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存了那麼多疑問,白天又睡多了,到了晚上陸千金怎麼都睡不著,拉著嬴政就讓他帶著自己偷偷溜到了褚淵的書房。
嬴政看她拉著自己,暗戳戳地掏出夜明珠,輕手輕腳一副過來偷錢的樣子,臉上的表情真是不忍直視。「千金,我現在這具身體還是褚淵的。」所以說他們現在就相當於是在自己家裡,為什麼要做出這種猥瑣的舉動?
她抽空瞪了他一眼:「做這種事情都是要氛圍的好不好,光明正大地來多沒感覺啊。」
「……那你應該去某寶買個蒙面黑口罩。」
她前進的步伐頓了一下,再回過頭的時候眼睛亮得嚇死人。嬴政都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幹什麼?」
&政你好棒!才多久時間就知道某寶了,你好聰明啊~」
嬴政一臉無言,拉著她往裡走:「別說了……」他覺得自己已經get不到千金的點了。
褚淵的書房很整潔,書桌上還擺著一副沒完成的畫。陸千金原本以為,按照褚淵這種身份,就是不畫蘭花什麼的表達一下自己的高端情操,也應該畫點山水。走過去用夜明珠的光一照,頓時整個人都有點不大好了。
畫像上是個女人,一筆一划畫得極其細緻。宮裝上的刺繡花紋都勾勒得很清楚,雲鬢烏髮畫著漂亮的墮馬髻。樣樣都畫全,唯獨女人的臉是一片空白。
&點意思。」在椅子上坐下來,拿起那副畫對著看了半天,「阿政,猜猜看,這幅畫上面畫的人是誰?」
還用猜?嬴政站在一邊掃了她一眼,「山陰公主劉楚玉。」
&常人都會猜是南郡獻公主吧……」
嬴政說:「南郡獻公主是褚淵的妻子,天天都能看見,他吃飽了撐的還在這裡畫幅畫?」反正他並沒有覺得褚淵對南郡獻公主多喜歡。
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要是褚淵真的喜歡南郡獻公主,她今天絕不對這麼坐不住。嘖,褚淵口味挺重啊,劉楚玉名義上還是他侄女呢,他就這麼明目張胆地暗戀人家……被親姑姑算計,被親叔叔和老公算計,還被姑父暗戀,嘖,劉楚玉太慘了。她要是不變成不化骨,簡直天理難容。」
嬴政嘴角抽/搐:「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難道今天晚上來,不是為了查清楚褚淵和南郡獻公主兩個人,到底在劉楚玉死亡這件事裡面做了什麼嗎……
陸千金像是這時候才想起來,說了一聲:「也對……心路歷程可以回去慢慢問劉楚玉。」從袖子裡把銅鏡掏出來,從他頭上拔了一根頭髮下來。「先看看他們兩到底怎麼回事。」
頭髮絲沒入鏡面,波紋顫動之間,畫面迷離又清晰。
嬴政和千金都以為,畫面裡面出現的會是褚淵,然而,並不是這樣的。
初見的時候,何戢和劉楚玉都不是後來那樣不堪的模樣。
想當年,這個詞,聽起來總是太涼薄了。
那一日是盛夏,荷花盛綻。當時劉楚玉的父皇是孝武帝劉駿,特意辦了一個盛大的賞荷會。劉楚玉是孝武帝最寵愛的公主,仗著這份寵愛,她偷偷溜走了,躲進了一旁的荷花塘內。
這樣炎熱的夏季,她卻坐在菱桶里,撥開層層疊疊像碧玉一樣的荷葉,她的臉是這荷塘里最嬌艷的一株荷。順手摘下一朵還未開敗的荷花別到髮髻上,她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散開來,伴隨著水聲散開的,是她哼唱樂府採蓮曲的歌聲。
何戢便是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的。她循著荷花,他卻是循著這笑聲。
宴席之上,南郡獻公主看見他嚮往的神色,還特意笑著添補了一句:「聽著像是從荷塘那裡傳來的,想必是個年紀小的宮婢,正嬌/嫩活潑的時候呢。」
何戢隨意扯了一個由頭,腳像是不受控制一樣,往歌聲飄過來的地方走。走到荷塘邊上,最先看見的一雙藕臂,在碧玉色的荷葉之中,明晃晃的,白得有些刺眼。
唱歌的人躲在荷葉後頭,只能看出是小小的一個,臉被荷葉擋住了,看得不真切。何戢的心被那節藕臂勾得有些癢,下意識探出頭,想要看清她的樣子。
劉楚玉透過荷葉的縫隙,隱約看見有個人影站在荷塘邊上。還以為是父皇叫來尋她的婢女,撥開荷葉,脆生生地道:「你來做什麼?」
話剛出口,就愣住了。
她沒有料到,外面站著的竟然是個不曾見過的男人,並且還是個生得十分俊美的男人。
何戢這才看清她的臉。不過是十三四歲的模樣,梳著垂髫髻,發間並無別飾,不過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上頭還有一滴水滴,在日頭下閃著耀眼的光。她跪坐在菱桶內,玉白的手正扶著一株荷花,夏季裙衫輕薄,她不過穿了一身淺粉色半臂,窄袖挽到肘間,左手手腕上帶著一隻明晃晃的細金鐲子。目光往上移,能看見她未足的身量,面容雖然還未長開,卻已經能看得出不俗的儀容。最特別的是那一雙水光盈盈的杏眼,叫人一眼看過去,就有些晃神。
本身外面站著個男人已經是十分叫人吃驚的事情,他還用這樣的目光打量自己……把他上下掃視了一遍,他穿的很輕簡,卻絲毫不顯寒酸。容貌俊美,站在陽光下頭,卻是個自己能發光的人。她藏回荷葉後邊,嬌/聲問:「你是什麼人,怎麼敢在內廷隨意行走。」
她自己躲著,卻要從葉子的縫隙里偷偷看他。看見他目光清淺,聽見聲音輕柔:「何戢,字慧景。」
像是一陣清風,帶著荷花的香氣掠過心湖。
劉楚玉恍然,「啊,我知道你的。你父親是金紫光祿大夫,何偃!」
&問我是誰,」他含笑道,「那你又是誰?」
&她剛要回答,就看見那頭有個宮婢奔過來。
&主!」宮婢跑過來,看見何戢在此略微有些吃驚,行過禮便在池塘邊上跪了下來。「公主,奴婢知道您在裡頭。皇上吩咐了……」
劉楚玉原本不想理會她,不知怎麼,卻聽得有些煩悶。索性撥開荷葉,將菱桶劃出來,高聲道:「我在這裡,你嚷嚷什麼,別叫人看了笑話。」
宮婢有些惶恐,「公主,奴婢知錯。」
把菱桶划到岸邊,用繩子系在岸邊一根木樁上,她提起裙擺就跳上了岸。宮婢上前想扶她,她卻甩開了,徑直走到還站在一邊的何戢面前。
側頭觀察了他許久,他渾然不動,只問一聲:「公主為何這樣看著下官?」看見她身上衣著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身份有些尊貴。卻沒料到,竟然能尊貴到這個地步。十三四歲,分明只有皇上的長公主才正是這個年歲。
她道:「怎麼,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為何不行禮?」
何戢一愣,下一刻卻撩起衣擺跪了下去。「下官何戢叩請山陰公主聖安。」一早聽說山陰公主最得聖寵,導致如今刁鑽古怪,頑劣不堪。方才看著還是小女孩模樣,如今這樣一來,卻是同那些傳言沒什麼出入。
&竟然能知道我是山陰公主?」她又走近了他一步,低頭對著他說:「你這樣聰明,又生得這樣好看,我很喜歡。既然你用了這樣的方法,你放心,我會同父皇討你的。」
說罷,看都不看何戢的表情,扶著宮婢遠去了。
她從小養尊處優,皇上最寵愛這個女兒,是除了皇后太后外,這世上最有權勢的女子。她從來都是用這種語氣說話。一向很多男人為了榮華富貴,處心積慮製造邂逅來接近她,今日何戢出現在此,她理所當然也將他看做了那樣的人。只是今日這個偶遇,卻很得她心意,因此她才說了這樣的話。
可是她這樣對待何戢,卻讓他感到一種屈辱。
堂堂七尺男兒,她竟然用討這個字眼。何戢覺得方才那個隱在荷葉間的女孩子,就在這輕描淡寫之間被她親手扼殺了,似乎從未出現過。
宴席上有山陰公主的位置,她卻偏偏坐到了皇上身側。這樣的待遇,便是同她一母同胞的臨淮康哀公主劉楚佩,都不敢奢望。
劉楚玉入座後不久,何戢也回到了宴席上。他身側原本應該坐著最俊美的褚淵的,褚淵卻不知道去了哪裡,偏偏不在。於是何戢就成了裡面最為耀眼俊美的一個。坐在那些人之中,他讓人覺得鶴立雞群,恍若美玉被扔在金子裡頭。劉楚玉從這邊望過去,覺得自己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黃金有價玉無價。
皇族都喜歡生得俊俏一些的男子,便是劉楚玉不過十三歲,也不能例外。可是真正讓她心動的,卻是方才他站在荷塘邊上,淺笑低語的模樣。他問自己是誰,其實劉楚玉覺得他是知道的。總有這許許多多的世家公子故意來接近自己,只是這人換了何戢,她寧願裝作自己不知道,寧願騙自己他是真的偶遇了自己。
皇族總是多心的,這一刻她卻寧願自己沒有心。
倘若一早知道她是內廷令人「聞風喪膽」的山陰公主,何戢發誓,他一定不會離開宴席,一定會離那個池塘遠遠的。
&兒可有中意的麽?」父皇含/著笑問她,聲音並沒有壓低。像是就是要這樣告訴這些世家公子,什麼是君臣。他們身為男子,卻也不過是任憑他長女隨意挑選的人。
有些人覺得屈辱,有些人心裡躍躍欲試,明面上卻統統都只能面面相覷,沒一個人敢說什麼。
他們只看見那個看起來天真可愛的少女,她伸手將耳邊的碎發挽到後頭,臉上的笑意冰冷不屑。她的聲音輕柔清甜,偏偏一字一句讓人聽得十分清楚:「回父皇,這裡頭的男子,沒有一個能讓玉兒十分中意。」
瞥見何戢狀似鬆了一口氣,她卻又將話鋒一轉:「不過紫金光祿大夫之子何戢,雖並無十分風華,卻略得女兒心意。」
皇上在一個程度內,是什麼都肯依著劉楚玉的。她既然這樣說了,那想必挺喜歡何戢。何況何戢一向有小褚淵這個說法,褚淵尚姑母南郡獻公主,何戢尚侄女山陰公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就因為這句話,何家得了這無上的榮耀。
何戢被皇上賜婚,不日尚山陰公主,為其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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