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很餓了,鍋子裡的紅薯湯也熟了,散發出陣陣香味,勾引著她的饞蟲。
然後,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喚了一聲。
然後,聽力過人的權十方和長天都聽到了。
長天一如既往地沉默,權十方眉頭一動,似乎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但樣子有點尷尬。他動了動嘴唇,好像要說點什麼,卻一直沒有說出來。
莫非?寧小閒腦海中蹦出來一個念頭,「權少俠迷路了?」
這想法令她自己都想笑,誰知權十方磨蹭了半天,才低聲道:「寧姑娘可否用過飯後,將我領回宴席?」他的方向感一直都不太好。劍仙嘛,一直都在天上飛來飛去,不用鑽地上的街巷裡弄,不認路也沒什麼大礙。可這裡是赤霄派的主峰,馭劍而行對主人太不尊重,他這才步行。結果走來走去,卻是離目的地越來越遠了。
若換了其他的仆傭,此刻一定是扔下大鍋,誠惶誠恐地領他回去了。不過她可是寧小閒,對她來說,工作時間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她的私人休息時間,要勞動到她可得看她的心情!況且,長天從一開始就告訴過她,要修仙首先就得修心,總是對人唯唯喏喏地還怎麼鍛煉本心?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直覺上認為權十方真的不介意等她吃完紅薯湯再領他回去。
所以她只回了一個字:「好!」
可是直到她真要開吃了,卻覺得有些不妥,因為權少爺直勾勾地盯著她。更直白地說,他是盯著鍋里的紅薯湯。她臉皮再厚,也沒法當著一個大帥哥的面大啖紅薯,而讓人家站在一邊看著啊!
所以她只好接著道:「權真人要不要也嘗嘗這紅薯湯?」他若是拒絕了,她就趕緊喝上兩口湯然後帶他回去。被帥哥盯著吃飯的感覺,其實沒有想像的那麼美好啊。
哪知道權十方也認認真真地點了一下頭:「好!」
她傻眼了,這人也太實誠了。權大少放著宴上的佳肴不用,跑來這裡和她搶一鍋紅薯湯麼?
卻見到權十方摸了一下手中的戒指,手裡立刻多出來兩隻玉碗,兩副玉箸。這個舉動讓她羨慕得眼珠子都要紅了。儲物戒指啊,有這東西真方便!卻不想想,她身上可是背著一整個神魔獄。
也不等她伸手來接,權十方先動手盛了一碗遞給她,才把自己的盛起。
哎,真是體貼的好男人啊。
才喝了一口,就見他眉毛揚起,顯然驚訝於這味道之好。他喝湯的姿勢雖然文雅,速度卻不慢,幾口就連紅薯帶湯吃光了。
她很有眼力價地及時道:「別客氣,再續就是。」
結果權十方也就大大方方地又盛了一碗。
她驚訝道:「權真人,席上的飯菜不合你胃口麼?」居然喝紅薯湯喝得津津有味。他要是敢說宴客的飯菜不好,姑奶奶就鄙視他一輩子!
「梅掌門請客,味道自然是好,但我卻覺得及不上這碗紅薯湯。」權十方道,沒注意到寧小閒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嘛意思?說她辛辛苦苦死了好多腦細胞才琢磨出來的絕世好菜,還不如這沒有技術含量的紅薯湯?帥哥,你長得再帥也不能這樣侮辱人!
「我幼時家貧,家母經常做這紅薯湯,讓我印象極深。可是年長之後,在哪裡都喝不出這種味道了,只有寧姑娘的湯,居然與家母所做的滋味一模一樣。」他說的話總帶有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意味。
原來權帥哥的童年也過得很窮啊,算了,原諒他了。她摸出一樣東西沖他晃了晃:「說穿了不值錢,我的紅薯湯味道特別,是因為放進了這個。」
權十方望去,不由得恍然:「原來如此!」她抓在手裡的,是一隻大蘋果。
寧小閒突然想起一事,問起:「對了,梅大小姐今日穿的是什麼服飾?」她作計弄壞了梅婉婷訂製的新衣,不知道後來她換上什麼衣服去見權十方。說起來,梅婉婷雖然是個傲嬌的公主脾氣,但對她寧小閒可沒做過什麼壞事,自己反而算計了她的裙子,心中實是有些歉意的。
結果面前這少年英傑一愣,凝思了半天才搖了搖頭。寧小閒心中嘆道,梅大小姐一番表情都做給瞎子看了,權十方連留意她都未曾有過。
兩人風捲殘雲般吃完了紅薯湯,寧小閒把鍋碗清洗乾淨,正要帶他回去。忽然有個廚娘急匆匆地跑來,一邊擦著汗一邊喊道:「小閒!膳長老找你呢,快去快去。虧你還是主廚,席間竟然擅自……!」「離開」兩個字還沒說完,她就呆住了,因為榕樹林裡突然多出了一枚大帥哥,並且禮貌地沖她笑了笑。
寧小閒衝著權十方抱歉道:「看來我得先走了,請她領你去吧。」福了一福,轉身離開了。
權十方此時面色卻更尷尬了。這姑娘年紀輕輕,居然就是主廚?他還記得,剛剛自己可是埋汰廚師做的美味珍饈「味道自然是好,但我卻覺得及不上這碗紅薯湯」,不知人家心底作何感想。他為人一向沉穩,像這樣在女子面前屢屢失言,以前可從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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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寧小閒飛快地跑回了淺水村,舒舒服服地先洗了個澡。大太陽底下忙碌一整天,早就一身臭汗了,不把自己收拾乾淨,怎麼迎接下面的重要時刻?寧小閒啊寧小閒,今天你就要脫胎換骨,邁出從凡人踏上仙途的第一步!
當然,她先把魔眼蓋住了才脫衣服,可是她忘了,長天雖然看不見,但聽力卻是極好的。
花季少女坐在大木桶里歡快地洗澡,光是濺起的水聲就足夠引人遐想了,何況她此時口中還在唱著「我愛洗澡,皮膚好好」的古怪歌曲?
獄中的長天搖了搖頭。這丫頭有時心細如髮,有時神經怎麼粗得跟鋼絲似的?他卻沒有閉目養神,因為一閉上眼睛,外面的聲響反而更加清晰。他的五感如此強大,寧小閒將魔眼戴在胸口後,少女淡淡的、溫暖的體香便將他包圍了。可惜她根本沒想過還有這種事。
自從她一直打開神魔獄的大門,外界靈氣的湧入也為他提供了補充,若他要一直保持著神智的清醒,神力的消耗反而更大了。最明智的做法是經常性地封閉神識休養自身,然而他卻沒有這樣做,因為他忍不住,忍不住要守望外界,守望這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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