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全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名憲兵少佐走到黑色的日產(尼桑)豪華轎車前,對著後窗躬身報告到。三十厘米厚的防彈車窗緩緩降下,後座上的憲兵中佐沖外點了點頭,隨後轉過頭望向身邊的松岡洋右。
「閣下,部隊已經就位。」中佐沉聲說到。
「四方,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支那的一句老話,叫做「尾大不掉」。」松岡閉著雙眼,面無表情的說到。
「我聽說過,閣下。」中佐對著松岡微微欠首,隨即抓住了車門的把手。
「那麼我先過去了,閣下啊對於隸屬於「菊機關」的人,也一樣處理掉嗎?」中佐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他再次轉過頭,態度恭敬的詢問到。
「四方,大本營這次把你派過來,不是讓你來問問題的。」松岡睜開雙眼,有些不滿的回覆到。
「哈!閣下,是我失禮了!」四方中佐趕忙低頭認錯。
要問如今在本土之外最有權勢的日本官員,恐怕就屬面前這位外相松岡了。為了處理上海發生的外交事件,松岡從內閣手裡得到了最高授權,裕仁都特別給其下了御旨,除非某些人下定決心要當「國賊」,否則無論日本陸軍還是海軍,沒有人膽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跟這位玩什麼「下克上」。
「四方,我知道你是在顧忌什麼,在來上海之前,那個人跟你打過招呼了吧。」松岡深吸一口氣,在後座上坐正了身體。
「在離開東京之前,土肥圓中將確實和我見過一面,不過他只是向我介紹了一下上海情報網絡的情況,沒有談及其他的問題。」憲兵中佐急切的解釋到。
「土肥圓是個精明的傢伙,他需要承擔的責任,自然會有專人去追究,你就不要參與進去了,這樣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松岡抬起手擺了擺,他接著說到:「上海憲兵司令部的瀆職情況讓人觸目驚心,竟然放任南京情報機關膨脹到如此規模,現在必須要有人出來擔起這個責任。真等到七十六號發展到「尾大不掉」的時候,中支派遣軍司令部該如何自處?皇軍的權威又如何來保證?難道整個陸軍參謀本部,就沒有一個人想到這些問題嗎?!」松岡的語氣相當的嚴厲,四方中佐的額頭止不住冒出了冷汗。
「哈!閣下,我了解了,現在我就去現場指揮行動。」四方中佐的腦袋從剛才起一直都沒有抬起來過,要不是車廂後座空間不足,他已經對著松岡正坐下拜了。
「記住,只負責我們自己份內的事情,不要去試圖干涉德國人的行動。」說完松岡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呵!」四方再次躬身,隨後伸手打開了車門。
四方諒二是大本營派來專門輔助松岡工作的助理武官,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憲兵司令部第二課(警務課)課長,兼任特高事務負責人。
所謂的特高業務擔當,指的是負責憲兵隊與特別高等警察之間的合作事項,因為很多情況下憲兵比特高科警察的職權範圍更大,同時憲兵的武裝水平也高過警察,所以日本特高科處理棘手的案件時,大都會向憲兵隊尋求武力協助,特別在中國的日本占領區內,為了對付層出不窮的地下抗日力量,雙方展開了相當密切的合作。
這一次的上海事件,特高科理所當然的被卷了進去,對於這幫子秘密警察來說,卻完全就是一場無妄之災。當兵變部隊浩浩蕩蕩殺過白渡橋時,特高科的人馬正撒在虹口和閘北一帶,四處打探刺客的線索呢,結果當秘密警察們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時,外灘那邊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就算是虹口酒店街的舞娘,恐怕消息知道的都比他們要早一些。
這次事件中特高算是丟盡了帝國的臉面,德國元帥和日本外相,當著全上海灘的面遭遇「重慶指派的特工人員」刺殺,負責治安防諜工作的特高科長古渡警部,當然是最好的一隻替罪羊,據說這位四十七歲的警部,被擔任十三軍司令部付的前田少將連扇了十幾個耳光,隨後扔上當天最早的一班客輪,調回國內接受組織調查去了。
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古渡的命運已經可以確定了,大概會被調到某個鄉下派出所,擔任一輩子的公安警察,再倒霉點說不定還會調到哪個小島上,跟一群粗俗不文的漁民共度餘生。
不過德國人拿出的證據也證明,特高科里的某些警官,確實被牽扯進了這次的陰謀里。這樣說起來古渡也不算是太冤枉,雖然他沒有直接參與陰謀的策劃,但也對此事一無所知,這已經足以證明他的瀆職與無能了。
四方這次被派來,除了收拾上海憲兵隊留下的爛攤子,主要還是負責與特高科有關的憲兵業務,別看日本憲兵們平日裡看不太起這些穿黑皮的,但是關於這次事件的後續處理上,他們必須要借重與倚靠特高的能力,特別是處理和日本僑民有關的問題,一直都是這群特高警察的強項。
這裡要提一句,日本警察的制服是純黑色,國府警察初創時,有不少高層是在日本學的警務,於是民國警察穿的也是黑色制服。到了汪偽政權時期,下屬的警察制服也延續了國府的這套設計,黑色制服、黑色大檐帽加上白色的領章、綁腿和白色帽牆,這已經成了經典的民國警察形象。早期抗日電影電視裡被稱為黑狗子的,常常被人誤以為是偽軍,實際上這些人是地方上的保安警察。
「全都已經就位了嗎?」別看四方中佐在松岡面前乖得像只寵物狗,但是等到了下屬面前,他立即就變回了憲兵系統里赫赫有名的四方修羅。
「全都就位了,大人。」副官向四方欠身鞠躬,雙手把文件夾呈了上去。
「德國方面負責的指揮官是誰?」四方翻開文件夾,抬手接過副官遞上的鋼筆。
「是德國陸軍少佐施陶芬伯格伯爵。」副官回答到。
「伯爵?」四方抬起頭來。
「是的,從德國方面給的資料上看,他還是德國統帥部派出的特別觀察員。」
「是情報人員?」四方在文件的簽名欄上簽了姓名,「目前看來不像,應該是正規的陸軍軍官。」副官接過上司簽好名的文件夾。
「先不去管這個了,八十五聯隊的佐佐大佐在屋裡嗎?」四方整理了一下軍刀,握著刀鞘大步向著路邊的一處民宅走去。這座住宅此時已經被八十五聯隊的人員徵用了,門頂的氣窗口上斜插著一面陸軍旭日旗。
為了完成這次的行動,第十三軍目前的代理司令官前田正實少將下了死命令,出事時前田擔任十三軍軍司令部付,屬於主任官佐,實際的職務是上海特務機關長。如今軍司令官和參謀長已經被拖出去頂了缸,但這位代理司令官很清楚,這口鍋遲早要扣到自己的頭上,為了保住自己與家人的前程,他只有想辦法去戴罪立功,否則說不定就會像南支派遣軍司令部里的那幾個倒霉蛋,不但被強制退役還被剝奪了軍階與名譽,在如今日本國內的那種氛圍里,與其這樣賴活著,還不如被拖出去槍斃。
為了這次行動的保密,前田沒有動用駐防上海的陸軍部隊,不只是這些部隊屁股上的屎還沒擦完,還因為這些人和上海灘的各方勢力,都有著或深或淺的交情,一旦走漏出半點風聲,導致行動最終失敗,不用上級來調查,前田自己都會切腹了結。
這位代司令官如今是真的急了眼了,甚至說出了「如果不成功,大家就統統成佛去吧」這種話,當時在場的人看著前田中將被血絲充滿的眼珠,很明顯他並不是在跟大家開玩笑。
為了保證行動的消息不會走漏,他直到計劃開始的前一晚,才調動軍用火車,連夜從杭州城內調來了駐防西湖的日本陸軍第八十五聯隊下屬的四個步兵中隊。
「佐佐聯隊長大人。」四方走進房門,乾淨利落的立正敬禮。
這裡是民宅的客堂,中間擺放著一張吃飯用的八仙桌,此時佐佐真之柱大佐正和幾個聯隊裡的參謀,圍在桌邊查看著鋪在桌上的地圖。
「你來得正好,四方科長。」佐佐聯隊長笑著回禮,隨即說道:「部隊已經按照計劃就位,接下去具體該怎麼做,司令部的命令里,說是由你來全權負責。」
這位佐佐聯隊長不是作戰主官出身,擔任八十五聯隊的聯隊長之前,他幹的都是技術、通訊以及教學、參謀和人事方面的工作。歷史上這位佐佐真之助最後做到了第三十九師團中將師團長,結果在東北被蘇軍俘虜,建國後又被蘇方引渡給了人民政府。
從他的供狀來看,這是個雙手沾滿抗日軍民鮮血的戰犯,因為認罪態度比較好,結果被判決有期徒刑十六年,不過他沒能活著回到日本的家鄉,一九五九年佐佐真之助因為癌症病死在了撫順戰犯管理所,他也是唯一死在刑期里的日本戰犯,其他的四十四名日本戰犯都撐到了六三年的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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