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血與火中停滯了。
王彥升被契丹軍士逼到了火中,他原來以為必死無疑,誰知忘記死亡的奮力一越,卻從火中穿了過去,除了穿越火牆時,頭髮、眉毛被火燒焦、臉部皮膚受到了灼傷以外,竟然沒有過多受傷。
脫離了火海,王彥升已經完全脫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雖然地面滾燙難耐,也顧不了這許多了。歇息了一會,王彥升體力漸漸恢復,艱難地抬起頭,環顧四周,這才明白身處的環境。
王彥升所在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壩子,壩子周圍是一圈燃燒著的樹木,由於壩子中間沒有可燃之物,雖然外圈的樹木燃燒得歷害,從外面看起來是大火熊熊,但是壩子裡卻極為安全。
王彥升又坐了一會,才用陌刀撐著站起身來。他看到壩子左側有一口水井,仿佛品到了井水的甘甜,愈發地感到口乾難忍,蹣跚著走到水邊,發現井繩居然還在,王彥升從水井處提起一桶水,舉在口中,一飲就是半桶,隨後背靠著水井,取出乾糧大嚼起來。
吃飽喝足,王彥升背靠著清涼的井口,聽著不遠處的撕殺聲,恍然間竟如再世為人。
由於流血過多,王彥升頭腦越來越沉重,竟有些昏昏欲睡。在矇矓中,忽然一陣風聲傳來,出於軍人的本能,就在風聲迎身之時,出於軍人的本能,昏昏然的王彥升亦感覺到了危險,身體迅速向左一避。
一把菜刀狠狠地砍在了井壁。
王彥升的陌刀隨時都放在身邊,在閃避的同時,陌刀就斬向了來人。一片血光,來人的腰部已被陌刀砍中。
王彥升不等來人倒下。用陌刀便勁一戳,陌刀的尖刃刺入了來人身體。王彥升站起身來,這才發現來人竟然是一個女子,其胸和腰部各有一個大洞,鮮血順著洞口直流,女子倒在地上不停地痛苦呻吟,卻越來越弱。
一個年邁的老婦舉著一根拐棍,顫巍巍地從房間裡沖了出來。她實在太老,走路亦有些不穩,卻舉著拐棍要打王彥升。
王彥升一腳踢倒了老婦人。
老婦人和中年女子躺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了,已是難逃一死。
王彥升這才發現有一間獨立的小屋,居然沒有被大火燒到分毫,想來這兩人都是從這間房屋中出來。王彥升提著陌刀來到門前,猛地一腳踢開小門。衝進屋裡。
屋角蹲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女子,女子衣服雖然又亂又髒,質地卻極佳,想來這屋的主人也是富貴人家,她如一隻落入陷阱的獵物。孤獨無助地看著凶神惡煞的王彥升。
王彥升瞪著眼睛看著小女子,這小女子臉上全是灰塵,不過從衣領處可以看到白嫩細膩的皮膚。看著驚恐萬分地女子,一股無名之火從王彥升的小腹升起。他「嘿、嘿」笑了兩聲,走出門外,很快就提了一桶水走進屋裡。
王彥升把陌刀放在一邊,抓過女子衣領,把女子的臉按在水桶中,提起來之後,撕下女子的一塊衣料,幫著女子擦了擦臉。洗淨了塵土,女子露出了本來面目。
「好一個俏麗的小娘子。」王彥升欣賞了一會自己的獵物,他已是慾火中燒。此時女子突然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就想往屋外跑。王彥升攔腰把女子抱起,扔在地上,用腳踩在女子身上,威脅道:「再敢跑,一刀砍死你。」
小女子本是幽州的漢人。她聽懂了王彥升地話。面對著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她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只能閉著眼哭泣。王彥升三下五除二,乾淨利落地剝掉了女子的衣服。王彥升眼睛直直地,嘴裡獰笑,「真他媽的白,比大梁城的小姐還是白。」(在大林朝,勾欄之女稱之為小姐,一般良家女子多稱為娘子。)
王彥升是軍中撕殺漢,就圖個痛快。那小女子是未經人事地少女,哪裡禁不住王彥升這樣的壯漢子,當王彥升大叫一聲之時,她也昏了過去。
經過這一番劇烈的運動,王彥升傷口全部爆裂,身上血流如注,當王彥升從女子身上爬起來之時,這才感到傷口痛徹入骨。王彥升提著陌刀,心滿意足地走出了這個小壩子,此時,他曾經越過的火牆已經燃盡,只有少許火苗在燃燒。
王彥升站在火牆邊向外窺視,一群一群的大林軍向城中心涌了過去,正是鐵騎軍右廂軍的軍士。看了片刻,只見一員大將出現在眼前,正是鐵騎軍右廂都指揮使慕容延釗,王彥升大喜過望,跳出來喊道:「將軍,我是王彥升。」
慕容延釗看到一個血人突然從灰燼中鑽了出來,仔細一看,來人確實是鐵騎軍右廂副指揮使王彥升。
慕容延釗歷聲道:「王彥升,你的人馬在哪裡?」
王彥升知道他帶進城地數千人傷亡慘重,而且陷入混戰之中,現在應該所剩無已,就道:「將軍。」
說完這兩個字,王彥升就跌倒在地。
王彥升在禁軍中素來以作戰勇猛而著稱,平時桀傲難訓,多次頂撞慕容延釗,這次他又最先攻入城,也算立了大功,慕容延釗有心殺殺他的威風,故而不提其功,反而指責其過。慕容延釗沒有想到王彥升一句話沒有說完就昏倒了,只得命令一隊軍士把王彥升送出城。
鐵騎軍左廂副都指揮使張令鐸率領著三千軍士猛攻東城門,守衛東城門的契丹軍士苦戰不退,全部被砍殺乾淨,張令鐸控制了東城門以後,城牆上的契丹軍士見勢不對,全部從城牆上朝北門撤去。
袁彥所部騎兵一直在東城門虎視眈眈,看到城內濃煙滾滾。知道大戰正在進行,當城門打開以後,袁彥所部騎兵頓時一涌而入,袁彥所部騎兵原來是步兵,在古北口打了勝仗以後,繳獲了大量的馬匹,就由步軍轉成了騎軍,他們士氣高昂。從東門進入城池之後,在幽州大街上縱橫馳騁,逢人便砍,很快,東城區皆是袁彥所部的騎兵。
當張令鐸率領著剩餘的一千多名步軍來到了南城牆斷城口,據守在斷口處,和據守在另一邊斷口處的契丹軍士對射。
在城外土台弩箭和張令鐸所部地攻擊之下,另一邊的契丹軍士漸漸不支。他們見到無法阻止大林軍大部隊入城,便向北門退去。
激戰到下午,只有北城在契丹軍手中,南城、東城、西城皆已落入了大林禁軍手中。契丹軍用條石、圓木、泥土等諸多雜物,封死了進入北城的幾條街道。眾多契丹軍士都爬上房屋,在房頂上用弓箭襲擊大林軍,大林軍數次強攻北城,都被契丹軍擊退。從早上開始。雙方就在拼死撕殺,數個時辰下來,兩軍皆是傷亡慘重,銳氣皆失,就隔著青石街道對峙。
城牆上地情形和城下相差不多,除了北城牆以外,所有的城牆都落入了大林軍手中,城牆上的大林軍從東、西兩個方向不斷向契丹軍士壓迫過來。已被被逼入絕路的契丹軍士,在蕭里木的率領之下,死死守在北城牆上,不斷堆積的屍體,成為阻擋大林軍進攻最好的障礙。
除了和契丹軍對峙的部隊,其他軍士皆開始休息、飲水,吃飯,也有一些軍士開始趁火打劫。
侯雲策隨著大部隊進入城中。在幽州城中心位置有一座廣濟佛寺。占地面積極寬,北面行營的指揮部就設在了廣濟寺。
雖然侯雲策對於巷戰的殘酷有足夠的認識。可是得知吉青陽戰死以後,還是吃了一驚,進城以後,滿城的屍體更是觸目驚心。侯雲策來到大林朝,經過無數殘酷的大戰,雖然屍體觸目驚心,卻也沒有過份難受。
親衛隊地柳江婕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殘酷的景象,腸胃一路上都在翻江倒海,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也只好強忍著,進入了廣濟寺,柳江婕找了一個角落,痛痛快快把腸胃裡的所有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剛剛吐完,柳江婕就聽到一片嘔吐之聲,只見十幾名軍士皆伏地牆角吐個不停。
大堂中,北面行營的三位大帥各自心事重重。
楊光義戰甲上仍有著血跡,他坐在帥帳中一言不發,攻城之戰,鐵騎軍損失之慘重,已經超出了楊光義的預料,鐵騎軍一萬六千名步軍,目前集結起來地不過五千人,如果加上被打散沒有歸隊的軍士,料來也超不過六千人。另外,鐵騎軍心腹之將王彥升重傷、張令鐸被射瞎一隻眼睛,還有左廂軍大將吉青陽戰死,此戰過後,鐵騎軍必定實力大損。
其它幾軍的實力都有損傷,卻並沒有如鐵騎軍那樣受到嚴重削弱,水師主要負責後勤和守衛兩個渡口,實力仍然雄厚。韓通所部在古北口大獲全勝,雖有折損,卻不到全軍的四分之一,韓令坤地人馬由曹翰率領守衛中軍,幾乎沒有損失。向訓所部軍士守衛大梁,更是一點沒有折損。
楊光義心中不平,可是北部行營主帥侯雲策對於全局的布置絲毫沒有問題,總會有一支軍隊會作為前鋒,蒙受最重的損失,鐵騎軍多次擔任先鋒軍,向來以兵精將勇稱雄于禁軍,此次擔任攻城先鋒也是眾望所歸。
楊光義只有咬斷牙齒和血吞。
魏仁浦一手書法在大林朝頗為有名,親自書寫的勸降書,放下筆,吹了吹還未乾透墨跡,道:「勸降書寫好了。」
魏仁浦本來就不贊成火攻,看到城中被燒成焦炭的屍體,魏仁浦隱隱有一股怒氣,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
侯雲策知道幽州城已經成為囊中之物,其注意力已從戰事轉到了瓦橋關,他一邊看勸降書,一邊想著心事:林榮已經昏迷了兩天,也不知現在醒過來沒有?
正在三人悶坐之時,曹翰走進了大廳,對侯雲策道:「侯相,有何吩咐?
「曹將軍,城內秩序由你負責。」在攻打滄州之時,曹翰是全局總指揮,他在攻下滄州城,斬殺劉存孝兩兄弟以後,張貼布告、派兵巡邏,極快地稱穩定了滄州的社會秩序,因此,侯雲策將穩定幽州秩序的責任交給了曹翰。
「幽州城內地居民不比壽州、楚州之民,他們陷於契丹已有二十多年,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都沒有受到中原教化,曹將軍,你既要用張貼布告等軟的一手,更要用巡邏、宵禁等硬的一手,若有人趁火打劫,一律處斬,絕對不能手軟。」
「是,末將這就去辦。」曹翰雖然曾對侯雲策有提攜之恩,如今侯雲策已經貴為宰相,權勢日隆,不敢有絲毫怠慢,接令後後立刻去安排。
在北城,氣氛和其他區域截然不同,三萬契丹軍士退入北城不過一萬多傷兵,其餘軍士皆陷於戰場中,空中不僅僅瀰漫著血腥味,更有著令人室息的絕望。
「要想讓我們投降,真是作夢。」蕭思溫在留守內走來走去,他向來以不修邊幅聞名契丹貴族之中,但是一日激戰下來,蕭思溫仍然衣冠楚楚,鐵甲上的血跡也被仔細地察試乾淨。
耶律青公主眼光一直追隨著丈夫的身影,自從大林朝開始進攻幽州城以來,蕭思溫就如變了一個人,一掃往日的頹廢,眼光變得銳利了,走路地姿態也有些龍行虎步的味道。接到大林軍的勸降書以來,耶律青就十分擔心這個一貫懦弱地丈夫會投降大林軍,她已經吩咐自己的鐵血衛隊,只要蕭思溫有投降之意,就拿下蕭思溫,由自己接管北城的防務。
「若大林軍真是屠城,只怕要血流成河。」耶律青原本擔心蕭思溫投降,如今蕭思溫強硬起來,耶律青卻又擔心大林軍真在城中放火。
耶律青說話口氣突然變得溫和起來,讓蕭思溫還有些不適應,他看了一眼耶律青,道:「娘子莫要擔心,幽州城內多是漢人,這些漢人皆為本地人,其親族大多在城外,大林軍若真敢屠城,這些大林軍只怕沒有安寧之日。」
蕭思溫平時都是以「公主」稱呼耶律青,此時,不知不覺用上了娘子的稱呼。
耶律青向來看不起蕭思溫,此時見丈夫頗有男子漢的氣概,心裡不覺有些歡喜,可是想到面臨的困境,又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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