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閒在旁邊看著,點了點頭。鄧浩果然是個經驗豐富的領隊,居然能想到用洗胃的辦法來幫何小九排毒,這比單純地餵他藥丸要提效得多。
待何小九吐淨,鄧浩又餵了他一粒地骨丹。這藥的品級還在前一顆百解靈丸之上,效果自然也更好些。鄧浩對手下人可當真不錯,若要何小九自掏腰包來買這兩顆藥丸,只怕兩個月的薪酬就去了一小半。
可惜餵下去半晌之後,何小九仍然昏迷,沒有醒轉的跡象,一身的水腫也未消去。過了一會兒,何小九喉間突然咯咯作響,眼皮也動個不停,看來又有併發症出現了。
這毒,怎的如此厲害?鄧浩皺著眉,一時有些束手無策的感覺。
好古怪,這兩種藥丸不應該無效啊。寧小閒忍著酸臭氣味往前走了兩步,低頭看到何小九的嘔物,心下頓時一驚。
這小子,偷吃的何止是熊肉?他還順手割走了一大塊肝臟!妖熊的皮很硬很厚,不過剝掉之後肉卻很柔軟,畢竟哪個妖怪也沒本事把五臟六腑練得像鐵桶一樣。何小九是個吃貨,知道肝臟處理得好,味道其實最鮮美,於是忍不住順手切了一塊。
寧小閒卻是清楚,肝臟是生物排毒的器官,但若中了毒,這兒就是首當其中。妖熊中毒已久,又和商隊大戰了許久,血液帶著毒素流遍全身,它的肝臟自然超負荷工作。可以說,除了右腿之外,就數它的肝臟中毒最深了。
何小九將熊肉熊肝都放在溪水裡浣洗,原本這樣做也沒錯,能將肉質中的毒素儘量排出,但肝臟里的毒可沒這麼容易就被洗掉。所以他還是不幸中招了。也幸好他是從口中吃進去的這毒,若是身上有傷口遇到,那不消幾刻鐘就斃命了,也不用等大家來煩惱。
然而這毒的毒性卻很猛烈,還帶有驚痹的副作用,一般的解毒丸竟然拿它沒有辦法。
她正思忖間,長天說話了:「你制的藥可以救他一命,還不快去?」
寧小閒心中其實早已躍躍欲試,苦在沒有幾分把握,可是長天既說能救得,那就肯定能救得。於是她踏前一步道:「鄧大哥,可否讓我一試?」
鄧浩心中正在煩惱,倒不是因為大庭廣眾下救人失手沒了面子,而是怕何小九的毒傷再度惡化。此刻聽她毛遂自薦,心中略微猶豫了一下,就道:「好。」此時束手無策,若她有什麼辦法也不妨拿出來一用。
就見眼前這個姑娘拿出兩個藥瓶子,倒出來的藥面熟得很,卻是最基礎的丹藥「解驚丸」和「渠黃散」。
旁邊就有和何小九交好的漢子忍不住了:「寧姑娘,就你這藥能管用麼?鄧老大使的兩種好藥都不起效果。」吃了無效不是問題,問題是耽誤了救治,他這朋友就得去黃泉報到了。
寧小閒不理他,只望向鄧浩道:「管不管用,一試便知。」
鄧浩卻是知道這丫頭身上很是有些神秘。從上次出售靈玉到現在,她跟隊都十分老實本份。回想起第一次交談時她的機靈勁兒,他甚至覺得這一路上小姑娘低調得有些過了頭。
於是他點了點頭,伸手分開了何小九的嘴巴,幫著她把藥塞了進去。
隨後大家便靜靜地等著,然而又等上了一刻鐘,何小九的臉色仍然沒有好轉。於是大家也知道她的藥依然是無效的。
寧小閒皺著眉,心中波瀾四起。
她對自己煉出的藥自然是有信心,並且對長天的判斷無比信任,可是何小九的毒偏偏就真的沒有解開。這卻是怎麼回事呢?
長天似乎也在凝神思索,兩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下來。
那與何小九交好的幾個漢子嘆了口氣,轉頭央求鄧浩道:「鄧大哥,再餵他一點靈藥吧。好歹讓他的毒緩一緩,大伙兒再想辦法。」其中一人探了探何小九的脈搏,驚道:「他身上都僵硬了!」
鄧浩「嗯」了一聲,正打算再解囊,寧小閒聽聞「僵硬」兩字,腦中卻有靈光一閃而過!
是了,必然是這個原因!
「等一下。」她開聲道,「不是我這藥丸沒效果,鄧大哥,你幫我檢查一下他的舌根。」
旁邊就有人道:「寧姑娘,你的藥已經餵過了,小九沒有起色。現在還請鄧大哥幫他續一續命吧。」言下之意是你趕緊一邊兒自己玩去,別耽誤人家救人,只是說得很婉轉。
這種虧,她卻是不肯吃的。此刻她已胸有成竹,驀然回頭轉向那人,笑吟吟道:「常陵,若我九十息內救活了他,你卻要如何?」三分鐘時間已經足夠讓藥物見效了。
她這一路上儘量低調,只不過為了掩蓋神魔獄的秘密,卻不是她本性如此。現在居然有人質疑她的丹藥,質疑長天的判斷,這卻是她不能容忍的。
她就是個煉丹師罷了,恕她沒有醫者的父母心,也別怪她喜歡與人斤斤計較!
常陵面上一板,不理邊上有人拉他袖角,直道:「你若能救活他,我便把明年一整年的薪餉都給你!」為何不說去年、今年的薪餉呢?他從事的是高危行業,一年的薪餉倒也也不少,可是這種時常刀口上舐血的人,今朝有錢必然今朝就花乾淨了。
他在商隊中已經混跡多年,何小九去年走商時救過他一命。人生有四種關係最鐵,就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他倆扛槍、分贓、喝酒都一起幹過,除了沒有同過窗之外,最後那一項有沒有一起做過也不曉得,關係自然要好。他見何小九快要喪命,心中焦急得很。
其實此時人群里有一個人也在瞪大了眼睛觀察情勢,此人就是曾經輸了十兩銀子的老鄭了。他一見常陵與寧小閒打賭,心中就是一跳。他知道這姑娘很少做沒把握的事,既然她敢賭,多半就有辦法救醒何小九。不過他可沒打算提醒常陵,輸得連**都要輸掉的那種火燒火燎的滋味,憑啥只有自己一個人嘗啊?
「好,一言為定。」救人如救火,她也不再耽誤:
「鄧大哥,小九的喉肌已經僵硬了,無力吞咽。這藥丸多半就卡在他舌根後頭,你能幫我一把麼,讓他吞下去?」
她想明白的道理,說穿了也是簡單。無論是丸是散,都是固體狀的藥物,折騰了這麼長時間,何小九中毒已久,喉嚨間的肌肉慢慢僵硬,已經吞不下藥物了。此時如果沒有外力幫忙,這藥就只能卡在他的喉嚨里,談何起效?
鄧浩眉頭一掀,大概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他伸手在何小九喉間一拍、一捋、一順,這小子咕嚕一聲,果然就作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這下子總該有效了吧?寧小閒呼出一口氣,安靜地等待著。她總算理解了等在手術室外的病人家屬的心情,這每一分、每一秒都極難熬啊。
果然六十息後,何小九面上的紫氣開始有了消褪的跡象,臉上的腫脹亦在極緩慢地消除之中。這藥物終於見效了!
一刻鐘後,他雖還未睜眼,但已經能發出微弱的**聲了。他這幾聲蚊子叫般的哼聲一出,旁觀眾人都是一片歡呼。
接下來自然有人將他抬進車廂照顧。寧小閒的藥雖然好用,但畢竟不是仙藥靈丹,何小九接下去說不定還會頭疼欲裂、高燒不斷、胡話連篇、如廁偶爾**……但至少他身上的毒性正在緩慢解除,康復指日可待。他違令偷吃了熊肉熊肝,這番懲罰卻是免不了的。
寧小閒悄悄走到人群外,這才輕吁一口氣,感覺到渾身輕鬆起來。救人一命的感覺,真是很不錯。
她這才想起:「長天,你為何要我救他?」神魔獄大總管草菅人命慣了,怎會把區區一個商隊夥計的性命放在心上?
「你不是正想試試自己丹藥的效用麼?」他悠然答道,「再者,今日你救活了他,這場上的人都是見證,你的藥還愁賣麼?」他已經看穿了銀子之於她,好比蜜糖之於小蠅、燭火之於飛蛾,那是發自神魂的無可抗拒的吸引力。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希望寧小閒通過此事對自己的藥物能有些自信。煉丹術煉到後面越發精深不易,失敗乃家常便飯,他可不願這丫頭受了點兒挫敗就灰心喪氣。
她就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不為救人!不過長天對人情世故的把握越透徹,就越顯出他的聰明才智。最開始,她還以為這傢伙只是個單憑蠻力辦事外加愛擺酷的英俊莽夫呢。畢竟他的真身那麼強大,在上古時期不都喜歡直接衝上去干架麼?
她正想開口,鄧領隊卻走了過來,看樣子已經將何小九的事情都安頓好了。
「寧姑娘,多謝了!」鄧浩真心實意地道謝。今日他已經損失了一個兄弟了,若是平白無故再損失一個,叫他如何承受?
「客氣!其實我也沒有把握,只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必須試一試。」說客氣話她最拿手了,「這一路上鄧大哥對我多加照拂,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浮屠是什麼?鄧浩一楞,但未細想,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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