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衙役帶著柏靈和李一如往州府地牢去了。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這一路衙役當前,李一如強忍著沒有說話。等下到牢獄,獄卒帶著兩人來到某處牢房外,卸了鐵鎖並轉身離開之後,李一如終於長吁一口氣。
「這都什麼人啊!」他壓低了聲音道,「怎麼一個個都這麼黑?」
柏靈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手中的燈籠照向眼前的牢門,「……先開門吧。」
漆黑一團的牢獄之中,燈籠沒有照見的地方什麼也看不清。
「牧大哥?」柏靈輕聲喊了一句,「你在嗎?」
李一如聽見左前方的牆角傳來些微的擾動,他拿過柏靈手中的燈籠,慢慢往那頭靠近。
當燈籠映出一個血肉模糊的臉,李一如手裡的燈籠也掉在了地上,差點燒了起來。
柏靈連忙俯身,將牧成身上掩蓋的髒亂稻草扯去,牧成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也認不出來人,但右手還是本能地去奪稻草。
「冷……」牧成模模糊糊地吐出一個字。
柏靈和李一如都將自己禦寒的披風解了下來,七手八腳地裹在牧成身上。
「不冷了,不冷了,」李一如握住了牧成的手,聲音一時有些哽咽,「蓋上衣服就不冷了……」
柏靈站起身往外跑,等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壺熱水。
牧成這時也睜開了眼睛。
「牧大哥喝點兒水吧。」柏靈直接將茶壺遞了過來,為了避免他的手拿不動茶壺,柏靈的手一直托著底座。
牧成艱難地飲了幾口,略略鬆了口氣。
「你們……」牧成顰眉,他的左眼已經被血痂粘住,只有右眼半睜著,「怎麼……」
「松青的朋友似乎是在常家軍里做大夫,」李一如答道,「借他們的光,我們進了屯龍陂以後,常家軍送我們來的涿州……牧大哥你這,你這傷……」
「都是……皮肉傷……」
「這麼多皮肉傷,要是都感染了也是很嚴重的。」柏靈低聲道,「牧大哥腳上還有力氣嗎?」
牧成有些困惑地看了柏靈一眼,「你們瘋了……要劫獄?」
李一如和柏靈一人挽起牧成一隻手臂,將他扛在了肩上。
「劫不了……」李一如的聲音顯得有些吃力,「回去再和你說詳情吧。」
……
衙門的別院裡,李一如和柏靈在抬著牧成進屋以後,兩人一道幫他把已然破舊的舊衣服脫了,而後柏靈一點點清理傷口,李一如在一旁說起這段時間裡兩人的遭遇。
牧成一直安靜地聽著,直到聽到今晚曹峋向二人提出的條件。
「他要你們給他搜集沿途各州府的不平事?」牧成顰眉,「他想幹什麼?」
「一多半還是為了他自己的評議摺子吧,」柏靈輕聲道,「手裡有其他地方衙門的黑料,進京的時候也更有底氣些。」
「那你們答應了?」
「答應啦,」柏靈輕聲道,「反正出了涿州,他又管不到我們頭上,真要是這一路遇到了什麼不平事,倒也多了一條可以反饋的渠道,何樂不為呢。」
牧成想了想,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李一如已經催促道,「好晚了,牧大哥今晚先休息吧。」
「今晚三弟在這兒守夜吧,我明天還要趕路,就先去休息了。」柏靈望向李一如。
「你明日就要走?」牧成抬眸望向柏靈。
「是啊,」李一如點了點頭,「剛才忘說了,常將軍答應一路送松青去靖州,所以明天就——」
「也好。」牧成低聲道,「這樣也能快些團聚……」
這句話聽得令人有幾分唏噓,柏靈忽然想起牧成這邊的事情來,於是又在他床頭的椅子上坐下,「對了,還沒有問牧大哥有沒有找到嫂子和侄女呢,她們現在在哪裡?見著了嗎?」
牧成搖了搖頭。
李一如怔了一下,「涿州城裡沒有消息?還是……」
「沒有消息。」牧成低聲道。
「怎麼會沒有消息呢?」李一如問道,「是住在哪條街,哪條巷,就算是搬了家,問問鄰居也總能找到些線索的吧?」
「不是的……」牧成低聲道,「拙荊和小女,都不是涿州本地人,她們和我一樣,都是從越州……過來的。」
「什麼?!」
牧成目光低垂,他半個身子靠在身後的軟枕上,表情帶著一些木訥。
「我的事,那位曹大人也給你們講過了吧。」牧成輕聲道。
「牧大哥是被冤枉的。」李一如捏緊了拳頭,「我們已經知道了。」
「但大哥當時為什麼為什麼要逃走?」柏靈輕聲道,「而且還要讓嫂子和侄女冒險單走……」
「她們不算單走。」牧成低聲回答,「她的兩個哥哥跟著她一塊兒上的路,這兩位兄長以前都是走長鏢的,比我更清楚這跋山涉水的路要怎麼過。」
越州、母女、鏢師……
柏靈在一旁微微顰眉。
總覺得牧成描述的這隊行人,她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我和那個越州府長吏之間的恩怨,真是荒唐至極,不提也罷。」牧成低聲道。
「我元宵當晚去到前知府宅中拜訪,還是這位長吏來傳的訊,那封薦信也是那個長吏交給我的,說府台大人念及我是北地人,當下在越州衙門的工期又快到了,半年前就已經擬好了這份薦信想讓我回鄉。
「信上是越州府衙門的官印,又寫著我的名字,我沒有懷疑,當晚就提著酒去老府台家中拜訪——後面的事你們就知道了。」
即便是現在談及這件事,牧成表情依舊萬分惱火。
「我在獄中候審時,拙荊來探望,」牧成低聲道,「那長吏三番四次去找她,告訴他外頭已經定下了我的死期……她性直,受不了這樣的侮辱,說倘使我真的死了,她便帶著女兒和我一道走。」
牧成把整件事說得恨晦澀,李一如那邊聽得一頭霧水,但柏靈多多少少已經明白了過來——這無非又是一件府衙長吏覬覦捕快家中嬌妻,於是暗中設計陷害,逼迫就範的故事。
牧成是個驕傲的人,這種蠅營狗苟的齷齪事,他連講都不願講。
「嫂子姓什麼?」柏靈忽然問道。
「姓伍。」牧成答道,「怎麼,你聽過?」
柏靈搖了搖頭。
姓伍麼,那應該是她想錯了……
「我明日可以去托涿州的駐軍去問問。」柏靈答道,「他們在這兒的消息,應該會更靈通吧。」
「她們比我早出發半個月,我是先往西邊逃了一段路,然後才重新折返北上的,所以他們的詳情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約好了九月在涿州城相見……」牧成頓了頓,「不過他們為了避開追兵,路上也改了姓名。」
「應該……是姓『嚴』吧。」牧成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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