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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范增看來,世間就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被人利用的,另一種是利用別人的。而他,只屬於第二種。如蜀國之陳平、幽閣之彥蟬、方士南宮望都是他利用的工具。而他的目地很簡單,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見項羽一統天下。如果說世間只有一個人是他不能利用的,那便是項羽。
通過從蜀國來的情報上看,曹咎已經時日無多。而蜀國的形式如今非常微妙,曹咎的兩個兒子到底誰能當上新蜀王,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對於與劉邦暗中勾結的陳平,范增覺得他已無利用的價值。
桌子上有一杯放冷了的茶,那是他早晨過來的時候自己親手泡的,而現在卻已經過了中午。當范增從桌案上一大堆情報里掙脫出來的時候,他端起了那杯冷茶,然後一飲下腹。等腹內那股清涼的液體疏散至全身,他才覺得頭腦稍微清晰了一點。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他繼續拿起竹簡翻看。
這間石室里存放的都是幽閣這些年收集上來的情報,而他誰也信不過,所以總是自己一個人翻找。從上百冊書卷里分析出有用的消息,這便是他今日要幹的事情,這是一個細緻活,誰也幫不了他。通過情報,他知道了蜀國的近況,知道了劉邦這些天在幹什麼,知道臨江國的使者已經出發,也知道了秦國不僅向楚國派出了使者,還派使者前往他國。
其中到漢中的使者劉邦拒絕召見,到臨江國的使者已經被共傲看押了起來,到燕國的使者被臧荼給殺了,派往趙、齊的使者竟然被山賊給俘虜了。當范增看到九江王英布接見了秦使的消息後,他的兩條眉毛不由自主的動了動。
「英布。」范增在嘴裡念了一遍,隨即又搖頭笑了笑,心裡覺得縱然英布起了什麼心思,也跳不出楚國的掌控之內,畢竟九江國與楚國挨得太近了。
繼續翻閱著情報,范增已經得到他想要的消息。秦國派出的這些使者並沒有發揮出他想要的作用,除了與秦結盟的魏、韓二國,其他的諸侯王根本就不願意搭理秦使。這根他想的一樣,天下的大勢依舊掌控在楚國的手中,楚國的霸主之位依舊不可撼動,如果能在今年三月促成楚王登基一事,那秦魏韓三國就只是疥癬之疾,到時候的楚皇號令天下諸侯王,一起出兵伐秦,到那時候嬴子嬰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免不了重蹈覆轍,落得亡國身死的下場。
看過了秦國的情報,范增又拿起桌案上另外一處情報,這封竹簡被單獨擺放在一處,顯得頗為重要。而這麼重要的情報只是為了監視一個人,準確的來說是一個女人!在范增看來,如陳平、子嬰、陳余者,還不如這個女人重要。因為在他看來,此女就如古之妲己、褒姒一般,具有禍國殃民的力量。而他一心輔佐的君主,卻對這個女人有別樣的感情。
如果是換了其他人,比如劉邦、子嬰這樣的君王,范增根本就不會擔心這麼一個女人。因為他知道如劉邦、子嬰者,他們都是理智大於感性的人,而項羽卻偏偏不是這樣,在他的眼中項羽是個非常感性的,也正是因為他感性的性格,才塑造出了他別具一格的人格魅力。
項羽的膽識與魄力,當世無人能敵。就如當初項梁戰死,熊心不甘寂寞奪取權利,項羽遭到熊心的欺壓和排擠,身處於那麼不利的情況下,他還能絕地反擊,先斬宋義,再破釜沉舟攻打巨鹿。如此神來之筆,卻是范增萬萬沒想到的。按照他的推演,當時的戰局起義軍一方可謂是毫無生機,但項羽生生打破了他的定論。如此天驕之才,縱然是范增這樣的智者也甘心輔佐。
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往昔,不知不覺中又走神了。
范增勉強自己再看了一會消息,感覺視野模糊不能再看的時候,他才忍不住合卷閉眼。他仰著頭靠在椅上,用手拭去了眼窩中那點濕潤的東西。閉了好久,眼睛裡的那種酸澀痛楚的感覺才慢慢消失。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才放下了手中的竹簡,慢慢的走出暗室。
外面的天空分外的冷,寒風呼嘯而過,范增呼了一下鼻子,忍不住打了噴嚏。
池裳裹了裹自己的衣裳,雙手攏在身前,默默的站在了項佗的府門之前。有伯梁的事先通稟,沒過多久便有門童上來通告:「池先生是吧?令尹大人有請。」
池裳拱手向門僮道了聲:「勞煩!」便由他帶路,進得府門。項佗所住的這套宅屋並沒有池裳想像中那麼氣派森嚴,與奢華二字毫不沾邊,甚至在池裳看來還有些簡陋。
當然,說簡陋二字也只能跟其他的達官貴族所擁有的豪宅相比。楚國的令尹就等同於秦國的丞相,就如秦國才死不久的那位丞相公孫止,雖然他當丞相還不足一年,可秦王賞賜他的那所房子可比項他的這套房子氣派多了。這令尹府里既無走閣長廊,也無園林假山,除了幾所廂房外,就只剩下主屋了,在池裳看來,倒像是個四合院。
有居所可見其人,這項佗必是一位頗為廉潔的官員。入得府門,門童引至書房,便有丫鬟看茶,沒等一會便見一人從外走來。池裳定睛一看,見此人闊臉高額,臉上神情不怒自威,便知道便是此行所見之人。池裳連忙起身行禮,項佗還禮道:「不必多禮。」
池裳見項佗對自己身份沒有成見,心中也落實了幾分。說了幾句閒話,項佗便直言不諱的問道:「秦使還未得楚王召見,此時來見我可是有什麼要事?」
池裳正色道:「楚王既然讓我們一路通行至彭城,卻一直不肯召見,又是何故?」
項佗輕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之後卻似笑非笑的問道:「楚王為何不肯接見爾等,你們心裡難道就沒數嗎?」
池裳見項佗問得這麼直接,他臉色稍微一僵,隨即恢復常態答道:「我等大約也猜到了幾分,此事先不做定論。我只想問問令尹大人,如果楚王登基為皇,是不是背棄了昔日的誓言?天下如今的局勢可是由楚王親自造成的,他踩在了秦國的屍體上,分封了諸侯王,如今卻又心不甘,欲仿效秦始皇,這豈不讓天下人嗤笑?」
池裳一席話說完,項佗卻不為所動,他幽幽的說道:「有一點你說錯了,天下如今的局勢不是由楚王造成的,而是由秦二世胡亥自己葬送的!縱然沒有楚王,難道秦國的天下就不會崩亂嗎?分崩離析這是早晚之事!楚王在咸陽分封諸王那是迫於那時的局勢,如今聯合諸侯稱帝位也是因局勢改變而做出的抉擇!嬴政能為帝,楚王又為何不能?以楚王之天驕,縱然是一掃六合的嬴政也未必如也!」
項佗越說越厲,說到最後池裳忍不住霍然站起,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正當他要反駁的時候,項佗卻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麼?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池裳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項佗笑道:「論才華,楚王飽讀詩書,絕不在嬴政之下。論氣魄,楚王氣吞山河,領六國之兵而滅秦,嬴政所做的也不外如是。不僅如此,楚王武藝舉世無雙,力能舉鼎,軍事之才就是昔日的王翦、白起亦不如也!如此天驕,始皇帝嬴政也必如也!」
池裳冷笑道:「逞勇好鬥,乃匹夫所為!古之賢君,從未有力大者坐擁天下的。就如商紂王,他一樣是個猛士,卻敗送了自己的江山。」
項佗聞言卻只是笑笑,本來頗為憤怒的池裳看到項佗臉上的笑意,突然心中一動,腦子一下恢復清明,想道:「我說的,項佗又怎能不知?他越是拿項羽和始皇帝比,就證明他心中越虛!不然的話,以項氏對贏氏的仇怨,又怎會拿之相比呢?」
池裳想明白後,臉上又恢復了先前的從容之色,他道:「這麼說來,楚王是要效仿始皇嗎?既然如此,楚國會盟就不應該祭拜義帝,而是應該祭拜秦始皇帝!先前劉邦已經傳出楚王弒殺義帝的傳聞,此乃忤逆之道,如今又要學秦始皇帝,這就是叛祖之道!如果項燕公、項梁公在天有靈,會不會被楚王再次氣死?」
這次換項佗變了臉色,他猛一揮衣袖,憤怒的說道:「劉邦已經親口承認那是污衊楚王,豈能信之?楚王稱帝,又關始皇帝何事?如此牽強附會,真正的智者是不會相信的!」
池裳淡淡的說道:「天下智者幾何?愚者幾何?弒殺義弟一事,不管是真是假,天下的百姓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他們還在議論。不要說楚國,就關中的百姓也知道。他們不會在乎是真是假,只會說楚王是個亂臣賊子!楚王若稱帝,天下的百姓也不會在乎這是否跟秦國有關係,只會說楚王是個連祖先都不顧的小人!到時候,天下人議論也許就不是楚王一個人了,而是議論項氏族人是不是都是口是心非之徒!」
項佗怒目圓睜,張口指道:「你——!」
池裳卻悠悠一笑,怡然自得的說道:「我說的這些,令尹大人怕是早就想過的吧?既然敢想又為何害怕說呢?恕我直言,在整個楚國真正想讓楚王稱帝的就只有范增那個老賊!他心懷不軌,就是想全他的名聲,據我所知,范增其人已過七旬,像他這種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賊,他不會關心楚王的聲望,也不會關心項氏的聲望,他關心的是他以後會身成名就,會名垂千古。他想成為始皇之尉繚這樣的人物!」
項佗憤怒過後,卻突然平靜下來,他哧哧的灑笑道:「你之所言,句句誅心,可我偏偏聽了進去。」
說到這裡,他卻忍不住長嘆一聲。池裳聽到項佗之話,也明白了項佗的意思。二人一時都沉默了下去,過了許久,項佗才有氣無力的說道:「不讓楚王登基,秦王又是什麼意思?」
池裳說道:「秦王覺得楚王是個英雄,他想與之堂堂正正的一戰!現在談稱帝還過早,畢竟連天下都沒統一,此時稱帝對楚國未必有多少好處。楚王若是稱帝,難道秦王就會乖乖聽楚國的這個皇帝的號令?到那個時候秦王免不了也要稱帝,說不定遠處的趙佗、陳余等人也會跟著起鬧,到那個時候天下不知道要多出幾個皇帝?這樣又有什麼意思呢?足讓天下人恥笑而已!按照秦王的話說,只有像始皇帝那樣一統了天下,到那時候稱帝才名副其實!」
項佗點頭說道:「你這幾句話到頗為屬實!是啊!如今都未一統,勉強稱帝對楚國未必是好!或許真是范增心思太切了吧!」說完這話,項佗又轉視池裳,對他說道:「我可以幫你見楚王,可是你一旦遞交秦王之書,說不定會引起楚王震怒,到時候你會死得很慘!」
池裳灑脫的一笑道:「我既然為使者,便要完成使命!縱然身死又何妨?」
項佗起身,向池裳彎腰鞠躬道:「公乃國士,佗佩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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