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嵐回身望著她,「話出口怎能收回,如同覆水難收。」
秦子明遲疑良久,動了動眸道「師父說愛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甚至可以讓人迷失理性。」他頓了頓,抬頭看高嵐,高嵐在他的目光下緩緩的別過臉去,她不願意去深想,更不願意去聽他接下來的話,秦子明望著她,眼底有淡淡哀傷,「師父那般無愛之人,在我問起這個事情時,臉上竟然出現我從未見過的神色,後來我知道,那眼神是因為愛。為愛所以甘願。」
高嵐抬眸看向了秦子明,「甘願什麼?」
秦子明靜靜的看著她,眼底灰濛濛,似籠罩了一層霧氣,看著高嵐此刻滿是疑慮的眸,上官睿對高嵐的喜歡,他不是不知道,也曾試圖阻攔,可一切都是枉然,高嵐要調查家族之事,勢必要牽扯皇室,那上官睿便是幫助她最好的人,而他不能助的半分。
「高嵐,你可知身為男人的痛楚。」秦子明的語聲漸漸的低了下去,神情中滿是傷感,那傷感讓身側之人都不免想流淚,「你還記得那次,在康莊你我胡鬧醉酒之事嗎?」
高嵐當然不會忘記,那一次,和秦子明一起喝了一壇釀好的桂花瓊漿。那同秦子明的唯一一次喝酒,是因為那次他離開康莊要去做任務。也是他入莊的考驗任務。
「那天晚上你說了很多胡話。。。」秦子明緩緩閉上了眸,沉沉道「你說。玄元的眼睛讓你想起一個人,那個人曾摟著你睡過一晚。」高嵐的臉垂了下來,臉不由的紅了。她竟然醉酒說出這樣的話。
一男一女共睡,任誰不會胡思亂想,更會把她想成風花雪月的女子吧。
高嵐輕眨著眸聽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努力從腦海中搜索自己當時曾說了什麼話,腦海中卻一片空白,絲毫想不起自己說過話。
秦子明頓了頓。繼續道「你說起他是如何闖進你的家,和你共度兩晚的細節。。。。你說他的眸子很亮,你說你想看看玄元面具下的真容。你想確定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一番話如同冰水潑到高嵐的身上。
那晚,她竟說了這些話,那段時間她透過玄元的眼眸,總有似曾相似的感覺。
對於對你有愛意的人。最傷的莫過於在他身邊談論另一個男人。秦子明還記得自己捏著杯子,看著喝醉的高嵐,站不穩,手卻推拒著他,興奮的酡紅著臉講述著和那陌生男子之事。
良久沉默,高嵐抿了抿唇,「密道之事,真的與你無關吧。」
「是。」秦子明轉頭。看向他,目光中有著難以形容的神色。
高嵐垂眸壓低聲音道「可是那天抬玄元出密道的人。是你和庫林。」
高嵐的眼神早已出賣了她,她眼中的懷疑刺痛了他的眸,或許高嵐以為,庫林同他一起抬玄元出去,庫林又是玄元的心腹,再何況自己那晚有事離開,任誰都會懷疑。以前的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只是這話是從高嵐口中而出,他胸口微微泛痛。
秦子明沉默半晌,淡淡道「固然我想害他,也斷然不會蠢到如此地步。。如果是,我斷然不會抬他出密道。」
她啞口無言,看著秦子明轉過臉緩緩看她,想到自己對他的懷疑,想到自己對他的埋怨,乃至對他的不信任,一時間心中只覺悽然。
秦子明陷入沉默,表情木然,呆呆的站在原處。
那夜喝醉原不止他說的那些。
那晚高嵐喝醉說著胡話,他坐在桌旁,邊為自己繼續倒酒,邊看著已經累的趴在桌上的高嵐嘴邊還在咿咿呀呀說著什麼,出口已然聽不出說的是什麼。
一杯酒下肚,夜晚天漸涼,手肘邊已然感覺到石桌的涼意,他放下酒杯,起身欲扶起高嵐,免的涼意入侵她的身子,抬眼,竟看到玄元和庫林站在不遠處,一言不出的看著,他的目光如炬,即便那麼遠的距離,已然可以看清他的目光落在高嵐的身上。
庫林走了上來,看了看他神智依然清晰,道「子明,走,和你說一下明天你任務之事。」
他本欲扶高嵐,卻被庫林拽走了,他知庫林是故意的,因為他還未走遠,便看見玄元走了過去,摸了摸高嵐的頭,將她抱了起來。
那時,秦子明便知道,高嵐說的那個人同玄元是同一人。
而從高嵐的話語中,早已聽出她是對那人有好感的,或許她自己還未發現。
兩人各懷心思,站在那兒,久久沉默,秦子明沉緩的出了口氣,不願在想起,枯枝在風中簌簌而響,枯敗的淒涼。
這般往事都歸於過往,前方,還不知該如何繼續。
「走吧,是我誤會你了。」高嵐拽了拽秦子明的衣袖,看他緩慢的轉過臉來,沖他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已微笑來驅散他眼中如霧的迷濛。
出來的時候天色尚早,兩人聊了半晌,時間已然滑過大半,抬眼時,已經黃昏。
暈黃的光,已然落入山後的太陽,早已沒了半分的暖意。
大巫唐靈不由的縮了下身子, 身子一陣莫名的冷意,這冷意莫約是從她種那傳蠱之時的那個冬季而起的。
她懷念他掌心的溫度,足以驅走她體內的寒意。
她感覺有人輕輕的為她拉了拉被子。
不用睜眼,唐靈也知道是翎子,上官睿派給她的侍奉之人,她全部趕走了,只留下了她。
翎子算是唐靈比較親近之人,也只有她,是唐靈同上官睿要來的,偶爾無人的時候,翎子會好奇的問唐靈。為何會留下她。
唐靈笑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亦笑了,笑的那麼燦爛與純粹。唐靈知道這或許就是她留下翎子的原因吧。
上官睿也曾這樣對她笑過,她喜歡這樣的笑意,甚至是陶醉。
「綠竹什麼時候睡下的?」迷迷糊糊,她聽到上官睿淡然的詢問聲,聲音清冷,少了些許的暖意。
「稍一會。」翎子回道。
「哦。」他淡淡的應了一聲,便再沒有開口。在唐靈床前似站了一會,直到耳旁聽到很輕的走動聲漸漸遠離,唐靈才嗖然睜開眼眸來。
翎子剛剛送出上官睿回來。身上帶回外面些許的寒意。
看到唐靈起身,忙問道「可是被剛剛吵醒了?」
唐靈抬頭看看天空,太陽剛剛遁了行,夜幕拉了下來。
「時辰尚早呢。」
「還要睡嗎?」翎子問唐靈。在掌了一盞燈的光下。唐靈看到她有些擔憂的神色。
「不了,我去坐會。」她坐起身來,淡淡的道。
她看到上官睿沿著路緩緩的往回走,廊前的燈火漸次的亮了起來,仿若是從黑暗走入了黎明,唐靈看到廊前的夜風捲起吊燈晃蕩著,似乎要將她眼前的畫景撕扯開來。
「翎子。」
翎子忙走了過來。
「離王爺的生辰還有幾日?」
「十二日。」
唐靈微動了下眸,道「走。去百花堂看看。」
她詫異的一頓,道「大巫。已經入夜了,不如明日請早再去,百花也正是好看的時候。」
唐靈道「現在也不晚,我就去隨意看看」。
翎子不敢反抗唐靈,從屋內取了一件披衣為她裹上,她往緊拉了拉衣領,翎子掌著燈,隨唐靈一起出門了,夾道的風吹亂了唐靈挽好的頭髮,唐靈抬眼,看到全黑的百花堂的門匾。
那字還是當年上官睿親自所提,親眼看它掛上去的。
所有的美好,就如同那門前被風早已吹滅的廊燈。
百花堂里沒了燈火,走進去頓覺冷清。
高靈沒有讓翎子跟進來,掌了燈,一個人進了內里。
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屋舍是圓型的,進門,最外圍一圈是滿栽的盤根錯節的花卉,花舍總共三圈,最內里圍著的是一個小花園,園內有假山,有環繞的清澈流水,內里有鞦韆。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各色花卉落了一地,將路仿若鋪上地毯,高靈掌燈向前,看見一株枯了的花枝,她不過輕輕一折,清脆一聲,那殘葉簌簌而落,無人可知。
她踏步走入小園內,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些什麼,抬起燈時,看到當初他畫的畫像來。
微光下,她的笑意明媚,點綴了這一室花卉。
她的心口一陣疼痛,望著那畫不由的落下淚來。
所有的事情都要從那天開始。
和他第一次見面,那年她十二歲。
她是大巫族的後人,世世代代以種蠱為生,那時她躺在清池內,用手指指揮著清池內的蠱物跳舞,以此為樂,全然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母親垂危,喚她到近前。
屋內很多人,她的母親虛弱的躺在床上,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唇乾裂的沒有一絲血色,蒼白的容顏折了她往日的威嚴,高靈想告訴她自己很害怕,害怕這滿室穿著黑衣的人,一人跪坐在母親的近前,眼中也是少有的神色,高靈駭的發抖,抬眼看了眼母親,她緩緩的轉頭看高靈,良久,道「開始吧。」
事實上,她對於母親是陌生的,甚至是害怕的,長這麼大,她亦從未喊過她母親。
照顧她的大使替她擦了擦滿眼的淚水,聲音平和柔緩的道「別怕,喝了這碗藥。」
大使是她最親的人,唐靈在她的安撫下,抽噎的聲音漸漸平息,也不再如剛才那般害怕,順從的喝了置於她嘴邊的藥。
她的身子漸漸的麻木,失去知覺,可她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們的動作。她轉臉,便可看到病床上的母親,她眼眸輕閉,安靜的像是睡著了。她的手腕被用利器劃開,她竟不感覺疼痛,只是看到她手腕處鮮紅的血液在往外延,那也是她最後一次看到自己手腕處留出鮮紅的血液。
她的母親枯瘦的手也同樣置於床榻邊,她看見自己的血延著長長的拱起來打磨好的玉器流向母親的床手腕處。
她的 母親眉頭微皺,唐靈看見從她的手腕處鑽出一條蠱蟲來,停滯在她血的一端,似是在品嘗,它的身子還在冒著絲絲白氣,然後沿著她的血液向她游過來,唐靈看見了它的嘴,這蠱物她之前從未見過,它要比她養的蠱物大的多,唐靈很害怕,淚順著臉頰流下,身子卻不能動,看著那蠱物沿著她的手腕進了她的身體,涼,刺骨的涼,仿若將她的血管凍結,她的身子不能動,卻能感受到那冰涼入體,疼痛萬分。
大使撫摸著她的額頭,穿黑衣的人替她包紮好傷口。她的身子一直發抖,抖的仿若入冬的蟬。
她的母親在為她渡蠱的當晚便去世了。
她將自己置於溫泉水中,可是身子卻不住的發冷,冷的側骨寒心。這冰冷她以為會伴她一生。
在母親的靈柩前,大使遵母親命,宣布她為新一屆的大巫。
大使與她同乘一輛車去受封之時,她轉過臉,溫柔的望著我道「靈子,你該長大了。」唐靈望著大使,一時沒忍住哭了。
那天,大使為她帶上用各色羽毛編制而成的巫冠。
她不敢想像,此後會發生些什麼。
夜裡,她獨坐在大殿裡,感覺異常的孤寒,她是大巫了,有自己偌大的宮室,她獨坐於宮室門前的橫檔前發呆,迎著月光,看她手腕處淡淡的青色脈絡。
就在她專注的望著手腕處青色脈絡的時候,她的身邊突然出現一個人來。
「咦,你在看什麼呢?」他亦盯著唐靈看的地方,她猝不及防,本能的護住手腕,向身後藏去,快速的站起身來,抬頭看他。
這是她第一次見上官睿,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中原的裝束。
衣服要比草原的衣服更修身,能夠顯出人的身材比例來,上面飾的花紋較簡單,但布料在夜光中泛著淡淡的光,看起來很精緻的樣子。
她好奇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穿著和她們完全不一樣的衣服。
唐靈盯著他看了半晌,他笑了,道「我在這裡半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女孩子。沒想到草原的女孩子也長得挺好看的。」
他說著,伸手,捏了捏唐靈的臉,他的掌心很暖和,比她高半個頭的他,半躬著身子低頭看她。
他捏完唐靈的臉,奇怪的皺了皺眉,嘟囔道「你的臉好涼啊,現在應當沒那麼冷才是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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