殿裡屍骨未寒的建熙帝,衛兵們依舊有些顧及。
「黃公公,請吧。」官兵們冷聲說道。
黃崇德頗帶幾分諷刺地看了宋伯宗一眼,而後去到柏靈身旁,撥開了那兩個鉗制著柏靈的親衛。
「去鴆獄的路,還有誰比我更熟呢。」
黃崇德目光帶著幾分老者特有的慈悲,他輕嘆了一聲,牽起柏靈的手,帶著她慢慢往外走。
一老一少在鐵衛的押解中遠去了。
宋伯宗又迴轉過身,望向身後已經開始動搖的閣員,他知道這些人在顧慮什麼倘若今夜恭親王與世子都在養心殿被擒殺,那麼反了也就反了。
但如今陳翊琮外逃,讓一切都變得不確定起來。
宋伯宗冷笑著——總之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祺王會在太和殿登基,接受所有四品以上京官的朝拜。
而此刻他也正好需要拎出幾人來殺雞儆猴。
於是幾個看起來不太堅定的官員被推了出來,他們低低地哭著,只是不斷向王妃懇求,請王妃記住他們的名字。
而就在此時,恭親王被人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從養心殿的後邊提了過來——原來他在殿內聽到了方才的一切,於是便棄下建熙帝的遺體,試圖從大殿的後門偷偷溜走,結果被左衛營當場抓獲。
宋伯宗大笑起來。
一切的哭聲和懇求都停了下來。
看來他不用再動嘴皮子了,在這個懦弱無能的王爺面前,沒有人再彷徨什麼。
孫北吉和張守中的身體僵在那裡,無一不撇過頭去老淚縱橫。方才的眼淚是憤恨,是熱血,如今的眼淚只剩下心如死灰的失望。
宋伯宗指著已經被嚇破膽的恭親王,當眾痛陳他的罪責,最後理所當然地拿出所謂的遺詔,宣布由祺王繼承大統。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只有甄氏還站在那裡,面容平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讓她跪下!」
宋伯宗手握遺詔,厲聲下令。
有士兵上前,正伸手要去抓甄氏的頭髮,黑暗中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刀,徑直斬斷了他的手。
一聲慘叫,鮮血飛濺在甄氏的臉上,她的目光是如此冷冽,沒有絲毫動容。
恭親王牙關顫抖著四下張望,然而未等他覺察到任何蛛絲馬跡,一直提著他後領的那個力士就被一把鋒利的繡春刀從背後貫穿了肚皮。
恭親王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當所有人看清了那張出現在恭親王身後的臉時,最先發出驚叫的人卻是宋訥。
「韓……韓沖……?」他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了眼眶,「你……你為什麼……!?」
韓沖漠然地拔出了沒入力士身體中的血刃,兩指夾住刀鋒,迅即地抹去了上面的熱血。
「臣救駕來遲。」他面無表情地開口,「王爺、王妃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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