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的衣裳是貞兒為他穿著上的。
他已經舍不下貞兒。
兩人幾乎是依偎在一起又度過幾日,金夕終於下定決心,絕不能私吞貞兒,最重要的是,太乙山谷已經無法返回,存留下來的草果進食不了幾日,貞兒絕不可能辟穀,人可以老死,但決不能餓死,更不能雙雙命喪暗殿。
他發現貞兒睡得香甜,不禁低頭吻去,隨後抱著她來到那道光柱邊,甚至貪婪地一起邁入光中,結果毫無反應。
暗暗苦笑,看來誰人的求生欲望都是本性,便輕輕地把她單獨放入光環之內。
貞兒悠然消失。
他知道,她的故鄉在睦州,一定是現身家中好好睡覺去了。
徹底輕鬆下來,便打坐在一旁,用他自己的話,就是等死。
「等等!」他忽然想起冰婉兒離開時地面上出現的丹藥,似乎怕被人搶走,下意識地喊道。
取出來觀看,絲毫無法窺破,再拿魔族丹冊比對,根本沒有記載。
也許,是延續生命的丹藥吧?
於是他開始等待,等待一個月過後,是否生息凝滯,如果仍然出現不適,不管這丹藥是什麼,也要吞下嘗試一番。
───睦州民居。
陳碩貞迷迷糊糊中醒來,張臂搜索著金夕,「呵呵,在你懷裡還能夢到你呢!」
沒有動靜,也沒有人。
她忽地坐起,瞬間目瞪口呆!
沒有金夕。
夢境!
馬上,她又仰臥下去,絕不相信這是事實,即使是夢也不要這麼醒來,要回到夢中再去尋找金夕,可是眼睛再也合不上。
「唔!」她狠狠掐向腿際,疼得自己呻吟數聲。
「金夕!」
貞兒已經做好同時赴死的準備,因為在那裡她根本無法存活下去。
她驚恐地巡視一番四周,徹底醒來,頓時明白一切,捂著眼睛抽泣起來。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她緩緩取出那本《大雲經》,儼然已經沒有那種高興的神色,剛剛翻看到第一頁,「啊?」嚇得經書脫手,忙把經書包裹起來藏入懷中,偷偷溜出早已無人居住的農家。
很快,陳碩貞便聯繫到舊部手下。
有人稟報:「我們已經聯繫近千人,也有數百兵器,均是被官府壓榨得無法生活下去的人,只要娘一聲令下,這些人就會揭竿而起。」
陳碩貞思忖之後吩咐:「緩一緩,籌集些銀兩分發給他們,不要讓他們餓死。」
「是!」
她躲在手下早已籌備好的新居中,仰面朝天,「金夕,你一定能走出太乙山,我等你;妹妹,當下如何,你身為皇妃,姐姐無法造反啊!」
著,她剛要去取大雲經,馬上又驚悚退手。
───感業寺。
整座寺廟被官兵把守,不允許香客進入,裡面早已清水潤道,灰塵不染,所有妃子和侍衛在等待著皇帝李治的駕到。
此日,為先皇駕崩一年祭日。
武媚憂鬱地端坐在木几上,淡妝清顏,一身素袍,更是顯得飽滿流暢。
「才人,」侍女上前,遞來一杯熱水,「為何如此憂愁?」
武媚苦笑,「先皇祭日,焉能高興得起來?」
她低身將木箱打開,不知不覺將那件金夕撕扯的紅裳提出,眼前再度浮現出金夕的身影,仿佛又以紅條遮住眼睛飛在空中,擊打著仙女。
「這件紅裳?」侍女見才人提衣不語,不明白才人的意思
武媚的記憶卻轉向飄忽在空中的綠衣仙女,真的像貞兒的那般,似曾見過,「綠衣?」她不禁脫口而出。
「才人笑了,這明明是紅裳呢!」侍女卻以為武才人在調笑。
武媚強忍眼淚,提起硃筆,在旁案的紙張上書下如意娘: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因為紛紛思念,已經把紅色看做綠色,如此憔悴正是因為回憶,如果不信近來落淚,就歸來開啟衣箱看一看紅色裙裳吧。
祭祀完畢,武媚悻悻回到睡房。
「聖人至!」
一聲長呼,拉開武媚領悟日月空的長途。
李治行完祭事,早已變得興致沖沖,大步流星邁入武媚房間,「媚姐姐,朕來看你,因何變得這麼黯淡?」
武媚關切地瞧著眼前的李治,剛想抬手安撫一下,又徐徐落臂,沒有回答皇帝的問話,而是輕聲道:
「國事操勞,你卻累瘦許多呢。」
李治大笑,「有姐姐在,再累也無妨,」他忽然瞧見桌案上面的詞句,「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紛紛……」他是越讀越傷感,不禁眼含熱淚,忽地轉向武媚,「沒想到,姐姐如此愁苦,善兒多謝姐姐掛念!」
武媚立即佯作不滿,「陛下,不可屈呼名諱,讓人見了笑話。」
「哪裡,」李治抬手按住那紙張,「朕在你面前就是善兒,」他對那詩句戀戀不捨,又瞧過去,「如意娘,如意娘,不如以後就稱呼你媚娘!」
武媚含羞。
李治喜不能制,上前將武媚抱在懷中,雙手忙亂起來。
侍女一見急忙跑出睡房,衝著侍衛耳語幾句。
「護駕!」
一隊侍衛立即向後退去,將武媚的睡屋圍得水泄不通,當然不能聽見裡面任何動靜,否則屬於大不敬。
太陽明亮起來,感業寺內雖然四處是侍衛、官員和侍人,看上去卻空蕩蕩一般;只有兩隻翠鳥奔來落在那座房頂,剛要繞頭廝磨一番,似是感覺屋內已經有人在行事,急忙振翅高飛。
───太乙山秘境終殿內,金夕的神情緊張起來。
明日,就是貞兒離開整整一個月的期限,到時一定會血脈遲滯,不再生息,如果無法化解只能是死亡。
他不敢想,如果死在這裡,娘親、婉兒、劉冷和程傑怎麼辦,御龍九天怎麼辦?
只有去念及武媚和貞兒,但願她們既不要相見,又能平安度過。
「歷經此劫,你一定會無事的!」他在暗囑武媚,日月空三字遇到武媚而消失,她一定有能力挽狂瀾,化解掉無盡險境。
「你,又在做什麼,讀經書?」金夕暗問貞兒。
他一眼也沒有看過那本大雲經,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不過看樣子貞兒很是歡喜。只是他不曉得,眼下的貞兒不但在苦苦等候著他,而且因為有才人妹妹的存在,已經不敢再去翻看大雲經。
「如果我死去,一定會有人來到這裡取走四方尊!」
金夕在暗勸自己,不相信御龍大業就此停罷,藏在古墓五百年也被自己發現取回,即使流落這裡仍會有人步入取走,在眼前重生通往真界的傳界陣,完成接下來的藏龍。
想至此,他安然下來。
靜靜地等候著。
一日過去,他索性盤坐下來,擺弄得既很得體,也非常大義凜然,以免被後輩之人發現予以嘲笑,在那裡合目等待身體突變。
同時局促不安的,還有那兩個女子!
武媚驅走侍女獨自坐在感業寺內,瞪大雙眼瞧著已經懸掛起來的《如意娘》,聆聽著房外窸窣的腳步聲,那是皇帝專門派來守護她的侍衛,絕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凡是入內的膳食衣物均需經過嚴格地探查。
她低下頭,喃喃自語:今日便是金夕需要貞兒的日子,你們還能在秘境中嗎?恐怕不會,金夕絕不會讓貞兒姐姐死在裡面的,可是金夕怎麼辦?
陳碩貞也是像武媚那樣,單獨一人留在秘屋中,卻是焦急地蹲下來強忍著心痛,不斷重複著:
「你一定出來了,一定出來了!」
可是,仍然暗傷下去,出來又能怎樣,眼下不在身邊,一樣會死去。
她已經知道金夕的玄機,只是像當初金夕冰婉兒認為溫媱那樣,認為他患有不可治癒的疾病,也許正是需要前世夫妻的擁抱才能存活下去。
「郎君!」
陳碩貞流下淚水。
自此,她未再談婚論嫁,凡是有人提及,均稱夫君早逝。
太乙秘殿,金夕有些不耐煩了。
已經大半天過去,仍然沒有任何反應,「你爹娘的!」不禁開口罵道,越是這種恐怖的等待,越是熬煞心機。
整整一日,他的腦海中始終旋轉著貞兒的影子。
因為那是生息所在。
驀地,他跳下那座石桌,難道不再需要貞兒的擁抱了嗎?難道是因為與她……剛剛想到這裡,不禁脫口而出:
「是溫媱!」
無邊的惆悵、恐怖和思憶,終於衝破記憶的堤壩,就在意念中想起與貞兒雲雨之時,魚湖中的場景清晰起來。
那是溫媱,扯掉兩人的衣裳,將一切奉獻給他。
從此,中止了他貪戀香息的劣性。
他的腦海中清晰起來:
就在冰洞,一個女子厲聲喝道:站住!隨後問道:我問你,怎麼才能尋人?又如實介紹自己:「我叫溫媱,你叫什麼?
那,你在做什麼?溫媱問。
金夕沒好氣答道:我在如廁!
如廁?溫媱來了興趣,何為如廁,做來我看?
一幕幕場景全部再現,溫媱的身影全部活躍起來,直到最後,金夕重創臥床,是溫媱割腕成血,落地成丹,贈給他九十九滴血,也就是九十九顆迭劫丹。
「溫媱!」
金夕扯破喉嚨吼道。
不錯,溫媱需要與他擁抱才能維持生息!
凡界初來,他也被視作瘋者,也需要與貞兒擁抱才能生存……一切,如同覆轍;也許,正是兩人相合之時,貞兒與溫媱用身體和一切解除了他需要擁抱才能生存的頑疾。
可是,溫媱為何幻化成貞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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