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衡原君在睡夢中忽然聽見外面的響動,他睜開眼睛,勉強讓自己清醒過來。一筆閣 m.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果然,屋外的敲門聲愈加清晰起來。
「是誰。」他沒有動身,只是低聲開口。
「大人,是我。」年輕錦衣衛的聲音傳來,「抱歉深夜叨擾,韓大人回來了。」
衡原君怔了一下,他扶著床榻起身,「他人呢?」
「韓大人受了傷,現在人躺在太醫院,暫時還過不來,卑職先來和大人說一聲。」
「太醫院……」衡原君微微顰眉,「性命保得住麼?」
外頭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難說,畢竟現在柏大夫已經不在了,西柴房的幾位醫士也沒有把握。」
衡原君沉默良久,才嘆了一聲。
「傷得……這麼重麼。」
「卑職已經讓人看在那裡了,有什麼變化,會隨時來和大人通傳——」
話音未落,門已經從裡面打開,儘管是夏夜,衡原君仍然穿著長衣長袖。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大人怎麼起來了?」
「我親自去太醫院看看吧。」衡原君低聲說道。
「這怕是不太方便,」錦衣衛連忙道,「今日江洲青袍匪押解入京,入夜以後已經全城戒嚴了,若是被巡視的禁衛軍發現了——」
「無妨。」衡原君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這是皇上親賜的令牌,除卻宮闈與兵營,這平京城裡,我來去自由。」
那錦衣衛著實驚了一下。
衡原君日日困於沁園,眾人一直以為是皇帝的暗中拘禁,豈料他手中竟還有這樣的東西……
「那卑職去幫大人安排。」
「不勞煩齊大人了,」衡原君輕聲道,「你身份特殊,總是出入沁園已是冒險……這些瑣事,我自己來就好。」
……
衡原君獨自提著燈籠走過偌大的沁園,今夜在北門值守的是個有些眼熟的年輕人。
「什麼人!」那人聽到院子裡的腳步,連忙從屋子裡走出來,一見衡原君,他便皺緊了眉頭,「入夜熄燈的規矩沒聽過嗎!竟然還敢打燈籠在園子裡晃!」
「……以前沒見過你,」衡原君望了他一會兒,「在這兒值守的那位老翁呢?」
「你管的倒多,」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趕緊把燈籠熄了!這園子的園主怪得很,夜裡要是見著了園裡有光要罰人的,你別找事兒!」
衡原君輕嘆一聲,「罷了……管家呢?」
年輕門房才想發作,但再次定睛望向眼前人時,又覺得他身上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貴氣,不像是園子裡的其他下人。
「你誰啊?」年輕門房喉嚨動了動,他試探地走近幾步,「讓我找管家就找管家?老管家這會兒肯定睡了,再說了……我不在這兒你替我看門?」
望著眼前年輕人胡攪蠻纏的模樣,衡原君一時無奈——這就是園子太大的壞處了,他自己平日裡不願出門,園子裡的下人也認不得他。
如此一番折騰,不知過了多久,衡原君才終於坐上了去太醫院的馬車。
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獨自出門於他而言已經是如此舉步維艱的事情,
太醫院的大門此時已經緊閉,只有西邊的側門還開著,衡原君幾費口舌,終於到了燈火通明的西柴房。
這裡和宮裡的太醫院值房一樣,永遠都有人正在值守。當年的學徒們有幾人升任了醫士,在柏奕出事之後,他們接起了西柴房的擔子,也將柏奕先前定下的規矩繼續執行了下來。
現下已是後半夜,當衡原君說明了來意,西柴房的醫士們堅決謝絕了對病人的探視——即便衡原君將皇帝親賜的令牌拿出來也無濟於事,醫士們也拿出了一道聖旨——
但凡在西柴房磚瓦籬牆之內看,不論來人官居幾品、地位幾何,在與病人有關的事務上都必須謹遵醫囑。
醫士們也不認得衡原君其人,但看他面色蒼白,又帶病容,只當是韓沖的親眷兄弟。
不過病人傷重,會這樣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一番商量之後,幾個醫士領著衡原君先去近旁的候客室休息,等到天亮之後再去探視。
候客室的屋子很是雅致,裡面有床榻,有書架和書桌,筆墨紙硯放在桌上,卻微微蒙塵。
「這是哪位大夫的書房?」衡原君問道。
「是咱們柏大夫的。」醫士答道,「之前有病人候診也是直接等在這裡,你看起來身體也不好,在這兒眯著睡一會兒吧,別明天病人醒了,你病倒了。」
衡原君點了點頭。
「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拿床毯子。再就是探視的話,除了西門的來客登記,我們這兒還有一套表要填,很快的,你填完再睡。」
「有勞。」衡原君淡淡說道。
醫士走後,衡原君在房中坐了下來。
屋子裡點著一盞暗淡的燈,衡原君抬頭,望見對面的的書架上放著一個半尺長的茶葉桶。
他一時好奇,上前取過,打開蓋子聞了聞——竟是猴魁。
看來這位柏奕柏大夫,也是位愛喝茶的人。
衡原君將茶桶放回原處,迴轉過身,才看見自己方才坐靠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副字,上面寫著有時治癒,經常關懷,總是安慰。
衡原君望著這句話,一時無言。
醫士就在這時抱著毯子和紙筆進來了。
那筆看起來是用竹管做的,筆身很短,大約只有普通毛筆的一半長。
「這是……」
衡原君接過筆,以尋常的握筆法拿在手中顯然有些不合適。
「這叫雙瓣合尖竹管筆,」醫士笑道,「西柴房裡文房四寶就是個擺設,我們平時都用這種筆,主要是不像毛筆一樣用完就得洗,所以更方便……」
他說著,將竹管筆重新拿了回去,而後以一種衡原君從未見過的方式握在了手中。
「我問你答,然後我來記,好嗎。」醫士開口道。
「請問吧。」衡原君說道。
「名字?」
「衡原君。」他輕聲道,「均衡,原野,君子。」
醫士才要動手記,忽然顰眉,「……這是名字嗎?有『衡』這個姓?」
「我沒有名字。」衡原君輕聲道,「但你用這個稱呼,很容易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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