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另一張字條,上面的字體就工謹得多:
「得吾王諭:為寧姑娘審訊方便,特留璇璣眼耳舌不取,望笑納。典青岳敬上。」
寧小閒放下這兩樣東西,呼了口鬱氣。無庸置疑,這一回是鏡海王府搶先一步逮住了璇璣,又作為慶婚的賀禮送到她手裡。皇甫銘此刻應該不在南贍部洲,因此禮柬由鏡海王府的大司承典青岳代為擬寫。他和邱雲山位階相等,這一次逮到甄遠真人,也算是給同僚報仇了。
寧小閒就想起皇甫銘曾向她保證過的:「姐姐若是成婚,我定會備下厚禮。」
這小子向來說一不二,偏也知道自己送去的賀禮再豐厚,都可能被護妻心切的巴蛇棄之如敝履。於是這一回,他送上一份寧小閒必定無法推辭的禮物:
這一系列事件的魁凶,璇璣。
這少年的手段,越發高明也越發狠辣了。於她和長天來說,這卻真不是什麼好消息。
寧小閒將心頭這點疑慮壓下去,伸手將再無反抗之力的璇璣收入了神魔獄當中。
皇甫銘說得對,這一份賀禮,她的確無法拒絕。
……
定海珠事件將整個中京城都攪得沸沸揚揚,連督務局都感覺到壓力山大,既然璇璣已經伏法,這樁公案終於可以告一段落。得願山莊連夜發布公告,稱寧小閒在兩大神境交戰中受傷,如今傷情已經穩定,有勞諸派關心云云,同時也向督務局報備,將定海珠事件前因後果闡釋清楚。
若是換了其他宗派,督務局定然要求將攪亂中京的罪魁禍首交上去了;不過這一回陳情方是隱流,督務局也就好生安撫幾句,再不提璇璣的去留問題。這倒不全是它看人下菜,而是當初長天與督務局派來的冼賀談妥的條件當中就有一條:要允許隱流在中京便宜行事。
既如此,督務局也樂得將罪徒的羈押和提審權下放給隱流,作為交換,在兩大神境戰鬥中受災的中京居民損失和公物破壞,要由寧遠商會進行賠償。至於長天引走虛泫到城外酣戰造成的連帶損害,寧小閒再不肯鬆口,動用三寸不爛之舌將它又推回給督務局。
原本由長天將虛泫引到中京城外,就是中京的請求,沒道理連這部分損失也由她來負責。要知道兩頭神獸所過之處山川易形,城邦無存,至少有三十一個市縣受災,殃及六百七十多萬人,其中光是死掉的凡人都有二十一萬,若是細算損失、賠償和撫恤,這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督務局也不願吃下這麼沉重的負擔,因此寧小閒和它互相扯皮了很久,終於成功將這皮球踢回給對方。
送走督務局的特使以後,她只覺口乾舌燥,連灌了三大杯茶水才算止了渴。
這時,東方剛剛露出了第一縷晨曦。
天亮了。
白虎走進平瀾居的時候,寧小閒恰好料理完這些麻煩,正要閉目養神,見他抱著膀子踱過來,晃了兩下欲言又止。
有趣,這傢伙可從來有話就說,鮮少這麼一副便秘模樣。「甚事?」
「你前幾日說過,若我助你除了三屍神,你就替我、替我……」剩下那兩字,實是說不出口。
寧小閒眨了眨眼:「替你什麼?」
「替我去找符舒。」
她更驚訝了:「找符舒作甚?」
白虎面色不善:「莫要告訴我,你忘了!」
「啊對,替你求情!」她一下恍然大悟,「你想我替你求情,你就直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你還是得告訴我……」
白虎額上的青筋突然暴起:「寧小閒!」
她握拳捂在唇前,低低咳了兩聲:「好吧,符舒還是不肯理你?」
他嗯了一聲,面色陰沉。何止不肯理,符舒這兩天根本沒給過他好臉色。
她將額前的秀髮撥到腦後:「其實我想過了,由我替你求情,遠沒有你自己使力來得容易。」
白虎搓著下巴:「使……力?她現在有傷在身,不方便罷?」是他所想的那樣嗎?那女人倒是一向很喜歡的。
他臉上的神情好邪氣,寧小閒鄙視道:「智者見智,污者見污。喂,不是你想的那樣!」絮絮低語了幾句。兩人站得近,白虎又很虛心地低下了頭。
然後,他一臉的難以置信:「這麼簡單?這能管用?」
「你沒試,怎知不管用?」寧小閒簡直恨鐵不成鋼。若說長天撩妹的技能是零,眼前這傢伙就一定是負一百八。
他將信將疑地側了側頭,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你們在作什麼?」
寧小閒一怔,接著大喜轉頭,果然望見長天站在門口,滿身肅殺之氣。
她笑靨如花,奔過去飛撲到他身上,一把摟著他脖子:「你回來了!」沒缺胳膊也沒少腿。
這兩天,隱流在外打探的消息其實源源不斷擺上寧小閒案頭。兩頭神獸打架鬧出來的動靜當真不小,從中京城外一直綿延了數萬里出去,也不知給南贍部洲造成了多少瘡痍,沿途風雲色變,無人不知。
作為隱流之主,寧小閒這幾日表現得鎮定自若,心裡卻是憂急記掛。雖說虛泫已經被白虎偷襲成重傷,可畢竟還有驚天動地的威能,長天在前次戰鬥中的傷勢也未完全康愈,若是虛泫想拼個魚死網破呢?這般境界的兩強相爭,實是危險至極。
他走得太遠,已經無法用魔眼聯繫上。眼見他現在平安回返,她懸在心底多日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長天一低頭就望見她杏眸里毫不掩飾的喜悅,甫見到白虎和她俯首貼耳的怒氣當即消散些許,然而望向場中那頭大貓的眼神卻依舊兇狠。白虎多半是感應到他的到來,才故作姿態。
寧小閒只覺他捏著自己纖腰的手掌一下收緊,力道大得她都有些疼痛,不免有些不知所以。
白虎舉起雙手以示無辜:「別誤會,你老婆向我面授機宜而已。」順勢伸了個懶腰,突然怔住,一下拉長了臉,「咦,你怎麼把這東西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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