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說話總是雲山霧罩的,李芸傑皺眉琢磨半晌,依然半懂不懂。
但還是點頭拱手道:「好,多謝師爺指點。」
「那成,事兒就這麼定了,你帶著小三兒好好溜活兒,爭取儘快上台。」
胡炎沒有矯情,直接拍板定姻緣。
按德芸社的規矩,外人一般不主動拆對。
哪怕班主郭德剛,往往也只是建議。
沒錯,就只是建議而已。
如果不聽,那就多建議幾次。
可如今僅剩半年時間不到,雲字科的必須儘快挑大樑。
除了小岳,其他人也不能落下。
所以借勢借力,能早湊一對是一對,胡炎對此做得毫無心理壓力。
誰料,他話音一落,緩過勁來的孔芸龍恰好打休息室出來。
「師爺,您叫我?」
胡炎抬頭一瞧,沒看出這傢伙跟剛才有什麼不同,隨即招手讓他過來。
孔芸龍趕緊小跑著到了跟前。
胡炎看得仔細,終於發現了不一樣。
頭一個,眼神變得有神采,其次身手動作也自然許多。
他笑問道:「吃過藥,好些了?」
「沒事兒,小毛病!」孔芸龍咧著嘴,把胸脯拍的嘭嘭響。
一句話試探,看出這傢伙已經對答如流。
胡炎笑了,果然還是這樣子看著舒服。
「以後按時吃藥,萬一出問題就不好了。」
「好的,師爺的話,我指定聽!」孔芸龍笑眯著眼,隨口就是一記馬屁,「哦,對了,師爺,您叫我幹嘛?」
胡炎一指李芸傑:「以後你跟芸傑湊對,正式搭檔。」
「啊?」孔芸龍一愣。
什麼情況?
就迷糊一會兒的工夫,怎麼還把搭檔給換了?
不成啊,自己都還沒合計清楚這事的利弊呢。
他當即試探道:「不是,師爺,這個,小胖挺好,但這事兒吧,您總得容我琢磨琢磨是不是,咱得慎重?」
胡炎一瞧他這德性,就知道他心裡又在開始彎彎繞。
旋即語氣悠悠道:「甭考慮了,你自己剛才都答應了,要不然芸傑會看上你?」
「我答應了嗎?」孔芸龍有些傻眼。
撓著頭皮回憶半晌,愣是半點印象沒有。
「不是,師爺,我剛才那是沒吃藥,斷片了,就跟人家喝醉了酒似的,當不得數,您容我琢磨一晚上,明兒一早答覆您,成不成?」
胡炎可不慣他這毛病,直接反問道:「噢,你要喝醉了酒,把人家好姑娘糟蹋了,是不是也不作數?」
「這……不是……」孔芸龍語塞。
胡炎揮手道:「好了,以後最好按時吃藥,要是再敢掉鏈子,我就趁機讓你簽它幾張十萬八萬塊的借據,到時你賣了褲衩都還不起我的債。」
「媽呀!」孔芸龍頓時臉色都變了,旋即結結巴巴的嘟囔道,「師爺,您,您,您太狠了吧?」
胡炎悠悠道:「我手裡有你不少黑料,所以你以後少繞點花花心思,穩穩噹噹的把活兒弄好,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不敢,哪敢呢,嘿嘿!」孔芸龍表情訕訕的賠著笑。
只是心裡哇涼一片。
新來的小師爺好厲害呀,自己貌似有點玩不過他。
往後的日子可咋整?
看到小三兒吃癟,心裡最高興的莫過於燒餅。
哎呀,真好,小師爺終於不止收拾自己一個了。
心中樂,嘴上笑,還得使勁憋著。
於是,胡炎聽到的動靜便是這樣的。
「哈哈~咳咳~嘿嘿~哈哈~」
胡炎扭頭一瞧,沒好氣道:「你很快要攢開場了,活兒呢?」
燒餅當即不笑了:「呃,我這就去找史師叔,您老歇著。」
說完,拿著刺繡,趕緊跑離這個是非之地。
「師爺,您歇著,我倆也去溜活兒了。」
剩下的孔芸龍拱手說完,拉著李芸傑也走了。
等這幾個傢伙前後腳離開,胡炎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
恰好,巡完場的李青回到上場口。
「師叔,您樂什麼呢?」
胡炎笑道:「沒事,剛才逗他們來著,怎麼樣?」
「好多了。」李青點頭道,旋即有些感慨,「有點樣子看著才舒服。」
「辛苦你了。」胡炎遞過去一杯茶,招呼道,「來,坐下喝茶。」
李青雙手接過茶杯,一屁股坐下來,卻有些欲言又止。
胡炎瞧著有些疑惑:「怎麼啦,跟我這還有不能說的?」
李青搖頭道:「不是,師叔,我剛才巡場,也聽了一下他們的活兒,手藝還是差點意思,咱這園子怕是不好弄呀。」
其實他是想問,小師叔有沒有什麼好法子,像拉動湖廣會館一樣,儘快把廣德樓也給拉起來。
畢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郭德剛已經讓了利,這是人家的誠意,那接下來就該自己體現價值了。
投桃報李的買賣,或是交情,才能長久不是嗎?
如果廣德樓也能快速火爆,那就太體現能耐了。
儘管這不是自己主導的,但多少也算一份功勞吧?
只是話到嘴邊,依然沒有說透罷了。
可胡炎哪裡聽不出來?
只是這幾天他都在琢磨這個事情,可惜到現在都沒想到什麼好法子。
不對。
不能這麼說。
他是總感覺自己漏掉了什麼,就好像隔著一層窗戶紙,可一時半會兒,就是捅不破。
上回在湖廣會館的時候,也是這樣。
在園子外面轉悠半天,琢磨半晌,心裡頭還是沒主意。
可等他一進後台,被陣冷風一吹,腦子頓時便豁然開朗。
最終一眾老少爺們聯手配合,一個來月,便把園子給掀起來了。
如今又是這樣。
不過,他相信,只要一點點的契機,自己一定能找到法子。
甭管正招,歪式,只要能抓到老鼠,那它就是好老鼠藥。
士氣可鼓,不可泄。
但老李同志不好忽悠,遮遮掩掩反而不美。
胡炎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暫時我還沒法子,容我琢磨琢磨。」
李青一愣,旋即也笑道:「不急,咱現在把基礎打穩,後面很快也會有起色的。」
胡炎點頭,跟聰明人聊天就是舒服。
跟郭德剛、於慊也是這樣,一點即透,甚至不點都透。
很快,下午場的演出正式開始。
由於新的底角兒把場,今天的演員使活兒格外賣力氣。
同樣,心中有事的胡炎,也一個個節目瞧得格外仔細。
甚至連給下台演員說活兒的事情,他都交給了李青。
就這麼瞅著台前的動靜,整整一下午,連廁所都沒上。
由此可知,這傢伙的腎不錯!
只是很可惜,窗戶紙依然沒被捅破。
不過,園子裡演員的能耐、觀眾情況,倒是全數瞭然。
怎麼說呢?
沒有特點。
演員就不說了,觀眾老少皆有。
這種情況,差不多可以理解為,進園子的觀眾,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人。
去天橋太遠,而且不好買票,乾脆就近進來過過癮。
倘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
最要命的是,全場觀眾,根本沒有明顯捧哪位角兒的跡象。
換一句話說,人家今天進來,可以看你演出,也可以看他演出。
只要有演員在台上說相聲就成,只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就成。
具體是誰,沒太大所謂。
好吧,再說明白一點,那就是:沒有演員賣得動票。
一個園子開門做買賣,竟然沒有演員能勾得動回頭觀眾,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胡炎知道,甭管承不承認,以前曹芸金在的時候,他多少是可以賣得動票的。
但是他如今不在了,整個園子就沒了這樣的人。
所以一個下午過去,胡炎眼睛都盯酸了,卻只能算是看到了更壞的消息。
無奈。
他最後心裡一嘆:唉,完犢子了,隨便來點什麼,捅一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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