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調查協會 第82章

    沐合一璇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在教學樓的走廊里，剛剛從三層樓的多功能教室跑出來，又返回了操場右側的教學樓。

    楊曉菲不知跑到了哪裡，她無意識的尋找著，同時心裡也為剛剛經歷過的事情感到困惑不解。

    「大姐姐！」楊曉菲的聲音從旁邊的樓梯口處傳來，沐合一璇急忙側過頭看去，楊曉菲就站在樓梯的下面，目光幽幽，表情可憐的望著她。

    「你在這裡？」沐合一璇急忙過去蹲下身扶住了她的肩膀，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楊曉菲紅著眼圈，露出委屈的樣子點點頭。

    沐合一璇也放心的點點頭，再一次牽起了楊曉菲的手。

    「我們走吧。」

    兩個人挨在一起向沐合一璇來的方向走去，本來想從教學樓的大門走出去，但是還未等走到大門前，便聽到前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沐合一璇心裡一緊，與楊曉菲同時停住了腳步。

    當走廊前面的拐角處，一個猶如殭屍般的男人拖著腳步出現的時候，沐合一璇與楊曉菲沒有任何猶豫的再次跑了起來。

    身後的腳步聲雜亂而又細碎，雖然她們不敢回頭去看，但是也能聽出來絕對不止一個人在身後追著她們。沿著來時的路向前奔跑，在跑到與楊曉菲見面的那個樓梯口的時，早已疲憊不堪的沐合一璇雙腿一軟，摔倒在了地上。

    已經跑上樓梯的楊曉菲停了下來，轉過身對著沐合一璇大喊道：「大姐姐，趕緊過來！他們要追過來抓你了！」

    身後的腳步聲確實如楊曉菲所說離得很近了。沐合一璇艱難的爬起來，跟著她走上了樓梯。

    她們快步走上了二樓，身後跟過來的腳步聲也並未中斷。在二樓的緩步台上，一個白衣長發，皮膚慘白的女人靠在牆邊。看見她們走上來，女人呻吟著伸出手去抓她們。

    楊曉菲率先尖叫起來，沐合一璇攬住她的肩膀俯身躲了過去。那女人的指尖划過沐合一璇的臉頰，僅僅這一丁點的接觸，所帶來的地獄般的冰冷從指尖的觸碰出瞬間傳遍了全身。

    沐合一璇腳步不停，攬著楊曉菲跑上了三樓。

    在三樓的走廊里，也有著各種模樣悽慘的死人。他們看到沐合一璇和楊曉菲後，立刻也向她們走來，伸出手來抓她們。

    楊曉菲不停的尖叫，讓沐合一璇快跑。兩個人一步不停的向上跑著，每層都有死人在追逐她們。

    最後兩人一口氣跑到了頂層五樓，楊曉菲的身體忽的一矮，整個人半跪在了地上。回頭一看，從五樓的地面上鑽出了一個光頭男人的小半截身子，口吐著鮮血，表情猙獰的緊緊抓著楊曉菲的一條腿。

    楊曉菲厭惡的大叫一聲，另一隻腳猛地踹在了那光頭男的臉上。光頭男鬆開楊曉菲捂著臉慘叫，楊曉菲趁機站了起來。

    在五樓走廊的深處，人聲和腳步聲開始躁動起來，黑暗中又幾道人影在緩緩地移動。其中有一個如人形怪物一般，四肢著地，速度明顯比其他人要快，發足狂奔著向她們衝來。

    楊曉菲慌張的抓起沐合一璇的手，帶她跑到了正前方的一個狹窄的樓梯口前。

    樓梯並不高，從這裡上去便是教學樓的天台。後面的追趕聲急促迫近，兩人也來不及細想，幾步登上了樓梯頂，在合力推開一扇木門後，跑進了教學樓的天台上。

    沐合一璇快速的將木門關上，在地上撿起一根鐵條將門別好。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此時如脫力般癱坐在地上，背靠在木門，大口喘著氣。

    自從走進學校後，一路來不停歇的奔跑與緊張，沐合一璇到此時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連站起來都感到費力了。

    楊曉菲也靠在她身邊坐下，帶著哭腔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抓你啊？」

    沐合一璇沉默著沒有回答。最開始她以為是曲珊珊因為恨她，才將她困在這裡，派那些死人來抓她，但是現在她卻有些不確定了。

    「他們想要的，是我的能力。」沐合一璇喃喃自語道。

    楊曉菲還是一臉懵懂的看著她。

    沐合一璇將雙手舉到眼前，看到上面因一路奔逃而滿是傷口和污泥。楊曉菲看到後急忙關心的說道：「你的手這麼髒，我有濕巾給你擦一擦吧。」

    沐合一璇沒有回應她，甚至沒有聽進她的話。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滿腦子想的是剛剛那殭屍般的男人緊緊扼住自己脖子時，腦子裡出現的景象。

    當時自己便是想用這雙手試圖掰開那個男人的胳膊，但是在接觸的剎那間，觸碰的並不是堅硬的手臂，而是仿若伸入了水中一般，包裹著雙手的，是大量傳入她體內的信息。

    那個男人所想的，所說的，所看的等等經歷都在那一瞬間傳遍了全身。猶如電流一般，沐合一璇完完全全感受到了。

    她感到很困惑，那些信息中最強烈的一條，便是警告般的一句話：

    「絕對不能讓它得到我的力量！」沐合一璇在心裡重複著。

    身後的木門忽的發出一聲脆響，一隻手從門後伸了出來，差一點就抓到沐合一璇的頭髮。

    木屑飛濺到空中，楊曉菲尖叫著躲到了一邊，沐合一璇也忘掉了疲倦，快速的站了起來，轉身看著大門。

    又有一隻手從門後伸了出來，將木門又破開了一個大洞。門後傳來巨大、混雜的呻吟聲，就像深淵裡魔鬼的哀嚎。所有的死人都集中在了門後，想要衝破木門，他們馬上就要衝進來了！

    「他們要進來了，怎麼辦？」楊曉菲在沐合一璇身旁焦急的說道。

    沐合一璇攥緊了拳頭，緊盯著那即將被撞開的木門。

    「如果他們得到你，那一切都晚了。」楊曉菲大聲提醒她道。

    沐合一璇露出了決然的神色，轉身走到了天台的邊緣。

    邁上有小腿高的台階，腳下校園的操場在她眼中一覽無遺。頭頂上遮天蔽日的烏雲下，沐合一璇顯得極為單薄和瘦弱。狂風吹得她的衣服獵獵作響，她回頭看了一眼楊曉菲，目光中的決然更深了。

    「他們要進來了。」楊曉菲著急的說道。

    「只有自己從這裡跳下去，他們才不會得到自己。」

    她這樣想著，向前邁開了腳。

    身後的楊曉菲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但是下一刻，沐合一璇停了下來。

    她收回邁出去的那隻腳，轉身看著楊曉菲，目光帶著嘲諷和看透一切的冰冷。

    楊曉菲的表情，仍然是一臉的無辜，怯怯的問道：「怎麼了，大姐姐？」

    「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對不對？讓我放棄所有的希望，這樣你便可以得到我。」

    沐合一璇一邊說著，一邊走下了台階。她向楊曉菲走了過去。

    「你在、你在說什麼啊？」楊曉菲仍在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那些追逐我們的死人都是232公交車上的乘客，他們想要抓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將他們困在這裡的你才對。」

    「你在說什麼，我不太明白。」楊曉菲向後退了一步，隨著沐合一璇的靠近，她開始慌張起來。

    「那些被你困在這裡的乘客將他們經歷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只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死那些無辜的人？為什麼要殺死曲珊珊？」

    沐合一璇神情激動的站在了楊曉菲的面前，對方禁不住的向後又退了一步。

    沐合一璇接著說道：「一位我很尊敬的長者曾經告訴我，在一定空間內的任何事物都要遵守這個空間裡的所有規律，哪怕這個空間是它製造的，只要它還在這個空間裡，便不能倖免。所以，我想我有辦法知道答案。」

    沐合一璇雙手放在了楊曉菲的肩膀上，就猶如剛才要掰開那個男人的胳膊一樣。只不過這一次是她主動的去探索。

    她的雙手奇幻般融入了楊曉菲的身體裡，剎那間各種各樣的畫面不斷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就像是突然湧入的一汩汩海水，讓她的大腦如同溺水般窒息。

    最早的畫面，是楊曉菲幼時不斷出現在她眼前的意識能量，那些意識能量還保持著死亡時的可怕樣子，這讓年幼的楊曉菲充滿了恐懼，同時也使得她的成長中養成了懦弱、敏感、沉默的性格。就像曾經的沐合一璇一樣。

    然而她最大的痛苦和恐懼，確實來源於她十歲那年，和父親去釣魚的那一天。

    當時她甚至還無法理解父親對她做出的事情所代表的可怕意義，只是本能的感覺到了生理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恥辱。

    她本以為她的痛苦只會有那一次，卻恐懼的發現之後還有很多次。她曾苦苦哀求著父親停手，不要再對她做那種事情。然而父親告訴她，是因為她太美了，所以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楊曉菲絕望的發現，她所遭受的恐懼與痛苦也許永遠不會停止。就算真的有停止的那一天，恐怕也是她與父親之間的事被別人發現的時候。那時自己便會成為別人口中的勾引父親的小婊子。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楊曉菲很長時間一直沉默的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同時，生理和心理上的劇變也開始使得她逐漸比同齡人更加的成熟。她開始明白父親對她所做的事是不對的，那不是一個父親應該有的行為，他本應該保護自己，而不是成為傷害自己的人。

    終於，楊曉菲不再沉默，鼓起勇氣將父親對她所犯下的罪惡告訴了母親、老師和其他人。

    但是，這些她所相信、所依靠的人給她的回應卻是懷疑、冷漠和拒絕。沒人相信她身處地獄之中，她伸出的求救的手被冷漠的甩開，希望的大門在她眼前被關上。

    最後在她死亡的那天晚上，透過門縫她看到父親在客廳將一瓶毒藥倒入了她晚上喝的牛奶里，而母親只是縮在一邊的角落裡，目光渙散、神情呆滯。

    當父親拿著杯子走進臥室，強行將摻有毒藥的牛奶灌進她口中時，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發出劇烈的反抗。

    父親被推到了一邊，玻璃杯碎在地上，楊曉菲從家裡跑了出去。

    父親的叫喊聲、追趕聲從身後傳來。對於死亡的恐懼讓她的速度超乎尋常的快。

    一輛232公交車在終點站即將離站，楊曉菲在車門將要關上的那一瞬，飛快的跳上了車，終於甩開了父親的追趕。

    她搖搖晃晃的向車尾走去，車上的乘客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她。

    等到她坐到車尾的座位上後，目光掃視了一圈車內，悲傷而又迷茫。就算從家逃到車上，實際上對她來說也並沒有感到有任何希望。巨大的無助感仍然包裹著她，更多的還有憤怒和對死亡的恐懼。

    體內的毒藥開始發作起來，鮮血從她的空中吐出，意識很快變得模糊，楊曉菲從座位上摔了下去。

    有乘客發現了她的異常，大聲的叫了起來。有人過來查看她的情況，還有人大聲叫司機停車。雖然楊曉菲還能聽到這些聲音，但是卻感覺不到任何意義，身體內的憤怒與要活下去的想法仿佛要脫離身體的束縛噴發而出。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楊曉菲聽到自己一直這麼嘟囔著。

    而最後的聲音，是一個女孩預感般的突然尖叫：「趕快離開她！」

    但是為時已晚。

    楊曉菲憤怒的意識能量讓公交車開始失控，在她的意識能量看來，這輛經常載著父親與她去釣魚地點的232公交車，實際上每次便是在將她送入地獄之中。而車上的那些乘客，就是眼看著她墜入地獄而冷漠旁觀的人。

    公交車在路面翻滾了好幾下才停住，車上的乘客此時早就沒了呼吸。

    緊接著，楊曉菲的意識能量開始吞噬其他乘客的意識能量，或者說其他乘客的意識能量融入了楊曉菲的意識能量里。無法分辨這一過程究竟是誰占有主動，但沐合一璇驚訝的發現，在某種巧合之下，所有同樣擁有靈異第六感的意識能量融合成了一股新的力量。

    232公交車再一次動了起來，消失在黑暗裡。

    那股力量先是找到了楊曉菲的父親楊易，在為楊曉菲所遭遇的一切做出復仇後，原本屬於楊曉菲的那種仇恨與憤怒的欲望消失了。但是這股力量卻並沒有像其他意識能量那樣因為欲望的消失而消失，支持它繼續存在的，是楊曉菲臨死前的那強烈的求生欲望。

    只是這種欲望已經超越了楊曉菲本人的情感，帶有人性的部分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動物性的生存欲望。就像是一頭飢餓的野獸，開始了它在新州市的狩獵。

    既然它是以眾多擁有靈異第六感的意識能量來形成的力量，它要想存在下去，就必須繼續吸收那些擁有靈異第六感的意識能量。

    它把目標盯在了像沐合一璇這樣的人身上，幾乎每一年都會有所收穫。只要那些人踏上了232的公交車，就是進入了它死亡的陷阱，至於車上其他的乘客，對它來講只是順手殺掉的事情。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他們身上的血全部抽乾淨。它關注的只有那些有靈異第六感的人，其他人就像是吃掉食物後剩下的包裝袋，順手便撇在了一旁。

    沐合一璇想到曲珊珊像垃圾一樣被它丟掉，心裡就感到異常的憤怒。

    那股力量甚至還去威脅楊曉菲的母親，讓她保守自己的秘密。但是不管它如何去做，它仍然無法避免自己末日的來臨。

    它的力量在逐漸減弱，陸賀他們也開始發現了它的秘密。沐合一璇能感受到她的同事們為了她一直一刻不停的在做著調查，而它想阻止他們。透過它的視角，沐合一璇甚至看到它正在一步步的靠近發現了真相的王志勇，沐合一璇警告的大聲叫了起來。

    她的雙手離開了楊曉菲，後退了幾步，腦子裡關於那股力量的畫面消失了，楊曉菲站在她的面前，滿臉憤恨的表情。

    通上天台的木門已經斜到了一邊，那些死人就要擠上了天台。沐合一璇有些擔心王志勇的情況，但是也明白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

    它因為想要獲得自己的力量將自己困在了這個學校的空間裡，但是因為自己並不像其他受害者那樣是被它殺死的，所以它只能靠在自己身邊一步步誘騙自己放棄希望。這使得它只能也處在這個空間裡，受到這個空間的制約。那些被害的意識能量感受到了它的虛弱，便想要抓到它來解放自己。

    天台上的木門被徹底的撞開，那些死人沖了進來，撲向了楊曉菲。

    楊曉菲的臉變得扭曲起來，憤怒的表情下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天與地在那一瞬間碎裂、旋轉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