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鏡 第七十九章 後路

    鏡玄界，幽州官道。

    寬敞的官路兩旁，就是豐沃的平原，那些大多是大秦王朝的軍田，軍戶們每年只需要繳納一小部分糧食充實國庫，就可以免除其他的賦稅，所以日子倒也算過得太平。

    都說九州飄搖,  但哪怕明天大秦皇室就讓人給滅門了，這些田裡的百姓也依舊得下地耕作。

    他們對於這世道，從來都沒有過多的要求，對當權者也沒什麼期望，他們只想吃飽，穿暖，活下去。

    玄鏡坐在車頭，看著那些在田間勞作的人們，臉上浮現出了很溫和的笑容,  如若眾生都可以像這般安居樂業，他寧肯自己那普度眾生的宏願就此消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旁邊的馬車就一直與林川這一輛並駕齊驅，馬車裡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陸家的大小姐，陸琴琴。

    這姑娘小心翼翼的撩起了帘子，透過縫隙，看著玄鏡的側臉怔怔出神

    一念大師給小和尚準備的法相，應該就是他過幾年的樣子。

    按照小左的話來說，玄鏡的長相就和他們那邊《西遊記》裡的唐僧差不多，是女神仙看了都會動凡心的存在。

    主要是小和尚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神聖氣息，任誰見了都會心生好感。

    陸琴琴看了半天，總算是緩過神來，招呼著婢女，把一小碟點心遞了過去：

    「阿雙，把這份點心給他送過去。」

    「好的小姐。」

    阿雙接過碟子，什麼都沒問,  就撩起了帘子,  去了車頭，陸琴琴最喜歡的就是她這少言寡語的性子。

    兩輛馬車的速度都不慢，但阿雙卻穩穩的把那些點心抓在手裡，很自然的遞到了駕車的劉爭面前：

    「劉管家，這是我家陸小姐給你家小公子的點心，路途遙遠，還望大家多多照映。」

    劉爭轉過頭，多看了這阿雙兩眼，這姑娘明顯有修為在身，而且說話也很得體，看樣子那為陸家的大小姐應該也不簡單

    玄鏡見劉爭遲遲不伸手，便主動把點心接了過來，很客氣的說道：

    「替我謝過你家小姐。」

    玄鏡現在已經基本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了，起碼不會開口閉口都是女施主了。

    阿雙很恭敬的點了點頭，便回到了車廂里，車邊上帘子的一角也飛快的落了下去，陸琴琴摸了摸自己通紅的臉頰,  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位陸家大小姐,  還不過16歲就已經摸到了氣海境的門檻，在整個亨通陸家，都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平日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接近她，她都無動於衷。

    可今日就只是見了玄鏡一面，她那顆芳心就跳得厲害。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陸大小姐勉強平復了激動的心情，有些可惜的小聲嘀咕道：「就是他沒有仙緣難道我們就只能是有緣無分？」

    玄鏡卻沒想那麼多，掰開了精緻的糕點，確定裡面沒有葷腥之後，就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他突然發現師兄的決定很明智，就這樣一路坐到玄天城，似乎也是一件美事。

    玄鏡這邊在愜意的享受著美人的恩惠，林川卻在神台里，暴君一樣的軍訓著靈和暗。

    「父~神~啊~我~麻~了~啊~」

    粘稠的雷漿池裡，暗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電音

    這也就是小左沒在這邊，要不然以他那死認錢的性子，備不住會把這種狀態下的靈和暗丟到沸騰酒吧去當dj。

    咱就是說，哪個dj的電音，都不可能有他倆的存粹。

    林川並沒有理會靈和暗的哀嚎，只是盤膝坐在雷池邊上，看著敖夜在雷池裡翻湧，琢磨著怎麼能讓靈和暗的自身加上這震脈雷屬性的能量。

    但不論林川怎麼嘗試，除了讓兩人的電音變得更純粹一點，卻一直都沒有什麼別的變化，他們依舊是那副水火共存的模樣。

    眼看著雷池的雷漿越來越少，林川總算是放棄了這不切實際的幻想，把靈和暗弄了出來。

    「你們現在這種水火共存的狀態已經很玄妙了，也不能什麼好事都讓你們占了」

    林川很不負責任的嘀咕了一句，他很清楚這些雷電對靈和暗並不會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所以哪怕靈和暗都被電得嘴斜眼歪了，他也懶得開口安慰什麼。

    就在林川琢磨著靈暗還有什麼別的用法時，敖夜終於融納了最後一絲雷光，化作巨龍自空蕩的雷池中升起。

    龍尾一甩，便拍碎了漫天的陰霾。

    「嗷！吼！（雷鎖！開！）」

    看著敖夜遮天蔽日的軀體，林川馬上就想到了自己站在龍頭上的風光。

    只可惜，敖夜帥不過三秒，還不等林川嘗試，就化作了之前嬌小的模樣，繞著林川的手臂，把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呀呀呀~」

    「呀~」

    「呀~」

    呀呀了半天，才把自身的變化給說明白。

    按照敖夜的說法就是，他吞下的那顆「雷珠」就是真龍種的體內的龍珠，他們真龍一族的雷珠就跟人類的經脈一樣，可以隨著破除龍珠外層的封印，來給他們的龍力附著屬性。

    也就是說，現在的敖夜，可以完美的應用雷屬性的龍力。

    林川聽完，也很替敖夜高興，但很快情緒就低落了下來，揉著他的頭說道：

    「行吧，那你就安心修煉，早點適應一下身體的變化，眼下這種情況，還是很難讓你出去，等到了平巒書院之後，我再想辦法讓你出來透風吧。」

    敖夜卻並沒有林川想像的那麼失落，而是豎起了一根龍鬚指向了小左的那半邊神台，很期待的說道：

    「呀~（我好像可以先去那邊誒~）」

    「少給我惹麻煩。」

    林川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便直接離開了神台，盤膝運轉起了玄清訣。

    敖夜的這一番折騰，讓神台內的靈氣湖泊幾乎乾涸，他得儘快恢復靈力，才能好應對之後有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四周的靈氣很快化作了靈力漩渦，包圍了林川。

    好在一念大師的無相之法，不僅可以隔絕他人的看查，也能隔絕靈氣的波動，要不然就他這修煉的動靜，百里內的修士都能感受得到。

    太陽漸漸的升到了最高的位置，灼熱的氣息，炙烤著大地。

    商隊最前面，騎著黑鱗駒的陸安和，也終於抬起了手，示意大家靠邊休息。

    這條官道他已經往返了無數次了，這裡便是他給商隊準備的第一個休息地點。

    向西，距離官道不足三里的地方，就有一處小溪，可以讓磊牛和黑鱗駒去補充水分，而在官道的東側就是可以遮陰躲雨的一處密林。

    隨行的那些，不是商隊的旅人們，也都停了下來，開始休整。

    馬車停穩後，玄鏡撩開了帘子，很自然的說道：

    「哥，一起去解個手？」

    「走。」

    林川停下了玄清訣，果斷的走了出去。

    這一路的修煉，也就堪堪補上了不足三分之一的靈氣湖泊了，缺少靈氣的林川，臉色變得更蒼白了一些，看上去也更加符合他體弱多病的人設。

    玄鏡自然不會單純的叫林川出來解手。

    到了氣海境，他們早就可以消化掉體內那些多餘的水分和雜質了，上廁所這種事根本就不是必須的。

    「咱們這一行，一共有三輛馬車，咱們一輛，陸家小姐一輛，但還有一輛不知道坐著的是什麼人，我試過用靈識去探查，但散布出去的靈識就像是沒入了泥潭一樣，一點反饋都沒有。」

    玄鏡這一上午也不是光看風景來的。

    一念大師可比老瘋子負責得多，出門在外，如何小心行事，如何與人相處，如何隱瞞自己的身份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人家都不厭其煩的教導了好多遍。

    所以玄鏡每到一個新環境，就會下意識的觀察周圍，試探周圍，以確保這裡沒有超出他控制之外的戰力。

    林川卻毫不擔心，只是揮了揮手，直接把靈暗派了出去。

    那輛神秘的馬車離他也就幾步之遙，很快靈和暗就回到了他的神台內，匯報了情況。

    「父神，車裡只有一個姑娘大概二八年華，給我們的壓力很大，但是很不穩定，境界應該是在氣海之上。」

    暗在匯報的時候，眼神止不住的飄離，這讓林川很是不解：

    「你這是怎麼了？」

    「父神，那姑娘沒戴面紗她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

    暗那磕磕巴巴的樣子，看上去就像一個跟蹤姑娘的採花賊一樣。

    這讓林川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可當他轉頭看向靈的時候，發現靈也沒好到哪去，那幻化出的眼鏡，也沒能擋住他眼裡的貪戀之色。

    「靜心！」

    林川頓覺不妙，趕緊揮手招來了敖夜，讓他吐出了雷網包裹住了兩人。

    前後不過兩秒鐘，靈和暗的眼神就恢復了清明。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老色批，就算是有，電一頓也就都老實了。

    靈很快就撫平了被電直了的頭髮，推了推眼鏡，很認真的說道：

    「老祖，那女人有問題，按照物種隔離的理論來說，就算她長得再好看，在我和暗的眼裡也都是一樣的存在。」

    林川皺起了眉頭，沉吟了幾秒，最後也沒有回話，就直接退出了神台，小聲的同玄鏡講道：

    「那車裡的人可能有問題，先讓劉爭側面打聽一下，若能相安無事，才是最好。」

    「知道了哥。」

    玄鏡面色不變，很自然的跟在林川身後，回了馬車，跟劉爭交代了一番。

    按照暗的說法，那馬車裡的姑娘，應該處在通神之境，他不相信在一個小小的商隊裡，會這麼巧合的和一位通神境的修士同行。

    所以他才會讓劉爭去打探消息，因為這商隊是劉爭選的。

    林川可從來都沒沒有信任過這位劉管家。

    就在林川等劉爭回來匯報的時候，阿雙又給玄鏡送來了一個精美的水囊，惹得林川一邊羨慕小和尚的艷福，一邊暗罵一念大師對他的針對

    但還不等劉爭回來，那神秘馬車的車夫，就徑直的走了過來，直到那老頭走到了林川的身前，林川才意識到，自己和玄鏡竟然都下意識的忽視了他的存在。

    「敢問兩位公子為何一直盯著老朽？」

    老頭瘦骨嶙峋，只有一張皮包裹著那佝僂的骨頭，臉上的皺紋就像是乾涸皸裂的大地一樣，全身都散發著行將就木的氣息。

    可老頭的聲音卻是中氣十足，一點都沒有蒼老的意思。

    林川咳嗽了兩聲，氣息微弱的說道：

    「咳咳~老丈多慮了，我這身子骨弱，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自然就多看了幾眼。況且你又不是啥美人，看幾眼也少不了一塊肉。」

    前兩句還算彬彬有禮，可很快就露出了紈絝的一面。

    老人的眼裡飛快的掠過了一絲不悅，但也同時放下了戒心，像林川這樣的貨色，他一個指頭就能碾碎，只是沒必要剛出了城就暴露身份有個商隊照應著，這一路確實會少很多的麻煩。

    所以老人只是頓了兩秒，便在那張老臉上很快就堆砌出了討好的笑容：

    「公子莫要動怒，老朽也只是好奇而已。」

    「呵。」

    林川嗤笑了一聲，懶得再回話，轉頭就上了馬車，感受到老人走遠只有，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涼颼颼的

    那老人的實力應該不如一念大師，否則的話，剛剛絕對可以發現一念大師加持在他和玄鏡身上的無相之法。

    可就算是弱，也弱不了幾分，那老人絕對有著合道境的實力。

    現在不用等劉爭回來，林川也相信這事和他沒關係了，他要是能請出合道境的人出手，根本沒必要跟自己虛與委蛇，直接動手就好了。

    不過那位老人應該也有些問題，林川知道青影是可以發現靈暗的，可剛剛靈暗去車廂里轉了一圈，那老人卻並沒有發現

    估計玄鏡的靈識就是被這老人給吞沒的，但有一念大師的無相之法掩蓋，那老人應該是把那吞沒的靈識當做是劉爭的了。

    畢竟他們這位劉管家可一點沒有隱藏自己的實力。

    分析了半天，林川只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大了幾分。

    這事裡外都透著蹊蹺，他能得到的信息都很混亂，根本沒辦法推斷出什麼。

    此時的林川下意識的就要找小左降臨，因為小左總是可以抽繭剝絲般，很快就幫他理出答案，可畢竟昨天才說儘量不找他

    林川猶豫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等等再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就不信吳天那老瘋子會任由那老不死的對自己出手。

    林大公子一直都有著充足的底氣和後路，那不是無腦的囂張跋扈，而是瘋道主的名望，給予他的底氣。

    可林川卻不知道，吳天讓他紅塵煉心的這一遭，就是要斷掉他所有的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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