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具傳統特色的方形餐桌,上面擺著湖南當地的特色小菜,以及小吃。
徐文武和兩個兒女的晚飯,看起來簡單又溫馨——如果不是徐尚氣和徐夏靈略顯僵硬的動作的話。
「你們兩個主動出現,引我過來,到現在反倒沒什麼想要跟我說的了嗎?」
喝了口湯,徐文武放下碗, 笑著看向自己的兒子:
「其實我還是有些遺憾的,如果能親自見一見你們的林會長,我也好謝謝他——
這幾年,你看起來過得很有意義。」
他的笑容很有魅力,眼神更是仿佛蘊含了無盡的故事,但徐尚氣卻仿佛感到有一股徹骨的寒冷從他心中升起。
他定了定神, 看了眼對面眼神飄忽的妹妹, 長出一口氣。
這件事總歸是要問清楚的。
「爸爸,這幾年你一直知道我在哪, 在做什麼。
會長從招收我進入仁德會的時候,就和我約定,我滿18歲的時候,讓我回國和你好好談談,他說父子之間的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
徐尚氣看到徐文武面上露出了贊同的微笑,遲疑了一下,繼續道:
「你當年,是不是真的將我當成殺手培養?
我不想做個殺手,我不想繼承你的錯誤,越走越遠,但當時我沒辦法反抗你, 所以只能……」
「所以我雖然很傷心,很憤怒,最後還是默許了你在國外的生活,甚至我原本打算讓你再多在外面生活幾年, 被社會好好毒打幾輪。」
徐文武微笑著看向兒子, 好像從現在開始才仔細研究他和當年出走的時候有了哪些不同:
「不過看起來,在仁德會的生活讓你更快地經歷了這個過程,你現在雖然還沒上大學,但說話做事已經有模有樣了。」
「仁德會的工作會接觸到社會的各個層面,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鍛煉人的地方。」
徐尚氣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從國內輾轉去到舊金山,經歷了一段不怎麼美好的社會底層日子,能遇到那次招工會真的是自己的幸運。
不過,他嘴角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但我絕對不會回來繼續做個殺手的!」
徐文武聽到這斬釘截鐵的聲音,眼神微微有些飄忽,在尚氣尚未察覺的時候又凝實起來:
「我訓練你,並不是殺手那麼簡單,殺手需要學習那麼多歷史以及哲學類知識嗎?
甚至功夫,我教給你的也是所有,而不是專精刺殺的幾種。
事實上我原本打算在你手刃殺死你母親的兇手後,讓你開始嘗試管理幫會裡的事務。」
徐文武雙臂放在桌子上, 手臂上的十環閃過微弱的藍光,他認真地看著尚氣:
「你雖然做到了, 卻做得不夠好,不夠徹底。
血債,要血來償,那也是了結過去的一個里程碑。
尚氣,你是我的繼承人,是十環的繼承人,如果你向我證明了你配得上它們,那麼它們遲早會變成你的,到了那時候,十環是什麼樣的組織,你說了算。」
徐尚氣皺了皺眉,這和他想像的情景有些不一樣?
不過,繼承十環幫和十環什麼的,他從來沒想過,現在他在意的是那件事:
「爸爸,這幾年,我接觸到了許多人和事,也對於一個疑惑越來越深!」
他死死盯著徐文武的臉,將之前的種種不合理之處,逐一說了出來。
而隨著他的訴說,徐文武的面色從平靜,變得茫然,而後是思索,最後,居然顯現出一絲不可思議和凝重。
「爸爸,十環賦予了你千餘年的壽命,但為什麼有千餘年智慧的你,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徐尚氣的質問,讓徐文武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的腦中翻滾著十年來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妻子的死,他居然從來沒從自身找過原因。
不,好像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料到過自己會被仇家找上門來。
「當時……我真的一丁點防禦手段都沒留下來……」
徐文武雙目呆滯,喃喃自語:
「為什麼?怎麼會?是我對十環的威懾太過自信?
不,我應該有安排人手和防禦,當時就連我最親信的手下都不知道我的行蹤,那些傢伙怎麼會知道……」
「你後來沒調查過嗎?」
徐尚氣和徐夏靈看到父親這種大大失態的情況,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疑惑起來:
「我是說,就算這件事是個巧合,但他們當年居然放過了我們……」
「是啊,這的確值得調查,但我居然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復仇上,對此一無所覺……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傢伙好像就是毫無阻攔地長驅直入,好像對總部的外圍防禦視若無物……
我買菜回來的時候,兇手一來一去,哨卡居然沒有任何異常,這本就不正常,我居然完全忽略了!」
徐文武面色凝重,他發現了自己當時的不對勁。
他記不起來,那次事件之前,發生了什麼!
「嗡……」
十環的光芒微微閃爍,徐文武的表情一瞬間迷茫了起來。
「啊……映麗,我知道你不會怪我,但這件事確實是我疏忽了……
是我對不起你,等我接你回來,親自向你賠罪!」
「什麼?!」
尚氣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徐夏靈也張大了嘴巴:
「接媽媽回來?爸爸你在說什麼?」
徐文武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正常,他定了定神,露出了溫暖的微笑: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原本我是想研究清楚了再找你們回來……
但現在看起來,是時候了,你們一定可以幫助我更快地找到你們的母親。」
他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陰鬱:
「之前的確有我的原因,造成了那場悲劇,但我們還有機會,將你們的母親接回來之後,我再也不會犯下之前那種錯誤!」
「爸,媽媽已經去世了!」
徐尚氣完全想不明白,父親承認了他的疏忽,看起來這也不像是他自導自演的,那種迷茫和不可思議的眼神,不可能作假。
但接母親回來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們跟我來。」
徐文武站起身:
「我來跟你們解釋這一切……這次機會,我們必須抓住!」
書房,徐文武翻了翻桌子上的古籍,向徐尚氣和徐夏靈介紹著他的發現:
「我這一生,做過許多事情,也有過很多名字,戰王、可汗大師、地球最危險的人……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征戰殺戮就是我人生的意義,直到我遇到了你們的母親。」
他看了眼滿臉不解的兒女,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們剛才問我那些話,是懷疑我主動露出了破綻,使得仇家找上門來——
現在甚至我自己也開始懷疑了,因為我不記得當時的詳細情況,這對我來說是萬分不可思議的。」
「你是說,你當時的精神狀態不對?」
徐尚氣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父親手臂上的十環。
「啊……我們還是從頭開始說吧。」
徐文武沉默片刻,招呼兒女坐下,自己凝視著手臂上的十環,眼神深邃:
「我之所以會去塔羅秘境,當然不是因為知道那裡能找到老婆,而是當時我的征服遇到了障礙——
當我即將征服喜馬拉雅山脈附近的時候,一個叫做『至尊法師』的傢伙阻止了我,她的實力無比強大,我需要尋找更強的力量來擊敗她。」
「至尊法師?」
徐尚氣微微一愣,雖然法師們的存在在紐約大戰之後已經不是秘密,但他們的首領至尊法師,還是始終籠罩在迷霧中的。
身為仁德會的普通成員,徐尚氣並不清楚至尊法師是個什麼級別的強者,但居然能阻止父親嗎?
「所以,我開始遍尋古籍,最終找到了塔羅秘境,這個可以令我的實力更進一步的傳說之地。
而我上門挑戰的時候,便遇到了你們的母親,映麗。」
徐文武聳了聳肩,也沒有不好意思:
「當年我可以說是屢戰屢敗,始終打不過映麗,她來自塔羅秘境的神奇魔法,居然可以制服十環……那是我前所未見的能力,也更加堅定了我從塔羅秘境獲取力量的決心。
但……就在我的屢敗屢戰中,我和你們的媽媽,互相產生了好感,直到相愛,甚至追求力量都被我拋到了腦後——
我甚至屢次前往塔羅秘境的理由,只剩下了和她相會。」
徐文武眼中的幸福無比真摯,仿佛完全沉浸在了當年的情景中:
「她讓我發現了新的自己,也讓我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直到我們都願意為了彼此,拋下一切。
她拋棄了塔羅秘境的族人和自己的神奇魔力,我拋棄了十環和千年基業。
而後我們結婚,有了你們,在這麼多年之後,我終於發現了值得我為其變老的東西。
但我們本不必拋棄這些的——」
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犀利且鋒銳,聲音中隱含怒火:
「我們結婚之前,映麗希望我們定居塔羅,但村子裡的長者們卻拒絕了,他們……說我不配,他們認為我和你們母親的相愛,是為了覬覦塔羅的秘傳魔法。」
「之前的確是,但那個時候,我很清楚,我對那東西已經完全沒有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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