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旋即想起來初遇月娥之時,的確聽她自己提過,她是秉承了天道的意志行走人間,那麼她來到這世界上就一定有自己的任務要執行。
「什麼使命?」
這一回,月娥卻不答了,只是凝視著她。
寧小閒拂開額前垂落下來的秀髮:「你都棘手的任務,我能幫得上忙?」還是得問個清楚為妙,免得到時候月娥要她粉身碎骨。長天要救,自己的幸福小日子也要過下去,可不要ending的時候不happy。
月娥卻很肯定道:「能。於你而言,不難。」
「請定義『不難』。」寧小閒道,「你和我概念相距甚大,這個『不難』該不會是拿走我的小命不難吧?」
這女子實在憊懶又滑頭。月娥不知怎地,心中居然生出淡淡的不喜。但她自然不會表現在臉上,只答道:「不。於你並無甚損傷,這世上也只有你能助我了。你若答應,我就替你尋到九善之軀。」
這莫大的誘|惑擺在眼前,寧小閒也只得應一聲:「好,就這麼辦罷。」她隱隱也覺得月娥的要求不簡單,又非要著落在自己身上,此事細思極恐,可是當前第一要務是救出長天,其他的容後再議。
話音未落,她突覺毛骨怵然,有一種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升起,第一時間就擴展到了全身每個細胞當中去。
這種感受她已經不陌生了——在十二里鄉,她眼睹皇甫銘從樹洞當中取出蠻祖殘軀時,就體驗過一次了,無可抵禦、無可躲避,只能生生受之。
那種情緒,就叫做極度的恐懼。
那是修仙者對於無可忤逆的天道的臣服和敬畏!
寧小閒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動作,月娥袖角一動,已將她平平推出三尺之外。
隨後,天外有一道細若鵝卵的閃電垂直擊下,直接劈在月娥的天靈蓋上!
這道閃電規模雖比不上皇甫銘遭遇的天譴那般巍巍壯觀,可是通體紫紅,還有無數電珠流走,顯然被劈中了也絕不好受。其威力雖然極中,但寧小閒站在她身邊,仍然感覺到渾身發麻,指尖發梢都響起了微小的噼啪聲,有弧光閃繞。
果然以月娥之能,俏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痛苦之色,雙拳更是緊緊握起。
言先生露出關切之意,要伸手去扶她,月娥卻望了他一眼。
這一眼,就讓他的腳如生根一般,駐在地上動彈不得。
月娥的嬌軀都在簌簌發抖,好一會兒才慢慢鎮靜下來,轉眼對寧小閒道:「那麼,就一言為定。」聲音首度顯得虛弱無比,顯然那一記天雷看似不起眼,卻已對她造成了莫大傷害。
饒是見多識廣,寧小閒也被這變故驚得呆住,好半晌才強迫自己回過神來。事實再明顯不過,月娥這一次所提的要求,居然是私下違逆了天道的意志,惹來了天怒!當寧小閒答應了她的條件,也即是這樁交易談成功了,因此天道當即是毫不猶豫地降下來了天罰。
她小心翼翼道:「你還好吧?」什麼樣的使命,能令天道震怒如此?她更好奇的是,月娥為什麼甘冒天罰,一定要將這任務推遲百年?
月娥這時已經恢復了原先的淡漠,單從外表也看不出天雷對她造成的重創。她只簡單說了「無妨」兩字,就拿伸指蘸了粗陶碗中的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划地寫下了一個地址,對寧小閒道:「可看清楚了?」
寧小閒將這桌上的十幾個字反覆掃了幾遍,牢記在心,才點頭:「記好了。」
月娥伸手一抹,桌上連字跡帶茶水,一下都消失不見。她淡淡道:「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現在可以走了。」
寧小閒點了點頭,也不耽擱,同琅琊一起站了起來正要朝外走,突然又記起一事:「言先生,長天傳送給我的畫面當中,有一幀太過模糊,辨不出圖像。你能知道長天想說的話是什麼?」
她眼裡帶著希冀,可惜言先生也無法可施:「對不住,念頭、思維的產生,都不是客觀發生在現實世界。很遺憾,我並不知道撼天神君的意圖。」
她也知道大概是這樣的結果,只不過不死心而已,此刻也沒有多麼失望,只是點了點頭,向月娥和言先生告別,隨即與琅琊走出小院,離開了。
待得院門吱呀一聲關起,月娥再也抑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液。
言先生走到她身邊,伸手扶著她。月娥微一瑟縮,倒也沒有掙開,只閉目道:「我無妨。」
這話在言先生聽來,有幾分逞強,因此他聲音中帶著微微笑意:「我不是寧姑娘。」
月娥閉口不言。
言先生又道:「你的傷……」
月娥不願與他多說,出聲打斷:「我與你們修仙者不一樣。這傷勢,小半個月內就會痊癒。」
言先生像是鬆了口氣,溫聲道:「你為何要提那條件?」
月娥瞥了他一眼,低聲道:「那具軀體,原本要降臨的九世善人,突然不願投胎了,所以……」
「所以也是空出來一副好軀殼,不如遂了寧姑娘的願。屍陀舍奪舍了這具肉|身,也不算搶走九世善人的氣運和因緣。」言先生看著她深深嘆息,「月娥也學會了使弄手腕啊。」
這一回,言先生透過她的眼底,居然望見了少有的複雜。
月娥的情緒,一向如泉水般透明,她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擁有了近似於人的感受?可是言先生知道,她若不肯說,這世上還真沒人能撬開她的嘴。因此哪怕心裡也動了些許好奇,下一句出口的話卻已變了:「你不喜歡寧姑娘。」這是肯定句。
她不喜歡麼?月娥側頭想了想,聲音中帶有一點迷茫:「天道要我助她,我便助她。她這次西進不易,我就讓奉天府的汨羅窺見天意,成為她的助力。」她頓了頓,又恢復了冷漠,「我喜歡與否,都不重要。」
她執行的是天道的意志,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寧小閒會有淡淡的不喜,可是她個人的喜惡,又有什麼打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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