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心中有戲,人生處處是舞台。真正的影帝,用生命演戲。
……
與鄭甜小院只能在院壩里露天擺桌不同,林望莊園大樓後面有一個寬敞明亮的餐廳。
餐廳內擺放著一張約六米的長桌。
桌上擺滿精緻的潔白餐具,僅靠肉眼無法識別是塑料製品還是墟獸獠牙所制。
林望坐長桌端頭。
貝立輝坐側面最靠近林望處,林望的左手邊。
跟在眾人身後進入餐廳,任重直奔長桌末端走去。
林望卻拍了拍自個右邊的空位,「任重,你來這邊坐。離我近點。」
任重先是一愣,緊張地看了眼本來正往那位置靠近的潘鳳蓮。
旋即他迅速反應過來,低沉下頭,藏住臉上喜意,往前走去。
在路過潘鳳蓮身邊時,任重還做了個告罪的姿態。
潘鳳蓮嫵媚一笑,表示渾不在意。
等眾人落座,便有衣著暴露的荒人侍女端著十餘個精緻菜點魚貫而入,置於餐桌上方的橢圓循環傳送帶上。
林望舉筷,向任重招呼一聲,「你第一次來,我也沒怎麼刻意地辦歡迎宴,都是些家常菜,隨便吃。都可以吃了。」
菜品並沒有高端成什麼山珍海味,而是一水的美味鮮飯店特色菜。
這頓飯依然吃得其樂融融。
飯桌上,眾人閒聊的話題也沒什麼營養。
某公司新出了新車,性能幾何。
某地區的某小隊團滅在突然出世的六級墟獸之口。
某美艷的公民女子跌落塵埃,成為窯子頭牌,改天得空休假,一定要去一親芳澤。
燎原縣裡某家小企業宣布破產,曾在眾人面前趾高氣昂的某小老闆因無法償還負債,又不肯成為荒人,帶著全家淪落為奴之類的云云。
任重聽得「津津有味」。
但其實他心裡卻下意識將這飯桌上的氛圍與自己在鄭甜小院時的生活兩相比較。
兩邊表面的氣氛相似,但骨子裡截然不同。
這裡沉悶、腐舊,暮氣沉沉。
林望表面和善,但其實在每處細節中都極盡體現尊卑意識,仿佛楊炳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模樣。
交談很和睦,但卻基本沒有玩笑打鬧,這裡包括自己在內的每個人相互間都有層隔閡。
另外,與鄭甜等人聊天時,除歐又寧這憨皮經常破壞氣氛之外,眾人聊得最多的是總結經驗教訓,相互提醒下次別再犯同樣的失誤。
又或者是鄭甜學著任重那樣,把自己通過正式腕錶在墟獸資料庫里查詢到的信息羅列出來,再叫上另外幾人興致盎然地分析揣摩著墟獸的弱點,制定各自的土辦法。
任重是教了他們活用墟獸資料庫以提高效率的思路。
他覺得這個太容易了,標準答案分明就寫在那裡。
但當其他人也聽信他的讒言,買了正式腕錶,興沖沖地去發掘寶藏時卻發現此事並不簡單。
小院裡曾有過這樣一番對話。
鄭甜:「任哥,你用晶翼蜓與我們舉過例。但我看資料庫里並沒有明說銣鐵硼強磁鐵可以對付晶翼蜓啊。」
任重啪的攤開一張紙,「你看,這是晶翼蜓的頭部結構。你再看這屏蔽層的薄薄厚度、晶片承托與皮殼的距離,那麼我們只需要將磁通量大於……總之,一塊巴掌大的銣鐵硼強磁鐵肯定能搞定。」
鄭甜:「你還說用刀鋒螂舉過例。」
任重:「這就更簡單了。你看它的軀體結構,尤其關注它的關節部……」
陳菡語:「還有嗜血巨蚊?」
任重指著資料庫,「你看這不明著寫了嗎?這是它大腦中樞部位的梯狀結構,再看它的材質密度和剛性韌性。我們只要用公式簡單計算一下它的共振頻率,很容易就能找到可以引發共振的次聲波頻率。這些東西我通常都是心算的,也就是需要給你講,才列草稿。」
鄭甜與陳菡語各拿一邊草稿紙,久久不能言語。
二人懵了。
任重看著這倆他心目中還算比較認可的有腦子的人不約而同露出這般表情,再又打開自己的墟獸資料庫,翻開墟獸圖鑑眯瞪著眼仔細看了許久,慢慢反應過來。
我錯了。
一直以來,所有墟獸圖鑑的後面根本就沒有那些弱點說明的額外字句,都是自己看資料時腦子裡思維太快,太流暢,仿佛看到1+1=?的問題,瞬間反應過來答案等於2,下意識腦補出了後面的弱點說明標準答案。
腦補太順暢,以至於他出現了記憶盲區,類似曼德拉效應。
後面有些需要計算過程和推理的墟獸,他也沒太當回事,畢竟稍微轉個彎就出了答案,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他忽略了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小細節。
經過這番閒聊,任重心中的一個小疑惑得到了答案。
那就是明明墟獸資料庫中把取巧滅墟獸的標準答案寫得清楚明白,為什麼當初鄭甜等人手裡有錢,卻堅決要囤錢買奔雷車,就不肯花一百塊先買一級腕錶用著。
為什么小鎮裡那麼多資深半職業拾荒者寧可提刀硬上,也始終不肯用取巧的法門。
為什麼在過去的時間線里,聰明的鄭甜也有很努力地學著自己的思路取巧,但都只稍有成果,進步很慢。
原來,對我而言很簡單的事,對這些生活在永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世界裡的人竟超出了認知。
就連陳菡語都不曾建立起完整的科學思維邏輯觀,遑論其他人。
不是他們不想,是他們的眼睛被蒙住了。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話對所有人都適用。
當時任重想了很久才緩緩說道:「你們先把腕錶關掉。」
「我叫你們兩個分析事物的基本方法吧,一個叫演繹法,一個叫歸納法。把這兩者結合,許多你們過去覺得懵懵懂懂的東西就能慢慢浮上水面。」
此後,小隊裡的眾人便開始了更艱難而廣泛的學習,學習氛圍相當濃郁,討論的話題便更積極向上了。
但林望這邊卻有本質不同。
這些人已經擁有了冠絕星火鎮的實力,在這偏居一隅的小鎮裡,他們幾乎沒有能與自己抗衡的對手。
從四級到五級的跨越又太遠,以至於這隊伍里除林望之外,其餘人壓根就沒指望過。
他們很強,但卻死氣沉沉。
在通過個人努力爬升到這個階層時,他們既主動又被動的將自身固化在此階段。
他們在個人實力上沒有追求了。
……
吃過晚飯,任重便與林望等人告別,並說自己晚上不回來睡。
林望雖然不曾拒絕,但卻說道:「我們的莊園安裝有第三代鐵幕自動防禦系統。四級以下的墟獸,三級以下的職業者來多少死多少。小鎮又有職業守夜人和中心監控,四級墟獸不可能靠近。你在這邊睡比在集中睡眠艙安全很多。」
任重對此深有體會,在上上次時,他親身感受了三代鐵幕的威力,差點沒能弄死貝立輝。
「多謝隊長提醒,不過我今晚確實……」
旁邊的貝立輝嘿嘿一笑,打斷任重的話,「隊長你這可就不懂了,他是要去找鄭甜和陳菡語倆妞玩兒呢。」
潘鳳蓮做嬌羞狀,「其實我也可以的呀,我也想呀。」
任重默默看貝立輝一眼,再向潘鳳蓮不好意思地一拱手,「今晚我與鞠經理有約,不是去鄭甜那邊。」
其實他和鞠清濛並沒有約定。
他有別的目的。
他是要去那邊等另外兩個人。
不過反正他是鞠清濛的情人這事在林望眼裡板上釘釘,沒什麼好避諱的。
「喔哦!不錯嘛!」貝立輝吹了聲口哨,笑得淫穢。
潘鳳蓮失落道:「那我確實不如鞠經理。任重你好福氣。」
林望則是微笑搖頭:「原來如此。鞠經理的確是個大美人。但任重你畢竟是職業者,也才二級,還是要以職業生涯為重,稍微節制。」
任重點頭,「我明白的。」
貝立輝突然站起,與任重勾肩搭背,「我也覺得你該聽隊長的。但我可就不一樣了,你別看我是槍械師,但我身板兒可也不差,也不用怎麼提參數。咱倆打個商量?你現在已經有了鞠清濛,還在勾搭馬瀟凌。鄭甜和陳菡語這倆妞你就讓我也玩玩唄,你反正都已經開發過了。」
任重反手拍飛貝立輝的手,面沉似水,冷聲道:「輝哥,玩笑開過了。」
貝立輝怒瞪雙目,「你什麼意思?」
卻又是林望出面打圓場,「貝立輝你收斂點。任重你別在意,他只是開個玩笑。」
任重點了點頭,「我明白的。」
說完,他便穿著三級外骨骼套裝搖搖晃晃走了人。
等任重出門,貝立輝猛往旁邊吐了口痰,「操,煞筆玩意兒。不識相。」
林望擺擺手,「貝立輝你確實該收斂點。任重曾經是公民,生活的環境與我們不同。他對女人的看法和荒人不一樣也是正常。」
貝立輝環抱雙手,「嘁。公民了不起啊。現在不也是荒人?我早晚……」
「閉嘴!」
林望突然發了火。
貝立輝委屈看著林望,「哥……」
「你懂什麼。任重對女人的占有欲越強,越是將這些女人視為禁臠,他的弱點就越多,就越好掌控。現在邢鳴已死,我們缺人。他剛投靠我們,你就別添亂了。他好歹也是星火鎮裡起來的人,勉強知根知底,也有把柄在鎮裡。把他培養起來,總好過我們去外鎮招聘個陌生人吧?」
貝立輝別過臉:「算了,沒勁。我懂,但也不知道怎麼的,我就是看他不爽。」
……
夜裡十點整,鞠清濛的別墅客廳里。
任重獨自一人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他前面的投影電視裡播放著的是最新的財經新聞。
鞠清濛坐在書房的書桌前,瞪大眼睛看著電腦屏幕。
屏幕上顯示的內容是均衡型三級外骨骼定製改造零件搭配詳解。
這是她花300點購買的付費教程。
今天與任重一番交流,讓她這位曾在充義縣一高叱吒風雲的學霸感受到極大的挫敗感。
哪怕只是當個工具手藝人,她也要成為更好的工具。
資料看累了,該去睡覺了,身穿睡衣的鞠清濛伸個懶腰,悄悄把頭探向門口,看了眼客廳里。
咦!茶几上怎麼有三杯茶?
我沒說我想喝茶呢,我更喜歡飲料。
還有,為什麼有三杯?
他在等人?
誰?
就在此時,門禁系統響起,滿心疑惑的鞠清濛接通門禁,打開單向視頻通訊系統,嘴裡問道:「誰呀。呀!」
眼前的立體投影里,馬達福和馬瀟凌父女齊刷刷站在她大門外,面露焦急地仰頭看著攝像頭。
「鞠經理你好,是我,馬達福。任重是在你家吧?麻煩你開開門,我們找任重有要事商量。」
鞠清濛愣了片刻,趕緊應道,「好的好的。」
一邊應著,一邊開門,她同時快步往樓上跑,得換套衣服。
她也緊張起來了。
大半夜的,不知道鎮長父女倆這樣急匆匆登門有什麼要命的大事。
但她卻又反應過來。
從馬達福問話的方式看,任重並沒有約他們。
但任重卻提前在茶几上擺了兩杯熱茶,並且茶杯里還冒著騰騰白煙,應該是剛泡好不久。
他知道這倆人肯定會來。
他分明就是在故意等。
並且他還是老神在在胸有陳竹的模樣。
嗯。
一切都在任重的掌控中,不是什麼大事。
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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