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員都頗為驚訝,不知他們有何過節,但看侯雲策神情似乎並不認識趙文都指揮使。
侯雲策年齡雖然不大,經歷過國破家亡,城府比一般同齡人要深得多。他沒有當場發作,神色自若地轉身。
宴會結束,侯雲策找到石虎,這才得知給他難堪的武官名叫趙文,是趙武堂兄。趙文是趙家最得意的年輕弟子之一,跟隨刺史李暉,一步一步以軍功升至都指揮使,比侯雲策品級一樣,資歷卻要深多。
通過這一件事,侯雲策得出結論:「此人和趙武一樣,心胸狹窄,不足為敵。」
趙文是節度使李暉的屬下,李暉是何等人,暫且還無法確定。因此,只要趙文不主動挑釁,侯雲策準備暫時避之。委曲求全,這也是復國必須要有的氣度。
對於侯雲策來說,當前首要之務是把黑雕軍做強,有一支強大軍隊在手,也就不必過於操心節度使,取而代之也是尋常事。
大林軍隊使用什麼武器均有嚴格法度,擅自打造兵器、購買馬匹則有謀反嫌疑,極易讓人抓住把柄。在李暉節度使未到之時,侯雲策可以自行決定改進黑雕軍裝備,如果有事,可以推到劉存孝身上。李暉到來之後,如果再自行打造兵器,四處購買戰馬,則不妥當。
侯雲策叫人做好表冊,表冊上全是部隊所需軍用物資,損壞的自不必說,舊的也全算作壞的,密密麻麻排了幾大頁。
隔了兩天,他把表冊送到李暉帳中,恭敬地報告:「黑雕軍在滄州之戰時,損耗甚多,軍士手中武器嚴重損壞,馬匹也不足。滄州是邊關重鎮,契丹人隨時可能犯邊。黑雕軍沒有刀馬,如何抵禦契丹兵。」
李暉久經軍旅,對軍中將領的伎倆最為熟悉,笑道:「黑雕軍越強,我這個節度使超安穩定。我想給黑雕軍兵器、馬匹,實在是滄州府沒錢啊。」
侯雲策暗樂:「你有錢才怪,滄州府的錢都在我這裡。」
第一次未成功,這是侯雲策意料之中的事。他需要的並非李暉給錢給物,而是李暉授權。又過幾天,侯雲策在酒宴中,借著酒勁,向李暉提出:「節度使馬隊有幾匹馬老了,我想派人到北地販馬,補充節度使馬隊,以表未將心意。如滄州府確實無錢,可否由末將開鐵器作坊,為滄州軍制軍器。」
在李暉心裡,一個都指揮使不足為患。再加上契丹人沉兵邊境,滄州軍確實需要整軍,沒有錢,整軍是空話。李暉為了加強滄州府軍備,沉吟片刻,便答應了侯雲策提議。
得到李暉充許,侯雲策立馬讓富鞏到北地,接上劉三以前建立的商道,到北地買馬。很快,四十多匹戰馬被偷偷運過大林境內。
侯雲策為了擴大原劉三鐵匠鋪規模,將李雲招到府上,準備從他那裡挖到鑄造鐵獅子的能工巧匠竇田、郭寶玉。
李雲最初見到侯雲策之時,其人不過是北地流人。短短時間成為執掌一軍的都指揮使,他權衡利弊,答應送竇田到侯家鐵匠鋪。又以制河患為由,請求留下郭寶玉造鐵獅子。
侯雲策所圖甚大,不僅想要郭寶玉,連李雲也想一起收入囊中。為了讓李雲歸心,他答應了李雲的請求。
等到竇田來到侯氏鐵匠鋪,侯雲策親自前往,任命竇田為大師傅。鐵匠鋪雖然重要,但是貴人一般甚少來此,從鐵匠見到都指揮使居然親至鋪子,個個都受寵若驚。
侯雲策平時甚忙,還真是第一次來到強奪自劉家的鐵匠鋪。他在黑城之時,喜歡去的地方便有將作營,其百鍊刀便是由他親自持錘打了很久。這時來到屬於自己的鐵匠鋪,便興致極高地看工匠們勞作。
工匠們把生鐵和柔鐵片捆在一起,用泥封住,入爐冶煉。生鐵和可鍛鐵混在一起冶煉,可得到用來製作刀劍鋒刃的精鋼。鼓風設備用的是風扇,很費力,效力不高。
侯雲策太熟悉太師李甲的秘密武器,隨手畫了一個帶著可移動塞子的風箱,讓竇田照做。
竇田原本不在意,看了畫樣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腳步。
「能造出來嗎?」
「沒有問題。都指揮使從何得知此樣式。」
「你照此做成,火溫更高,應可打造出更好的刀劍。」
在竇田崇拜眼光中,侯雲策昂首挺胸走出鐵匠鋪。
他最初獨馬回中原之時,對太師李甲也有怨念。時至此刻,他時常想念黑城,也是時常想起太師李甲。
太師李甲在大侯王朝未滅前,主要在東宮負責教導三皇子。大侯王朝覆滅後,他的職責變得更加複雜,第一職責是保證黑城能生存,這是復國的本錢,若有閃失,復國是空想,還要害得大家丟命。同樣重要的職責還是教導侯雲策,若是侯雲策窩囊無能,復國也是鏡花水月。他在教授帝玉術的同時,也讓侯雲策冒著生命危險帶諸營少年到野地與胡人作戰,與野獸搏殺,還讓侯雲策到將作營,不動聲色將將作營的本領教授給他。
侯雲策身在黑城時並沒有理解太師的苦心。
回到中原以後,侯雲策清醒地意識到太師李甲在黑城的教導是多少重要。若是沒有太師李甲,他來到中原絕對無法立足,更別提打開這樣的局面。
想起太師,他也就想念起生活了十年的黑城。
黑城已經被契丹人占據。契丹公主耶律其敏敏在屋裡嘔吐,吐得天翻地覆,最後滿嘴苦澀。
「侯雲策,我和你勢不兩立。」耶律其敏敏吐完以後,拿刀砍了木屋十幾刀,一口惡氣還是沒有出來。
春風數渡,就是現在的結果,耶律其敏敏懷了身孕。她來到黑城外,迎著冷風,望著北地。北地全是老林,契丹人一般不會輕易鑽入,要想將那個冤家找回來頗不容易。
一個女軍走上黑城牆頂,來到公主身旁,道:「敏敏公主,羽陵送回來一封信,蕭將軍讓我送給你。」
蕭達達是留在黑城的鷹軍主將,出自於契丹後族,統領這一支鷹軍偏師鎮守黑城。他利用黑城地利之便,帶著黑子部族軍,與粟末人作戰數次,將一向強悍的粟末人全部逼近老林,控制了北地主要商道。
耶律其敏敏擦掉嘔吐後帶來的淚珠,很快就鎮靜起來,道:「什麼狀況?黑子部族軍前鋒已經到了滄州附近。鷹軍不會攻城,可以作為黑子軍後援,到這個時候,黑子軍不能退。」
鷹軍是契丹皇帝耶律虎林最看中的勁旅,若非要控制東北之地,也不會讓公主帶一部到此處。他曾經給耶律其敏敏和蕭達達下過嚴令,絕對不能讓鷹軍攻打中原城池。
女軍是公主親信,知道公主隱秘,低聲道:「羽陵探得了侯雲策的消息?」
耶律其敏敏渾身一震,道:「羽陵在滄州,怎麼知道他的消息?」
女軍將密信遞給公主。
耶律其敏敏接過信,快步走回屋內。她所住的院子正是侯雲策生活過的院子,也正是她被冤家欺負的院子。住在此處,她似乎就和肚裡孩子的父親在一起。
點亮蠟燭,跳動燈火顯示出羽陵的密信。
看罷信,耶律其敏敏有幾分失神。
信中講了滄州當前的情況:滄州發生變故,節度使劉存孝被殺;新任節度使名為李暉;
滄州駐軍減少到五千人,一部是德州軍,另一部是新軍名為黑雕軍,約有千人,統領名為侯雲策。
當日黑城諸軍沿著密道逃離,肯定是朝北方而去,目前已經在北地海濱發現了黑城旗號。既然如此,滄州城內的侯雲策到底是誰?
耶律其敏敏在白衣外披上皮甲,來到議事廳。不一會兒,蕭達達和黑子族將領韓匡山也來到議事廳。
韓匡山面色不善,道:「若是趁著滄州內亂用兵,定可一戰而下。如今劉存孝被殺,新來了一個節度使,城內有五千兵馬,林榮所部在德州,我軍已失戰機。」
黑子部族軍在黑風嶺勢大,對鷹軍搶駐於黑城大為不滿,一心想著將這一部鷹軍人馬擠走。但是耶律其敏敏是契丹皇帝最心愛的公主,有她在此地,黑子部族軍總得留幾分面子,換句話說,黑子部族必然給契丹皇帝面子,否則必起禍端。
耶律其敏敏坐在正中,沒有與兩個老將商議,道:「大軍已動,不見血,斷然不可收兵。趁新來節度使立足未穩,突襲滄州。」
韓匡山道:「天氣漸涼,不適宜出兵,更不適宜打堅城。」
耶律其敏敏道:「打得下滄州,那自然最好。打不下滄州,也會引來德州、定州兩軍。我們以一部纏住援軍,另一部可襲定州。定州有大糧倉,破掉糧倉,滄州沿線必然動搖。若戰事不順,我們大可退回黑城。」
韓匡山一直欺公主是女流之輩,並未將其瞧在眼裡,更是對蕭達達拱手讓出兵權之行為呲之以鼻。今天第一天聽到公主議兵,才知道耶律其敏敏頗知兵法,進度有度,極有氣魄,不輸男子。
韓匡山和蕭達達退去,耶律其敏敏獨自回房,遙望滄州方向,暗道:「上一次被那個冤家突襲,這次我要還以顏色,來而不往非禮也。」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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