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的老夫人年事已高,久居深院,輕易不管崔府中的事情,這次這樣興師動眾將所有人叫來,應當是氣得不輕。
事實也正是如此,宋初姀趕到老夫人那處時,院內氣氛格外嚴肅。
眾人見她過來,紛紛看了一眼,又移開目光。
「卿卿。」
崔忱跪在地上,看到她的進來,張了張嘴,最後只艱難地吐出卿卿二字。
昨夜鬧得太過,崔忱眼下發青,腰間的系帶也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今早還沒來得及收拾,就被老夫人請到了這裡。
宋初姀斂眸,沒有看他。
「你還有臉叫你媳婦兒,你看看你每日做的那些好事!」
崔老夫人提起拐杖打在崔忱肩上,怒其不爭道:「未成家時你放浪形骸慣了,如今成親已經三年,竟還做出這等醜事。」
崔忱被打得往後仰了仰,堪堪穩住身體。
崔老夫人:「翹翹大度,不願意管你後院那些鶯鶯燕燕,你倒好,自己也沒有分寸。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有半點世家風範!」
這話說得嚴重,眾人低頭,呼吸都輕了幾分。
崔忱臉一白,暗暗懊悔。
昨夜雲兒生病喚他過去,不承想室內燃著千金散,他一時入迷,便做了荒唐事。
崔老夫人:「今日的錯,你認還是不認?」
崔忱低頭:「孫兒認!」
「你認就好!來人,將那個雲小娘子拖出去發賣了,我們崔家可不要這種心思多的姨娘!」
宋初姀抿唇,袖中的手微微握緊,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求情。
老夫人站起來,目光掃了在場眾人一眼,警告道:「千金散的事情誰都不許透露出去,若是被我發現了,崔家百年世家的名頭可不是吃素的。」
眾人一凜,知道老夫人這是下了死命令,連忙點頭稱是。
見她們聽話,崔老夫人鬆了口氣,重新坐回椅子上,對他們道:「既然知道就退下吧,翹翹與七郎留下。」
宋初姀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崔老夫人不愧是能撐得起崔家之人,今日當真是做了一場大戲。
院子裡的人散盡,老夫人換上一副和藹的笑容。
「翹翹,過來。」她招手,一副和藹可親的祖母模樣。
宋初姀提步走過去,被崔老婦人牽著手坐下。
崔忱看著宋初姀,想要起來,卻被崔老婦人一眼瞪了回去。
「你繼續跪著!翹翹什麼時候原諒你,你什麼時候再起來。」
這話是和崔忱說的,目光卻落在宋初姀臉上。
宋初姀臉上笑意淡了幾分,對崔老夫人道:「郎君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也沒有惹什麼大禍,何談原諒。」
「你這丫頭就是心太軟了。」
崔老夫人嘆了口氣,語氣卻帶上笑意:「你與七郎成親三年,後院的姨娘越來越多,就算你們不說我也知道,七郎很少踏足你的院子。」
「祖母!」崔忱喊了一聲,目光看向宋初姀。
宋初姀對上崔忱的視線,又很快移開。
「我年紀大了,府中的事情自然有很多管不過來,這些年委屈你了。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是崔家最好的孫媳,只是翹翹,你對夫君未免太過冷淡了些。」
崔老夫人握住宋初姀的手,淡笑道:「你們年紀尚小,但是夫妻之間總要有人先低頭。外面都誇你賢良,但是也不必那樣賢良,該鬧一鬧還是要鬧一鬧。你手上那些事情我會分給其他人,你與七郎好好培養感情便可,若是幸運的話,早日懷上孩子,也是我們崔家的福氣。」
崔老夫人說著,提醒道:「我還記得你們宋家出事那時,七郎為了你們可是百般周折,最後才將你保住了,七郎對你也是用情至深。」
宋初姀越聽神色越淡,崔老夫人表面是處處為了她好,實際上不過是指責她對崔忱不夠用心。提起宋家,也不過是為了讓她念起崔忱的好,讓她不要計較太多事。
想通了這些,宋初姀盈盈一笑,低頭道:「孫媳知道了。」
崔老夫人見她這樣說,知道過猶不及,於是摸上拐杖,道:「今日耗費了太多心神,既然你們沒事,便回去吧。七郎,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去哄哄翹翹。」
聞言崔忱連忙起來,追著宋初姀一同出了庭院。
「卿卿。」崔忱跟在宋初姀身後,啞聲道:「昨夜是我沒忍住,你不要生氣。」
宋初姀回身看他,語氣冷硬:「府中千金散是從哪裡來的?」
崔忱目光閃躲,道:「我也不知,興許是雲兒從哪裡買回來的,我當真已經不再服用千金散了,昨日完全是著了她的道。」
說著,他頓了頓,又道:「昨日雲兒確實是發燒了,只是那香里有東西,我們才——」
「夠了!」宋初姀打斷他未盡的話,冷冷道:「你服用那種東西我不管你,但是不能影響到崔厭。」
崔忱一愣,低頭遮掩著苦澀,保證道:「卿卿放心,絕對不會影響到崔府。」
聞言宋初姀神色稍緩,偏頭不去看他。
崔忱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今日沒有在墨發上別玉冠,而是用幾隻珠翠點綴,栩栩如生,仿佛上品古畫中的美人。
許多話堵在喉嚨里,最終只化作一聲長嘆。
聽到有下人急匆匆跑來:「郎君、夫人,宮中來人了。」
宮中來人了?!
宋初姀皺眉,沒心思再與崔忱糾結,連忙趕去了前院。
崔忱沒有猶豫,連忙跟了上去。
他們到時候,前院已經圍滿了人,眾人神色各異,目光都落在大堂的箱子上。
崔三郎看到宋初姀與崔忱過來,眉頭微松,主動解釋道:「宮裡的人放下東西就走了,說是陛下聽聞崔盧兩家結親,送來的蘇緞給九妹妹做嫁衣,七郎,你說新君這是何意?」
宋初姀眉心重重一跳,下意識抬頭,對上了崔縈直勾勾的視線。
崔縈此時臉上絲毫不見欣喜,只是冷冷看著宋初姀。
明明是賞賜給她的布料,可她現在卻毫不歡喜,只覺胸口堵著一股鬱氣。
別人不知道昨日在街頭那事,但是她崔縈可看的真切。
這東西哪裡是給她的,分明是給她這個好七嫂的!
還說毫無關係,哪裡有這樣的毫無關係!
對面的人眼神仿佛在噴火,宋初姀冷冷移開目光,也弄不懂新君這是何意。
她自認自己一個普通女子,也未曾冒犯於他,新君犯不上與她過不去,何故擺這一出為難她?
崔忱突然開口:「新君心思深沉,陰晴不定,哪裡是我們能揣測的。」
崔三郎點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想起什麼,他又低聲道:「今早還收到小道消息,新君似乎派了人查千金散的事情。」
崔忱臉色一變:「為何突然查千金散?」
崔三郎笑了,拍了拍崔忱肩膀:「你也說了,新君心思深沉,誰又知道這一出的目的。只是七弟,以後還是小心為妙。」
崔忱心一沉,僵硬地笑了笑。
崔三郎微微眯眼:「無論如何,宮裡賞賜東西總歸是好事,至少說明,咱們在新君那裡尚有一線生機。」
一百多年亂世,家不家國不國,亂世之初,世家甚至力壓皇權,他們本就對劉氏有所不服。自古以來都是勝者為王,若是新君能保崔家榮華,做個閒散富貴人家也未嘗不可。
這話在理,眾人心思各異,除了崔忱以外,都鬆了口氣。
蘇緞被放進了崔縈的屋子後眾人便散了,宋初姀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赫然聞到了新點的崖柏香。
崖柏。
她發了會兒呆,想起以前在宋家的時候,爹爹和阿母最喜歡的便是崖柏。
清淡的香氣無孔不入浸了滿室,宋初姀有些慌亂的心莫名安定下來。
她想阿母爹爹與哥哥了,想得鼻尖泛酸,眼睛都難受起來。
新君在針對她,宋初姀不是傻子。
她一個崔家婦,哪有那麼多機會面見新君,若真的只是巧合,新君又怎麼會屢次三番的為難她。
新君應當是討厭她,很討厭她。
想來那天夜裡,她真得罪了新君。
宋初姀吸了吸鼻子,心裡慌的一塌糊塗。
她很怕死,宋家傾覆之後便只剩下她一人,她一直小心謹慎的不讓自己陷入危險。如今得罪了新帝,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若是新君大度,興許只是一時針對,若是小氣
宋初姀抓了抓袖子。
若是他小心眼,她也只能生生受著。
正想得出神之際,外面傳來小黃狗的嗚咽聲,不一會兒,房門就被敲響了。
崔忱低沉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卿卿,剛剛得到消息,有件事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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