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個任務世界,陳又的演技都是以可怕的倍數直線下滑的,差不多就是從100分到50,再到0。
他現在剛來,演技處在100的位置。
頂著巨大的低氣壓,陳又把自己調整到原主盛夏的狀態,嗖地一下就開始顫抖,他抖的很有水準,也很有層次感,先是捧著碗的手,然後是嘴唇,最後是整個身子。
在原主的心裡,盛擎就是神魔般的存在,強大,恐怖,敬畏,老鼠見了貓還能躲一躲,他連躲都不敢,就在原地瑟瑟發抖。
陳又垂著眼帘,做出因為害怕而哭泣的可憐樣子,睫毛上凝聚了小水珠,不光如此,他還首次挑戰咬下嘴唇這種高難度的動作。
系統說,「不錯。」
陳又心裡的小人在得意的搖擺,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嘿,「大家的反應是什麼樣的,你跟我說說。」
他低著頭嘛,除了能看見自己的大腿,其他的屁也看不到。
系統說,「你奶奶和你兩個弟弟都在幸災樂禍,等著你被訓,滾出客廳。」
陳又問,「那我粑粑呢?」
系統說,「你粑粑看了你一眼,奇怪你的長相。」
臥槽,真夠可以的,陳又頭上的兩個揪揪都抖了抖,他敢肯定,盛擎不知道原主在讀哪個年級,更別說是幾歲了。
當然,那兩個少年的學業,盛擎應該也沒有閒情去關注。
最初盛擎把原主帶回盛家的時候,出於對下屬的情誼,還會問一問,但是原主唯唯諾諾的,問什麼都說不全話,還發抖,動不動就哭鼻子。
懦弱,自卑,膽怯,無能,差勁,這些都是盛擎不能容忍的,偏偏原主都有。
所以慢慢的,盛擎過問的次數就變的很少了。
之後為了堵住家族裡那些老人的嘴巴,盛擎就搞了兩個養子,他們琴棋書畫十八般武藝樣樣都學,非常優秀,把原主襯托的更加一無是處,變的跟角落裡的灰一樣,要麼看不到,看到了只會覺得礙眼。
想吸引盛擎的目光,從他口中聽到一句誇讚,光優秀是不夠的,必須要成為最出色的那一個。
原主努力,另外兩個比他還要努力,他被那兩個甩的很遠,覺得自己什麼都學不好,怎麼都比不上,早就自暴自棄了。
現在兩個養子暗地裡較量,誰贏誰輸還不一定。
短暫的死寂過後,盛夫人說話了,「夏夏,你怎麼回事,拿個勺子也拿不穩。」
陳又顫著嘴唇,等了等,覺得鼻子裡熱乎乎的,不通氣了,才開始發出聲音,帶著哭腔,「對對對不起」
盛夫人不加掩飾的厭惡,「多大的人了,還哭。」
她掃向兩個少年,滿意之色浮現,「男孩子就要有一個男孩子的樣子,你看看你兩個弟弟,他們什麼時候跟你一樣哭哭鬧鬧了?」
那兩個少年沒有發出聲響,很乖巧。
陳又把音量放到最輕最「奶奶,爸,我下次不會了。」
接下來發生了一件很詭異的事。
他突然開始哭了,控制不住的流眼淚,就像是眼睛裡有兩個小水閘,現在被人給撥開了,嘩嘩的往外流。
陳又邊哭邊問系統,「操,怎麼回事,我不想哭的啊?」
系統說,「我忘了跟你說,原主是個哭包。」
陳又繼續哭,「那我要怎麼停啊?」
系統說,「哭夠了就停了。」
陳又,「」
系統說,「有這個原主的哭包一面在,你演技掉線,被懷疑的可能性都會減低。」
「這麼好啊,為什麼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陳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抽抽搭搭的,眼淚順著臉頰下滑,全淌進脖子裡去了。
沒人搭理他,已經見怪不怪。
上方的男人起身離桌,看也不看一眼。
盛夫人讓傭人收拾餐桌,她拿起旁邊的帕子擦手,「吃個早飯都不順心。」
「小光,小景,你們晚上就別回去了,明天周末,奶奶帶你們去海洋館看海豚去。」
盛光喝著牛奶,那張跟牛奶一個色的臉上揚起小天使的可愛笑容,「奶奶,不行啊,我要補課的。」
盛景長的顯冷峻一些,他也是那句話。
「怎麼還補課啊?要奶奶說,就是你們爸爸太嚴格了。」盛夫人後面接上來的一句就有點刻薄了,「你們回回都拿最高分,還這麼努力,有的人,倒數第一也沒見看個書寫個作業的。」
陳又一下一下打嗝,當她在放屁。
當年原主他爸是盛家明爭暗鬥,謀權奪勢裡頭死的一大批人之一,也是盛夫人不待見的幾個人之一,對他的孩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要不是盛擎親自交代,所有人都封住嘴巴,盛夫人早把身世的事跟原主說了,那原主肯定沒有臉再呆下去,自己滾蛋了。
很快,客廳就剩下陳又一個人,他還在打嗝,眼睛紅彤彤的,鼻子也是。
好煩躁。
盛擎最厭煩別人哭了,他這不是踩人雷點上去了麼?
陳又揉揉眼睛,上樓擠個毛巾搭上面敷著。
不多時,傭人喊他,要去掃墓了。
盛家老祖宗的墳在後山。
今天的天氣不好,陰雲密布,隨時都有可能下起雨來。
陳又把衛衣的帽子往上一拉,低著個頭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不時看看路過的花花草草。
家主回來了,傭人們也沒有完全收斂平時的刁鑽和輕蔑,因為在他們看來,盛夏就是一個廢物,怎麼可能被家主注意的到。
剛接手廢物劇本的陳又是想逆襲的。
有句話不是說了的嗎,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系統說,「那就是見鬼了。」
陳又哼哼,「咬你啊!」
有個傭人過來說,「夏少爺,你在後面磨磨蹭蹭的,對盛家祖宗不敬,夫人是要怪罪的。」
陳又加快腳步,從她面前越過去。
傭人心有不快,邊上的人拉住她,「你跟一個廢物計較什麼。」
前面的陳又聽到了。
哎,原主在這樣髒不拉幾的氛圍里生活了十幾年,難怪會得抑鬱症自殺了。
換成是他的話,陳又把手放牛仔褲兜里,呵呵的笑兩聲,他只會把別人搞成抑鬱症。
上墳的時候,起了大風,山上的樹木被搖的東倒西歪。
陳又站在一邊,看著蹲在墳前點香燭的男人,回想對方的個人資料。
盛擎是老么,小時候瘦不拉幾的,腦子笨,還有點小結巴,上頭兩個哥哥都比他優秀,經常嘲笑他蠢,學他說話。
有一次發生交火,盛擎他爸先救了兩個哥哥,他被抓走,過了三年地獄般的生活。
是他自己逃出來的,殺人,逃跑,還要承受沾血的恐懼和折磨,那時候他的年紀還很小。
盛擎逃回盛家以後,包括他爸媽在內的所有人都不關心他是怎麼熬過那三年的,期間都發生了什麼,有沒有受傷,是如何逃出來的。
或許在大家族裡面,流血,失敗,欺辱,甚至死亡都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如果不想被當做一枚棋子,那就成為最強者,決定他人的生死。
盛擎面上仍然是一個笨小孩,背地裡已經將三年學會的陰險狡詐全部用在放棄過自己的那些人身上。
他撒下大網,再一點點的往回收。
因為盛擎早有防備,所以在得知他爸又一次要將他放棄的時候,選擇主動出擊,一場由名利權勢演變的自就發生了。
惡念值好多啊。
陳又的頭上一疼,他嚇一跳,低頭看看才發現是個松果,從樹上掉下來的。
他正要撿起來玩玩,一隻名牌的白色運動鞋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看到顏色,陳又就知道是盛光小少年,這人獨愛白色,別人如果穿的跟他一個顏色,他就會不高興,呵呵,真以為自己是天使下凡間。
「夏哥哥,這松果好漂亮啊,你撿起來給我玩一下。」
少年的聲音軟糯糯的,很好聽。
陳又把松果一抓,站起來遞給盛光,「光弟弟,拿去玩吧。」
盛光沒有伸手去接,松果掉到他的腳邊,他眨巴眨巴眼睛,有點無辜,「夏哥哥,對不起,我剛才沒有接到,你再幫我撿一下好不好啊?」
陳又的大拇指動了動,弟弟哎,哥哥真的好想給你一個贊噢,再讓你媽的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媽子罵人!
陳又現在是可憐的盛夏嘛,別說是盛光讓他撿地上的一個松果了,就是盛光說想要樹上的一片樹葉,覺得好看,他也得爬上去摘。
因為以前就有過類似的事情,還不止一次,盛夏就是光景倆少年打發時間的東西。
第二次把松果撿起來,陳又沒有遞,而是用另一隻手去抓盛光,將松果塞到他的手裡。
又要哭了,陳又使勁憋著,「光弟弟,拿穩了,這次不要再弄掉了。」
說完就裝作去找松果完,一秒都不想待,否則陳又會忍不住去把少年梳的好看的髮型給揉成鳥窩,讓你小小年紀就喜歡惡整別人,不是少爺出身,運氣好撿了個少爺的命,就開始折騰,早晚要死自己手上。
盛光看看手裡的松果,他嫌棄的瞥了瞥嘴角,隨意往地上一丟,就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
腳步聲靠近,盛景從左側走上來說,「你怎麼突然對一個廢物有興趣了?」
盛光拿著紙巾細細的擦手,「無聊唄。」
他把紙巾揉成團拋進草叢裡,嘟囔著說,「爸年年清明都回來上墳,還要帶上我們,真不知道有什麼意思。」
盛景望著不遠處的高大身影,「你可以去問問爸。」
盛光也看過去,滿眼的崇拜和仰慕,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麼驚悚可怕的事,臉白了幾分,聲音都有點異樣,「算了吧,我可不想看爸黑著一張臉的樣子。」
走開的陳又四處瞅瞅,撇斷幾根嫩綠的新枝拿著走到男人旁邊。
他看著對方擺好品,往墳頭培上一把新土,就把手裡的新枝遞過去。
盛擎睨了一眼,也沒說什麼,只是接過去,插在新土上面。
這一幕被在場的捕捉到了,他們各有心思。
磕頭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以往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好天氣,不像今天,沒有太陽不說,昨天還下了一天的雨,地上都是濕的,有草和爛泥。
盛光一身的白,他怕褲子弄髒了,就鋪了好多紙,跪下來的時候還一臉的煩躁。
陳又在旁邊看著,臉不停的抽。
他看過盛擎的資料,對方的內心雖然暴戮,沒有親情可言,但清明上墳在對方那裡,莫名其妙的比任何事都重要,不管那天有什麼工作,都會取消。
似乎那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方法,給自己當年喪狂的舉動找一個正當的理由,祖宗啊,我是盛家的子嗣,一切都是為盛家好。
盛擎決不允許有誰在祖宗的墓碑前不敬,所以盛光要倒霉了。
陳又等了不到五秒,盛夫人在內的所有人看到盛光在墓碑前的行為,表情都變了變。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盛光,你不用磕了。」
盛光先是一喜,然後就去檢查自己的白褲子有沒有弄髒,最後才察覺到氣氛的不對。
他用餘光去觀察男人,發現對方的薄唇微抿,只是一個細小的變化卻讓他害怕的打了個冷戰,「爸,我」
盛擎昂首,「離開。」
盛光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他把嘴唇一咬,煞白著小臉可憐巴巴的走了。
陳又偷偷去看另一個少年,垂眸站立,像一棵挺拔的松樹,對盛光的言行舉止並不關心。
他前一刻沒有錯過盛光看盛擎的眼神,喜歡上了,這也不是不行,倆人之間沒有血緣關係,是收養的嘛,而且盛擎那樣強勢的男人,太容易讓人去當一尊神崇拜了。
不過,陳又還不確定,盛景是不是也喜歡自己的養父,對方的心思更深一些,不好看透。
盛夫人喊陳又,「夏夏,你在發什麼呆?」
陳又趕緊回神,過去直接就跪在墓碑前磕頭,很有誠心,嘴巴還動動,念叨著什麼,完全就是一個拜祭長輩的姿態。
盛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以前的每年,也沒見哪次磕這麼規矩的。
下山的時候,陳又還是走在最後,原主就是一個背景,做了十幾年了,所以他現在依舊個背景,一時半會兒很難改變現狀。
他亂七八糟的想著事兒,好愁。
在這個世界,不但要完成任務,還要上學,這太艱難了。
冷不丁有個聲音在他頭頂傳來,「你為什麼幾天都不去學校?」
陳又一個激靈,看見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他都沒有發覺。
想了想,陳又說出符合一個學渣的台詞,「爸,我聽不懂。」
盛擎的眉頭皺皺,不再多言。
爛泥扶不上牆,拽也沒用,陳又跟上去,踩著男人的影子,「爸,我想要老師給我補課。」
盛擎的腳步不停,「哦?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了?」
因為我要引起粑粑你的注意啊,陳又說,「我明年就要高三了,我想考大。」
盛擎問,「補哪一門?」
陳又很不好意思,臉都紅了,「每一門都要補。」
盛擎說,「過兩天。」
陳又開心的說,「謝謝爸!」
他一激動,步子就邁大了,一邁大就踩上了男人的鞋後跟。
臥槽,你能不能長點心啊,陳又抽了自己一下,立刻就甩出原主的人物設定,戰戰兢兢的說,「爸我不是故意的。」
盛擎轉身去看,少年纖瘦的身子站直,腿併攏,頭低下去,擺出一個小孩犯錯,等著家長訓斥的姿態。
很乖。
他的目光從少年額頭的揪揪上掃過,再去看少年的臉,全是眼淚。
盛擎的眉頭皺皺,「哭什麼?」
陳又哭的快暈過去了,不知道啊粑粑,我也不想哭的。
他哭著說,「爸爸爸爸爸我錯了」
因為氣息不均勻,一口氣說了好幾個爸。
盛擎的面部微抽。
陳又一直低著頭,沒等到訓斥,只看見那雙黑皮鞋一步兩步三步的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人一走,壓力沒了,他就不哭了。
陳又擤鼻涕,拿紙巾擦擦眼淚,再把脖子擦擦,完了就把紙巾塞回褲兜里,山上也沒個垃圾桶,麻煩。
他在心裡呼叫系統,「剛才我沒有暴露什麼吧?」
系統說,「沒有。」
陳又長舒一口氣,他想也是沒有,不然盛擎不會就這麼離開的。
系統說,「好好禱告吧。」
這次比之前說的時候,多加了兩個字。
陳又差點摔趴在地。
回了房間,陳又無所事事的閒晃,他翻著書桌,看到一個藍皮的日記本,裡面還放著一支中性筆。
這什麼?
陳又靠著書桌,把日記本拿起來翻翻,第一頁開頭寫著,我和大佬的那些日子。
大佬是誰啊?
他往下看,眼睛頓時見鬼的瞪大,這狗爬的字是他的,他不會認錯。
陳又抓著日記本,眉頭緊鎖,「對了,這是我昨天半夜起來寫的,奇怪,我為什麼寫這個東西啊?」
一個人自言自語了一會兒,陳又往後翻,一共有五個標題,分別是大佬秦封,何思陽同學,雷明少帥,簡單總裁,陳末二狗子,每個標題下面分別都有四五頁的內容,很詳細,寫著從怎麼相識到怎麼結束。
不對啊,我不是昨天才在網吧猝死,然後就被卷到這個世界做任務的嗎?
陳又詭異的盯著日記本,該不會都跟我有關吧,他立刻就問系統,「這是怎麼回事啊?」
系統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陳又皺眉,「那我怎麼一點都沒印象?」
系統說,「就在十分鐘前,你的所有數據都被一鍵清零了。」
陳又猛地一愣。
十分鐘前,我在幹什麼來著,好像是在翻書架上的課本玩。
一點異常都沒有啊。
陳又抓抓頭,把橡皮筋扯掉,再使勁抓,對對,他想起來了,系統跟他說過,幫他報名申請了這個測驗。
臥槽,我的記憶力變的好垃圾啊,腦子裡亂糟糟的,就像是被大轟過一樣,一片狼藉,陳又認真的看完,合上日記本的時候竟然全都想不起來了。
「我不會是智障了吧?」
系統,「你覺得呢?」
陳又,「別說話,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閉上雙眼,試圖去清理腦子裡的狼藉,將不完整的碎片全部一點點拼湊起來。
過了很長時間,陳又睜開眼睛,有點發紅,也不知道是因為頭疼的原因,還是別的,「數據還能復原嗎?」
系統說,「沒有備份。」
陳又說,「不可能,我知道你在逗我玩。」
系統沉默了。
陳又想哭了,「你好討厭。」
他坐下來打開電腦,把日記本攤在眼皮底下,建了一個文本開始打著上面的內容。
等到陳又把最後一個二狗子的經歷打完,他按了句號,腦子裡就變成一片空白,一個字都不記得。
這種感覺真無力。
陳又把日記本往桌上一扔,手撐著頭,所以說,這不是他的第一個任務世界,是第六個,前面那五個雖然過程各有各的艱辛,但都已經完成了。
他已經猝死很久了,離回家還有一段路要走。
系統發出叮的聲音,還沒說什麼,就被陳又吼停了,「現在不要跟我說話!」
椅子嘭地後倒,陳又在房裡,好不爽啊,要是有機會整整系統就好了。
傭人路過,聽到動靜就敲門詢問。
陳又吸吸鼻子,扭頭朝著門口說,「沒事。」
門外的腳步聲走遠,安靜了。
陳又躺倒在床上,把被子一掀,再一裹,不動了。
他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醒來是在中午,睡了一覺,頭不疼了,腦子裡也不亂了,很清醒,就兩個字回家。
「恭喜你,洗腦成功。」
系統,「也恭喜你,回家的目標更加明確了。」
陳又呵呵,「謝謝你啊。」
系統,「不客氣。」
陳又,「拜拜。」
系統,「」
上完墳,盛擎的車就離開了,盛光盛景也沒留下。
諾大的宅子裡,又只有一個廢物,很多傭人,還有一個閒的蛋疼,更年期不正常發作的闊太太。
周一早上,陳又早早起床去學校。
這裡徒步下山要走將近半小時,再到公交站台,又得大幾十分鐘,夏天還好,天亮的早,冬天就麻煩了,五六點還是黑的。
盛擎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管這種芝麻小事。
可以管的盛夫人沒發話讓司機送,原主就自己走,冬天都是在黑漆漆的路上邊跑邊哭,嚇的。
一番折騰到學校,陳又的鞋子上都是泥,褲腿也沒幹淨多少,他在旁邊的早點攤子上買了一個雞蛋餅塞書包里,狂奔到教室。
原主在讀高二五班,文科班。
陳又根據原主的記憶準備坐到進門左手邊的第一排靠近走道的位置上。
說實話,這位置非常不好。
一有個什麼聽寫啊,回答問題啊,老師都會自然的往這邊來,被選中的幾率相當大。
要死的是,陳又還坐在外面。
他把書包丟桌子,快速解決掉雞蛋餅,就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閉,兩條腿伸直,進入半死不活狀態。
「讓開。」
頭頂有個聲音,陳又打了個哈欠,抬頭一看,喲,校草來了,早啊,陽光大男孩。
肖琅苟擰著眉毛後退一步,「你看什麼?」
陳又把腿一收,人還是懶洋洋的樣子,但是哭包來找他了,他有點想哭,趕緊翻翻書,轉移注意力。
「沒看什麼。」
肖琅苟炸毛,一看就是起床氣還在,「操,老子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大清早的,吼什麼呢哥們,吃韭菜餃子了吧,味兒真不陳又把椅子往前挪,給人騰出位置,「肖同學,幾天沒見,你好像更帥了。」
肖琅苟臉上的表情立刻一變,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他俯視過去,沒錯啊,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起來。」
陳又的屁股沒離開椅面,「這麼大的空你能進去。」
肖琅苟瞪眼,平時他一過來,這小子就乖乖把椅子推進去,自己站在一邊,等他進去了才敢坐下來,今天是怎麼回事,腦子被門夾了?
「我偏要你起來,給老子讓位。」
陳又就是不起來,原主的死,一半原因是自己懦弱,一半原因是周圍的人給的,其中就有同桌的一份,沒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欺負他,給他取了一個「小仙女」的外號,還在班上大喊大叫,惡意嘲諷。
原主呢,是個小哭包。
被欺負了哭,害怕了哭,緊張了哭,委屈了哭,想著事情哭,看著花哭,寫作業的時候,也能突然就哭了。
對別人來說,很稀疏平常的事,到那眼裡,就變了樣,他能看一部喜劇電影哭癱了。
同桌肯定看到的比其他人多,校草只要一發現原主哭,就笑話他,還故意用關心的語氣問,「小仙女怎麼又哭了啊?」
原主會攥著衣角,劉海蓋住眼睛,默默的掉眼淚。
有一次,校草不知道是抽的什麼風,就把原主的手握住,問他是怎麼了。
也就這麼一個小動作,原主就喜歡上校草了。
悲劇發生在一個下雪的夜晚。
原主看到校草跟一女生在拐角親嘴,他漲紅著臉待在那裡,也不知道跑,結果就被校草發現了。
學校是禁止戀的,大家都偷偷摸摸的來,真傳開了,那班主任就要一個電話過去,請各自的家長喝茶了。
所以校草就威脅原主。
原主當時慌的,直接告白了。
校草後退了好幾步,對他說,「你真噁心。」
那件事之後,原主病了一場,再回教室劉海更長了,也不再說話,像個鬼。
他的同桌換了別人,到第二個學期,又變成校草,不過他們都沒有過任何一次交流。
哎。
陳又看一眼校草,他最討厭亂給別人取外號的一群人了,你以為你誰啊?一點都不尊重人。
肖琅苟推陳又的肩膀,「給老子起來!」
陳又被推的撞上課桌,上面的書本全掉了出去,他的火蹭地一下竄起。
這時候,班主任肥胖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口。
肖琅苟的眼珠子一轉,重重撞開陳又到裡面的座位上去,把校服外套脫了往椅子上一搭,酷的一逼。
早自習開始了。
陳又在周圍的背書聲裡頭暈眼花,他捧著語文,好想死啊。
那盛光盛景倆少年都考高分,語文作文滿分,他考一百分都吸引不了目標的注意,所以還是算了吧。
嗯,算了算了。
陳又頓時輕鬆好多,他瞥瞥校草翻開的那一頁,就趕緊翻到那裡,發現是蜀道難,哎喲臥槽,有的字都不認識。
「噫吁嚱,危乎高哉」
呵呵,前三個字都不知道是什麼鬼,陳又把頭往書上一磕,又把臉抓出來,看下面的註解,認認真真的背起來。
因為班主任過來了,就在他的旁邊站著,跟校草說話。
校草是班長,成績班級第一,很牛逼。
陳又聽了個大概,就是春季運動會的事,班主任讓校草做好跟進工作,學習也不要落下。
班主任一走,陳又就繼續磕著。
他耳邊的聲音很雜,後面倆女生在討論昨晚的宮廷劇,哪個妃子好毒,誰誰誰死的活該,誰誰誰真醜。
走道另一邊的女生在語文早自習上背英文,嘰里呱啦的,那些單詞全飄過來了。
陳又旁邊的這位校草在唱愛情鳥,正滿懷憂傷的唱著「我愛的人已經飛走啦,愛我的人她還沒有來到。」
上學的時候,每個班裡都會有一種人,背書的時候唱歌,考試還能考的非常好,比如校草。
其實肖琅苟的心情不怎麼好,女友在清明節給他丟了一頂小綠帽,邊上這個同戀竟然來學校上課了,他還以為對方會轉學走人。
「告訴你,再讓我知道你偷偷趴在我的桌上做噁心的事,我會把你打的你爸媽都認不出來。」
所謂噁心的事,就是原主一臉迷戀的蹭著校草的桌子。
陳又頂著鍋,不想說話。
他揉揉眼睛,夏夏啊,你這麼愛哭,我估計這回要被你搞壞掉了。
撐過早自習,第一節政治課,陳又不行了,他知道下一節課是數學。
可怕啊。
完全記不住公式,應用題他常得零蛋,數學考試全靠前面選擇題瞎猜得分。
系統說,「叫你多的。」
陳又緊張的看著課本,他從原主的記憶里得知數學老師喜歡找人上去做題目,真不討人喜歡。
「別說風涼話了,我冷,你給我點溫暖撒。」
系統說,「放心,原主從來沒被老師叫過。」
陳又愣愣,「為什麼?」
系統說,「一是存在感低,二是他倒數第一。」
陳又,「」
對哦,我是倒數第一,不會有哪個老師管的。
他吧長劉海撩起來,那個橡皮筋被扯斷了,現在他一低頭,劉海全搭下來,世界都熄燈了。
也不知道原主是怎麼習慣的。
陳又左看右看,再往後看,他瞅到後面女生桌上有個粉色的髮夾,「這個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女生明顯的一驚,這人從來沒主動找她說過話,「可以啊。」
陳又說了聲謝謝,他把劉海捉住弄到一邊,拿髮夾固定。
「晚點還你。」
女生呆滯半響,扭頭跟同桌咬耳朵,「盛夏長的不嚇人,挺秀氣的啊。」
同桌也呆,「是哎,之前大家都以為他是額頭有醜陋的胎記,太難看了,所以一直留那麼長的劉海。」
「他平時都低著頭,劉海還那麼長,像個鬼,額頭露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嗯嗯,我還蠻喜歡的。」女生笑起來,很小聲的說,「他戴髮夾好可愛。」
同桌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你能不能別笑的那麼花痴?」
女生撓她的癢,「說誰花痴呢,也不知道是哪個,天天往肖」
同桌把女生的嘴巴捂住了。
陳又聽著後面的鬧聲,花季雨季的少年們,滿滿的青春活力啊。
肖琅苟上完廁所回教室的時候,就聽到竊竊私語,他還納悶,扭頭看到自己桌邊的男生時嚇一大跳,「你誰啊?」
陳又說,「你同桌。」
肖琅苟瞪了一會兒,他噗的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陳又翻白眼,「傻逼。」
肖琅苟兩隻手壓著桌子,「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陳又歪頭,「說什麼?」
肖琅苟瞪著他的粉色髮夾,又去瞪他的大眼睛,「傻逼,老子聽見了!」
陳又說,「既然都聽見了,那還要我再說一遍幹什麼,沒聽夠?」
他這會兒的演技已經成0了,不是盛夏,是他自己。
「操!」
肖琅苟揪住陳又的衣領,還沒怎麼著,人就開始哭了。
原主之前都是低著頭哭,別人也看不見,現在陳又露著大額頭,哭的樣子暴露無遺。
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裡布滿淚水,微翹的鼻子還一抽一抽的,女生都沒他能哭。
肖琅苟愣愣的看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被蟄到似的把手鬆開。
陳又哭的不能自已,媽逼的,別哭了啊,哭個屁啊!
這次肖琅苟撐著桌子跳進去,沒從陳又那兒過。
上課之後,陳又就不哭了,他在抽氣,真的憋不住。
本來呢,講台上的數學老師是看不到陳又的,但是他夾了個粉色髮夾,還在抽氣,想看不到都難。
所以陳又就悲劇了。
他被叫上台,和另外兩個同學一起做題。
「444,我做不出來,你幫幫我。」
系統說,「你猝死的時候,是在念大專。」
陳又揪著粉筆頭,「都忘啦,我數學好垃圾的。」
系統,「以後能好好嗎?」
陳又,「能,必須能!」
下一秒,腦子裡就出現了這道題的解析過程,他趕緊照著抄下來,順利過關。
數學老師有點意外,班上同學也是。
肖琅苟瞥一眼同桌,就繼續拿筆刷刷寫著東西,沒再去看。
撐過一天,陳又背著書包去蹲點。
他知道盛擎的生活習性,下班就回公寓,多數時候九點睡覺,最晚不超過十點,早起跑步,是個素食主義者,健康養生,向來克制,從不放縱。
陳又坐公交到一個路口,過了有十幾分鐘,盛擎的車子從他身邊經過,一下都沒停。
我就不信坐不上你的車。
陳又再接再厲,連續蹲了兩次,還是沒能得到車裡男人的一眼。
他嚼著口香糖,吹了好大一個泡泡,把鼻子都蓋住了。
老天爺,你幫我一把撒。
陳又祈禱的第二天,下雨了,他還是下課就第一個衝出教室,坐公交換了個點蹲。
不多時,一輛黑色車子在陳又面前停下來,前面的司機撐傘下車,「夏少爺,先生叫你上車。」
陳又跟個落水小雞崽似的坐進後座,他扭頭想喊爸爸,結果阿嚏一聲,口水全噴爸爸臉上了。
「」爸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
爸爸的面色非常難看,嗓音低冷,周身氣息非常恐怖,「去前面。」
「噢。」
陳又抱著書包到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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