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調查協會 第44章 （卷序）

    夜晚的商場總是靜的嚇人。白日裡的喧鬧消湮於夜色之中，一件件電器毫無生命的安靜陳列在櫃檯里，行走於其間，總是讓人有一種死寂的孤獨感。

    劉揚禮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死寂。在日喜電器商場工作了十三年，從這家商場第一天營業開始，到十餘年後日喜電器成為了一家全國連鎖的電器集團，他一直都呆在這間位於遼安市的日喜電器的總部商場裡。

    這些年來，和他一起入職的許多同事不是離開就是升職，只有他一直留在這裡幹著從入職便開始的保安工作。

    他是一個不喜歡改變，享受安逸的人。雖然已經年過不惑，但是卻至今未婚。他覺得一個人沒什麼不好的，父母也在幾年前病逝了，若是自己再熬上十餘年，他便可以退休領退休金，過上永遠安逸，甚至是有點避世的生活。

    「劉哥，劉哥！你在哪裡？」

    腰間的對講機響了起來，是夜班的保安領班在呼叫他。

    保安領班比他小七歲，入職也沒有他時間長，雖然表面上對他表現得很尊重的樣子，但是劉揚禮知道他背地裡還會叫自己「老油條」，而且常常感到頭痛。不過劉揚禮也常常認為他能夠升職領班是拍馬屁得來的，所以雙方也算是扯平了。

    「我在一樓巡視。」劉揚禮用對講回應道。

    「好的，注意安全。」對講機那邊關心的說道。

    劉揚禮知道對方並不是真的關心自己，領班用對講呼叫自己的目的只是確認自己有沒有偷懶而已。

    劉揚禮撇了撇嘴，繼續穿梭於各個家電櫃檯。

    一樓主要經營的是手機，電腦和相關的小家電，還有電器配件。這裡是安保的重點，有很多的攝像頭，保安經理也會通過攝像頭回放查看保安的工作狀態，他才不會傻到在這裡偷懶呢。

    一個聲音在安靜的商場裡響了起來。劉揚禮停下了腳步。

    聲音聽上去就像沙子透過濾網掉下來的沙沙聲，他很快便確認了聲音來自何方。

    他向一樓的東南角走去，那裡是售賣收音機等小型家電的地方。

    他來到櫃檯前，看到聲音的源頭——一台收音機正躺在玻璃櫃檯上面，發出沙沙的頻率噪音。

    這個收音機應該是給顧客試聽的樣機，一定是是櫃檯營業員下班前忘了收起來了。

    劉揚禮這樣想著，上前將收音機拿了起來。收音機的體積挺大，大概有20*15厘米的規格。他得用雙手才能將它捧住。以前他的家裡也有一台收音機，但是只有手上這台收音機的一半大，聽櫃檯營業員說，這台收音機可以收到世界各地的頻率，不過劉揚禮覺得這多半是營業員為了銷售而吹牛。

    雖然心裡如此認為，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擰動了收音機的調頻旋鈕，只是每經過一個頻率，收到的都只是單調的沙沙聲。他感到有些無聊起來。

    突然！

    「我在這裡！」

    一個短暫、尖銳的叫聲從收音機里傳了出來，劉揚禮嚇了一跳，手一松將收音機摔在了地上。

    聲音只有一句，但卻讓劉揚禮著實嚇得不輕。他愣了足足有五秒鐘，才彎腰將地上的收音機撿了起來。

    收音機好像摔壞了，任憑他如何擺弄也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

    也許剛才是自己不小心調到了哪個電台發出的聲音吧。

    劉揚禮這樣想著。這看似不錯的解釋，其實在他的心底也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後背沒來由的突然一陣發麻，他快速的將收音機扔回了櫃檯上，轉身離開。

    商場裡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這也許只是他的心裡作用。但是劉揚禮的步伐卻是迅速加快，心裡想著趕快將一樓的巡邏結束，就可以回到三樓的保安休息室。雖然裡面有他討厭的保安領班，但至少全是同事地方會讓他感到安全。

    在路過平板電腦的櫃檯旁時，他減慢了腳步。

    平板電腦的櫃檯是一個長方形的木製台子，上面擺著幾台用於給顧客試用體驗的樣機。在他路過的時候發現上面的樣機全部都亮了起來。

    一開始他以為是櫃檯營業員臨走前忘了將樣機關閉——以前便有過這樣的情況。但是仔細看了電腦屏幕才發現，上面竟是開始的開機畫面，並不是忘了關機這種情況。

    劉揚禮無意識的呻吟了一下，走近櫃檯，看著其中一台電腦屏幕畫面的變化。他有種直覺，在開機畫面結束後，就會出現某種東西，他感到既恐懼又好奇。

    他心裡覺得自己肯定的是瘋了，腦子裡充斥著這樣的想法。在這寂靜、詭異的商場裡，盯著自動開機的電腦，想著最後會出現什麼畫面——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一陣電話鈴聲在商場裡忽然響了起來，將全神貫注看著電腦畫面的劉揚禮嚇了一跳，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

    電話鈴聲來自於商場西北角落售賣固定電話機的櫃檯。他順著鈴聲走了過去。固定電話機的櫃檯是那種開放式的貨架，上下三排的貨架上擺著各種固定電話的樣機，還未等走近，他便發現響起鈴聲的是最上邊一排緊靠著左邊的一台紅色話機。

    他緩步走了過去，站在話機前面又猶豫了起來。話機的鈴聲仍然響著，挑動著商場裡的躁動與不安。

    劉揚禮謎一般的陷了進去，想要拿起電話聽一下，但是內心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

    最後，劉揚禮還是忍不住拿起了電話聽筒，鈴聲戛然而止。他把聽筒放到耳邊，裡面傳來了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說話聲：「我在這裡，聽我說！我在這裡，聽我說……」

    聲音尖銳、急促、充滿了恐懼，和剛剛在收音機里的女人聲音如出一轍。劉揚禮忽的渾身一顫，電話聽筒從手中掉落。

    就在他聽到聲音的一瞬間，他忽然想起自己忽略的一件事：放在貨架上的電話機實際上都是沒有線路和電源的，怎麼會發出聲音？

    他恐懼的向後倒退了幾步，想起腰間的對講機，急忙取出來呼叫道：「領班、領班？」

    對講機里沒有任何回答，只傳來一陣斷頻的雜音。

    他又試圖再呼叫一遍，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這時，貨架上所有的固定電話都同時響了起來。吵鬧的鈴聲仿佛瀑布般轟鳴。劉揚禮嚇得倒退了好幾步，身體撞在了後面貨架差一點摔倒。

    貨架上掛著的U盤之類的小商品，被撞得嘩嘩直響，有些還掉在了地上。劉揚禮也顧不得查看，轉身飛奔起來。

    仿佛有什麼東西跟在他的身後，他一路經過的電器都自動開啟，櫃檯里的各種手機交織出雜亂的音樂，音響里發出意味不明的嗡嗡聲，當他經過一台自動開啟的吸塵器的時候，跑出來的吸塵器將他絆倒，臉重重的撞在了地上，火辣辣的疼。

    他抹了一把臉，有血粘在手上。不過他也顧不得檢查自己的傷勢，掙扎的爬起來跑上了自動扶梯。

    夜晚商場的自動扶梯已經是停止運行的狀態，劉揚禮慌張的跑上去，腳下一滑便摔倒在扶梯上。膝蓋磕在階梯上一陣劇痛。他強忍著疼痛，手腳並用的爬上樓梯，從背影看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蜘蛛。

    他想跑去三樓的保安休息室，但是爬上二樓後整個人便脫力的摔在了地上。

    他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汗水將內衣浸透。他兩次試圖爬起來，但是都沒有成功。

    二樓經營的是電視機，有很多電視品牌的廠家在這裡有專營的門店。在二樓商場的東面，也就是現在劉揚禮躺著的位置的正對面，有一組電視牆，上面都是商場自營品牌的電視機，在劉揚禮摔倒在二樓的同時，電視牆上的所有電視都亮了起來。

    劉揚禮喘著氣，癱在地上看著前面的電視屏幕不停跳動著雪花。

    雪花時斷時續，其間不時的還有扭曲的畫面出現，就像某個電視畫面因為信號問題而出現的那種情況一樣。

    被電視上的雪花吸引，劉揚禮在不知不覺中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向電視牆走去。

    等他來到電視牆的前面，牆上的電視畫面也穩定了下來，白色的雪花不見了，電視牆上的所有電視都只播著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男人站在一組電視牆的前面，那個男人正是自己！

    畫面上是自己的背影，鏡頭是從遠處拍攝的，並且在逐漸向他拉近，就像一個人正在從他的身後向他走近。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著，一動也不敢動的盯著電視畫面。畫面離他的後背越靠越近，幾乎就要貼在他的背上。接著——

    劉揚禮並沒有看到最後的畫面，他的心臟終於承受不住這樣恐怖的刺激，他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表情扭曲，口吐白沫，在身體抽搐了兩下後，死掉了。

    在他死後的瞬間，商場裡的電器都恢復了正常，電話聲音不再響起，電視屏幕也變成了原本的黑屏狀態，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只有劉揚禮的對講機此時終於有了聲音：

    「劉哥，怎麼了？劉哥，怎麼了？」

    保安領班焦急的聲音不斷從對講機里傳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