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救了我。」
低啞的聲音響起,她慌忙用掌心胡亂擦乾臉上的淚水,回過頭,男童已經無力地依靠在石壁上,默默地看著她。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似乎將種種情緒都壓抑在其中。
「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她無言。
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她對他好麼?
她捫心自問。
她照顧他的衣食起居,擔憂他的生死安危,似乎時時刻刻將他放在心上,然而,只有她知道,她對他其實一點都不好。
似乎這個世界有了系統的存在——頸項上的那個玉墜,時時刻刻都提醒著她——他只是一個任務,一個目標罷了。
她垂眸,憤怒遺留下來的熱意與酸澀像是海浪般一次又一次衝撞著她的心,她咽下嗚咽,好半天才啞聲道,「因為你是沈殷。」
「因為你只是沈殷。」她像是發誓般再次低聲重複了一次。
以後,不再是什麼目標,不再是什麼任務,因為你就只是你。
宛若冰霜般的心像是在這一刻被熱氣侵蝕,瓦解,自從沈家的一切都隨著那一夜的大火而消失殆盡,就再也沒有人為了沈殷這二字不計一切對他好了。
他知道他還有猜疑,他還有提防,可是……
因為你只是沈殷。
斬釘截鐵的話語在他的腦海里轟炸著,那澎湃的熱氣一點又一點地慢慢填滿他的五臟六腑,似乎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他有些狼狽地偏頭,望向地上的沙土,暮色般深沉的眼睛中充滿了他鮮少暴露在人前的疲憊與脆弱。
罷了。
他心裡有個聲音在誘惑著他。
就相信她一次吧。
手無意識地抓起沙土,乾澀的,淚水的濕意似乎從未打濕過這裡,些微的煩悶與陰鬱一瞬間從心頭掠過,緊接著,他聽見他晦澀地開口。
「你以後要記得——」
「今日你所說的話。」
……
帶著統一配飾的教徒在蛇窟中進進出出,四處檢查,這一切,讓除蟒殺人卻仍余了六十來人而變得愈發敏感的眾童子們更為浮躁起來。
「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王老二消失了,關我們這裡什麼事,來來往往的,生生擾得人心煩。」
「若再這麼不知趣,小心姑奶奶我就讓他們死在這裡!」玉玲瓏拎著手中最新藤條製成的鞭子,瞪著遠處來往的人,滿臉暴躁,說話戾氣十足。餘光瞅見正一臉淡定捧著食物從旁邊走過的安寧寧,更是心頭火大,想也未想地一鞭子就把食物打翻在地。
「吃什麼吃啊!你是豬嗎?都這種時候還想著吃!」
安寧寧:……
其實她真的不怎麼想生氣,呆了這么半年多,她覺得對方就是一個嘴欠心狠手段殘忍但……嗯……長得還算不錯的小姑娘,或許……還挺適合魔教這種冷酷無情美艷無比的畫風?
她一邊面無表情地沉思,一邊蹲下來開始撿食物。
而美艷冷酷(?)的小姑娘看見那個她看不起的蠢妞根本完全就沒搭理她,脾氣頓時就上來了,又一鞭子直接揮了過去!
安寧寧:!!!
她生氣了!
系統比她更生氣了!
因為與此同時的它罵了一句:「小j—i—a—n蹄子!」
不遠處的沈殷看到後連忙快步走了過來,雙手扶住她的肩,目光有些幽冷地看了看她的傷口,輕聲囑咐道,「你去那邊等著我,這裡我來收拾。」
玉玲瓏心下不爽,看見這一幕本來還想繼續找茬,可是不料此時沈殷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知為何,明明就是個自己口中的小傻子,她卻偏偏覺得那一瞬間他比秦思在自己面前威懾力還要強大,竟讓她被那一眼看得說不出話來。
而那邊的安寧寧倒是沒看見這一切,她正在和最近幾天不知什麼緣故氣性極大的系統說著話。
「其實第一次見面時我就想問你了。」她面帶微笑道,「什麼叫做j槓i槓a槓n啊?」
系統鄙視地看了她一眼,「無知,那是本系統自動規避不雅詞彙。」
「……」
「噢。真人性化。」她毫無靈魂的稱讚著,「不過——」
「你有考慮過你可以把自己也規避了嗎?」
挑釁了一波系統而心滿意足的安寧寧沒有想到,來自對於她的打臉是如此之快——
快到就在下一秒——
她哭了。
嚎啕大哭,聲淚俱下,不能自已。
把遠處不少目光吸引過來了不說,更是將旁處隱隱對峙的沈殷和玉玲瓏兩人都唬了一大跳。
「你怎麼了?」沈殷輕皺著眉,正想著剛剛那傷口無異,難道還有其他隱患時,安寧寧淚眼婆娑地轉了過來,抽噎道——
「突然好想我的卿卿。」
「……」沈殷清俊的面容僵了片刻,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安寧寧沒理他,而是繼續掛著老母親的慈愛與擔憂,遙望著遠處,「不知他用膳了沒有?」
「今日治學了沒有?」
「有沒有記掛我?」
「忙不忙?」
「累不累?」
沈殷看著女童眼中明顯無法抑制的亢奮與感傷,冷靜地打斷,「誰是卿卿?」
安寧寧一直澎湃的演講突然頓住,微微抬頭,眼神放空,似是苦惱了一陣後無果,遂之後用更為悲切的語調,兀自搖頭感慨。
「姓甚名誰?」
「家住何方?」
「年歲幾何?」
「……」
沈殷微沉著臉,擋住後方來往教徒打量探尋的目光,將一臉悲戚的女童半是攙扶半是強迫地帶到一旁。
他能察覺到她的不同。
因為平常間——她絕對不會有如此豐富而強烈的面部表情。
「哈哈,這莫不是傻了!」終於一臉呆滯地看完全場的玉玲瓏活了,反應過來後的她大笑著指著他們道,「這下可好了,一個小瘋子,一個小傻子,還真真能湊在一起!」
「瘋?傻?」聽到關鍵詞的女童敏感回頭,「你是瘋兒我是傻?」被自己突然冒出這句驚到後的她,回味兒般咂了咂嘴,一臉認真地道,「姑娘,你可曾聽說過大明湖畔的——」
——該聒噪女童被冷靜的小少年強制性地扭回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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