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調查協會 第17章

    在桂秀蓮遇到靈異事件的幾天後，十字坡又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再次出現的鬧鬼事件頻繁發生，人們處於一種巨大的恐懼和焦慮之中。

    人們已經不再寄希望於某個法師的降妖除魔，鄰裡間開始討論搬家的事情，但是真正搬走的只有一兩戶而已，大部分人仍然保持著人離鄉賤的傳統觀念，離開也僅僅限於討論之中。

    那些接受了新思想的年輕人，雖然他們對十字坡發生的事也感到困惑，但這並不能使他們放棄唯物主義的新思想，也堅持的留了下來。

    這些年輕人中的王一行，此時的內心情緒是複雜的。對於妻子敘述的遭遇，他的內心並不是完全的不相信，但是他所受的理性教育又同時讓他無法接受那些靈異的事情。

    桂秀蓮向王一行也提過搬家的事，但是馬上被他否決了。一來經濟上並不允許，二來真的搬走了的話，他一直以來的堅持便會成為別人的恥笑。

    夫妻兩人還因為搬家這件事吵了架，這可是他們成親以來的第一次。吵架中桂秀蓮雖然沒有哭，但是眼圈含淚的樣子讓王一行心裡也不是滋味。有心答應妻子的要求，但是頓了頓，王一行最後還是硬起了心腸。

    之後兩個人便陷入了冷戰之中。

    又過了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夫妻兩人已經準備就寢，王一行出去倒洗腳水，桂秀蓮在屋裡鋪被。

    猛然間，她聽到丈夫在外面低低的喊了一聲。

    桂秀蓮愣了一下，丈夫的喊聲充滿了一種壓抑的恐懼，她不由得向外望了一眼。

    雖然和丈夫還在生氣，但是桂秀蓮還是很關心他的。她擔心的沖外面喊了一聲：「咋地啦？」

    丈夫沒有回答。不一會兒，他從外面走了進來，面色慘白。

    「沒啥事。」王一行這才對桂秀蓮答道。目光卻有些閃爍。

    桂秀蓮疑惑的看著他。

    王一行逃避著她的目光，著急的說道：「我困了，趕緊睡吧。」

    跟著王一行很快便上床躺下了。只是這一宿當中，桂秀蓮感覺到丈夫的身體一直翻來覆去的沒有睡著。

    那之後又過了兩天，王一行始終沒有告訴桂秀蓮那天晚上他遇到了什麼事情，即使桂秀蓮旁敲側擊的問了兩回，可他卻是口風很嚴。不過桂秀蓮看得出這兩天的丈夫總是滿懷心事的樣子。

    又是一天的晚上，桂秀蓮正在床上縫補衣服，王一行鄭重其事的坐到了她的身旁。

    「秀蓮。」

    「呃？」桂秀蓮放下手中的活抬頭看著丈夫，發現他一臉的嚴肅。

    「你多久沒回咱媽家了？」王一行問道。

    王一行的父母已經過世，他口中的咱媽自然是指桂秀蓮的娘家。

    桂秀蓮微微愣了一下，還是答道：「月初剛回去的。」

    「啊？」王一行也想起了此事，臉上露出了意外和尷尬的表情。

    他頓了頓，接著又很不自然的說道：「這幾天你再回咱媽家住一段日子吧。」

    丈夫的話讓桂秀蓮感到意外，她問道：「剛回去沒幾天，為什麼又讓我回去啊？」

    「常回去陪陪咱爸咱媽，也省的他們老惦記你。」王一行的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他低著頭，極力迴避著桂秀蓮的目光。

    「那……」桂秀蓮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猛然停住了話頭。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丈夫那天晚上遇到了什麼事，還有他此時心裡的想法。

    她感到害怕，但卻仍然沒有去詢問那晚事情的細節，而是顫聲的對丈夫說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王一行的表情似乎對妻子的提議動了心，但是他低頭猶豫了一會兒，再抬起頭時，目光便有些艱難。

    「不了，家、家裡也要有人看家，工作上我也請不了假……」

    王一行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大堆不能離開的理由，在桂秀蓮看來沒有一個能夠站的住腳。最後王一行也感覺自己的話極為牽強，低下頭喃喃的說道：「這裡，這裡是家啊！」

    桂秀蓮沉默了。丈夫固執的要留下來，總是有原因的。拋開他說的那些牽強的理由，不管是面子問題，或者覺得故土難離，抑或是更為複雜的原因，丈夫的堅持已經是無法改變的現實了。

    桂秀蓮雖然沒有足夠的學識去剖析丈夫堅持留下來的心理，但是卻有著人類嗅出危險的原始本能，她緊張的牽起丈夫的手，懇求道：「讓我也留下來吧。」

    「不行！這裡……」王一行說到一半又閉上了嘴巴。

    桂秀蓮知道他想說的是這裡會有危險，只是最後又把話咽了回去。

    「我已經聯繫好了一輛馬車，你明天就回去。」王一行的話說得斬釘截鐵，而且顯然也是早有準備。

    桂秀蓮覺得他這幾天心事重重也許就是在思考今天這件事。

    最後，她還是拗不過丈夫的固執，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坐上了回娘家的馬車。

    王一行一直送妻子坐上車，看著妻子擔心的表情，他突然開口道：「那天晚上……」

    他似乎想告訴妻子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話到一半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沒事的。」

    桂秀蓮點了點頭，隨著馬車走了。

    她沒想到，這是丈夫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回到娘家住下後，桂秀蓮一直在擔心著丈夫的情況。雖然娘家住的地方離家裡並不太過遙遠，但是那個時代的交通和通訊確實極為不發達，桂秀蓮也沒有其他多餘的辦法知道丈夫的消息，只能將擔憂埋在心裡。

    直到一天午夜的時候，早已熟睡的桂秀蓮突然間醒了過來。她聽到有聲音在喊她。

    聲音來自外面，在喊她的名字。

    「秀蓮，秀蓮。」

    她住在西面原先當姑娘時住的屋子，父母住在相對著的東屋。一開始她以為是父親在那屋喊她，但是待聽得仔細時才發現，竟然是丈夫王一行的聲音！

    桂秀蓮的身體猛然一震。他怎麼來了？咋沒提前打聲招呼？

    桂秀蓮心中疑惑，下床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推開屋門，外面便是灶間，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灶台的邊上。

    「一行？」她小心的問道。

    不知為什麼b桂秀蓮感到一陣害怕，並不是因為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人有可能是個陌生人，而且害怕真的是丈夫出現在面前。

    「是你嗎？」她又顫聲問道。

    對面的黑影沒有回答，但是她的眼睛已經開始適應黑暗，對面黑影的臉龐已經逐漸映入她的眼中。

    「一行，真的是你！你咋來了？」桂秀蓮喊道。

    她走向丈夫，但是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

    她看到丈夫的目光哀切，血從他的五官留了下來，形象恐怖之極。

    「一行！」桂秀蓮悽厲的大叫一聲，隨即丈夫便驟然消失了。

    灶間只剩下桂秀蓮一個人，一切仿佛像從夢中驚醒一樣不真實。她感到後背已經被汗浸濕，渾身顫抖起來，心慌與恐懼占滿了她每一寸的肌膚。

    一行出事了！一行出事了！心中充斥著這個念頭，桂秀蓮衝到對面的屋子，歇斯底里的拍打起父母的房門。

    「一行出事了！」她瘋狂的哭叫著。

    被驚醒的父母根本無法撫平桂秀蓮的情緒，無奈只好出去借了馬車，桂秀蓮的父親和兄弟趕車，她的嫂子陪著她在車上，一路向十字坡趕去。

    等他們到達十字坡的時候，天色已漸發白。

    十字坡還有些余霧未散，借著晨曦的微光，他們看到了仿佛是地獄一般的陰森景象。

    在胡同里橫七豎八的躺著很多具屍體在薄霧中隱現，其中離他們最近的一戶人家的木柵欄倒了下來，一個男人趴在柵欄上面早已死去多時。他的屍體向桂秀蓮的方向伸著手，像是在求救或者是逃跑不及。

    桂秀蓮的父兄兩個大男人都被這樣的情景嚇得魂飛魄散，她的嫂子更是嗷的一聲暈了過去。在她的父兄慌手慌腳的救治她的嫂子的時候，桂秀蓮仿佛夢囈般的下了馬車。

    走進自己住的胡同，裡面的情形比外面更加的慘烈。橫陳在胡同里的幾具屍體都是面目猙獰或者滿臉的惶恐。一些鄰居家敞著大門，桂秀蓮在張哥家門口看到張哥媳婦兒背對著自己趴在院子裡，而張哥靠在院子裡的一顆小樹下，雙手攤在身邊，一把斧頭落在手邊。他的雙眼圓睜，仿佛是在臨死前看到了他這一生都未見到過的恐怖形象。

    身體恐懼的顫抖從來未有停止過，桂秀蓮顫顫巍巍的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一個男人正在胡同的深處遊蕩。那人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轉圈，口中念念有詞：

    「神兵天降下凡來，千軍萬馬啊……」

    最開始的那一剎那，桂秀蓮還把那個人誤會成了她的丈夫王一行，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同樣住在十字坡的鄰居李秀才。

    李秀才四十多歲的年紀，本名叫什麼桂秀蓮並不知道。因為身上有秀才的功名，大傢伙便這麼稱呼他，而桂秀蓮自然也跟著這麼叫了。

    自從這個國家取消了帝制後，李秀才沒有了科舉出仕的路，便一直對周圍的人和事保持著敵視的心理。不是自持身份認為那些鄰里是鄉野村夫，就是認為那些接受新思想的年輕人是亂臣賊子。雖然家在十字坡，但是他卻並不常在家呆著，多數時間都是外出訪友。

    桂秀蓮回娘家前，便聽說李秀才已經離家很長時間了。此刻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不過看他的樣子桂秀蓮意識到李秀才一定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已經瘋了。

    看著李秀才的樣子，桂秀蓮突然想到了丈夫。一種不好、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就像女人天生的預知能力。

    父兄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他們此時終於發現自己走下了馬車。桂秀蓮知道自己必須趕快了，如果父兄趕到的話是肯定要拉她回馬車的。但她的丈夫現如今無論什麼情況，她都想親眼看到！

    家裡的門是虛掩著的，桂秀蓮推開門走了進去，差點被地上的門閂絆倒。她踉蹌了一下，最終穩住了身體。父兄呼喊她的聲音越來越近，夾雜著快速的跑步聲。桂秀蓮的心情更加急迫和恐懼，同樣也加快了步伐。

    走進了臥室，她終於看見了丈夫王一行。倒在地上的桌子擋住了他的臉，雙腿從桌子後面伸了出來，一隻手搭在了桌邊，似乎是他倒下時拽倒了桌子。

    淚水不自主的從眼眶流了出來，她顫手顫腳的繞過桌子，看到丈夫躺在那裡的模樣。恐懼、絕望與痛苦的悲傷最終化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直到她的父兄趕來將她拖走時，桂秀蓮已經哭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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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