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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星辰昨夜風,紅鮹賬垂繡簾東,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至天明。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雪夜最是寂靜,也最是淒清,清泠的一夜過去了,火盆里的碳火埋在灰燼里零星的閃耀著火光,一陣風吹開了窗格,蕭瑟的冬風挾著幾分冰雪的氣息闖了進來,散了屋內黏膩的酒香和悶熱,給人帶來一陣清明。
掛在廊角的風鈴清鈴鈴地在響,被風吹著,飄蕩著。
千墨暘站在窗前,看那掛在竹林上的雪。
清冷的雪,像極了白裳的美人,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舉手投足,卻可讓人覺得心旌馳盪。
窗格上也有一些殘雪,千墨暘掌心向上,以靈力慢慢地取了一些擱在掌心。
冰涼的雪入了溫暖的掌心,便漸次融化成了一灘水,順著指間慢慢流下來。
風中仿佛吹過來桔梗花清香的氣息,迷醉心神。
身後輕輕的腳步聲逐漸接近,及至與她隔了一寸的距離時,停步不前。
「風雪停了,大人可以走了。」
千墨暘轉身,蕭姬披著一件淺色的外袍,中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她白皙的肌膚,她對她淡淡的笑,抬手遮一遮眉,看向窗格外的天空,輕聲道,「日頭要出來了,皇居的東門此時正是換班的時候,是沒有多餘的人的。」
千墨暘不語,轉過身繼續看著窗外的雪花。
蕭姬便也不說話,靜靜地站在她身後,望著她的背影。
歲月走的早了,便是錯過,走的遲了,便成了遺憾。相遇與離別,邂逅與錯過,不過是車輪一樣旋轉的歲月,給予人們一場虛嘆的夢。
等到夢醒了,一切也就成了定居,做對了的,自然可以高枕無憂,而一念之差做錯了的,便也只能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千墨暘帶著滿身的風雪回來的時候,街上掃雪的吏官還沒有起身,她的靴子便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裡,雙腳被雪水浸濕,涼意從腳下傳遞到全身,帶著冰涼的氣息緩緩推開了門。
不出意料門是沒有被栓上的。
她跌跌撞撞的進了門,一路支撐著跑到了後院的神社裡,一下撞開門,失了全身力氣的倒在地上,雙手撐著地,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氣。
倉予朔兮正在看書,厚厚的一本書飄在空中被一頁一頁無聲的翻動,有些詭異的場景直到千墨暘闖了進來才被打破。
那書緩緩的落在了神社前面的桌案上。
千墨暘抬頭,視線正好與倉予朔兮看過來的眼神撞個正著。
她虛弱的笑笑,道,「你醒了啊。」
倉予朔兮不言,虛無的靈體卻飄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與她對視半晌,才慢慢地問她。
「你去了哪裡?」
「去了我該去的地方啊。」
千墨暘笑笑,踉踉蹌蹌站起身,毫無避諱的當著她的面脫下了身上的濕衣服,倉予朔兮是靈體,又怎麼會聞不到她身上粘著的甜膩酒香,她卻是抿唇不語,自己轉過身不去看她。
千墨暘轉頭看了一眼,也是什麼也沒說,坦坦蕩蕩的光著身子便徑直走到神社後面的湯浴裡面,閉目養神的坐了進去。
溫暖的水流通過她的四肢百骸,將她凍結的血液重新疏通活絡過來。
千墨暘這才睜開眼睛,慢慢起身拿起不知何時放在一旁的衣服,穿戴起來。
倉予朔兮正對著神社裡供奉的神像出神,高高的木雕神像,栩栩地刻畫了一個手執桔梗花淺笑的美麗女子,目光溫柔的正視前方。
這樣的神像,怎麼也不像是供奉的神靈,卻像是誰家初識□□少年心中的佳人。
千墨暘換好了衣服,也走了過來,與她並肩站著,也抬頭看那神像。
「這東西那麼重,你是怎麼弄過來的?」
「只要我想做,又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進了皇居?」
「是王召我過去的,而且,我並沒有強迫過誰。」
「那麼,我應該寫上一篇華美的文章恭維千墨大人光華天成?」
千墨暘愣住了,轉過身,與她對視,欲言又止掙扎道,「你知道的,除靈師有許多可以用的幻術,所以我,我」
倉予朔兮不再看她,轉過去拿起方才的書繼續翻閱。
千墨暘眼裡卻迅速晦暗下來,悶悶的也拿了一本書,坐在她身邊,眼裡看著的文字卻裝不進腦中一分。
就算她用了幻術,到底還是依託了自己的皮相為引,對元王如是,那個可憐的蕭姬亦如是。除靈師,除靈師,既然擔待了這個名號,便要對得起自己的靈術。
她的靈術都是從她那裡傳承過來的,這麼多年,她仗著自己天資過人,不斷地壓制她的靈力,她卻重來不說什麼,她弄不清她的心思,卻並不妨礙她的喜歡。
而如今,便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她靜靜的想著自己的心事,倉予朔兮卻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有些事,她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不想管也並不代表她不會管,她擱在心裡積攢了幾百年的灰塵的心事,這一次,終於要迎來結局了。
京都的冬日還是一如既往的寒冷,街上住著的各位大人雖然畏懼寒冷,卻不得不坐著轎子往皇庭趕著上朝。
三三兩兩的花綠軟轎絡繹地在街上行走,到了皇庭門口,俱都停了下來,各個品階的大人們都從轎子裡探出身子,打著揖與同寅寒暄。
遠遠地望見一頂素白的軟轎,竟是歇也不歇的徑直被抬進了皇庭里,一眾大人忍不住直犯嘀咕,這是哪裡來的無禮狂徒,竟然敢冒犯王的威嚴,經過皇庭門竟然不停的。有認得的便和身邊的大人們小聲說道,「那是千墨家的嫡長公子,奉了王的命令來除靈的,如今在王面前很是講得上話的紅人。」
哦,一眾大人便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原來是他啊。
光華公子利用絕色容貌惑亂王與其寵姬的消息早就不是什麼秘聞,便是街角玩耍的幼兒,聽見他的名字,也會不屑的唾上一口,稚聲罵,「妖人!」
好生生的一個大家公子竟然淪落到這步田地,街頭巷尾不知有多少人扼腕嘆息,千墨暘卻像是無事人一般,照常每日奉召去皇居,只回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晚,臉色也一次比一次蒼白。
又是一日清晨,千墨暘疲憊的推開門,拖著身子慢慢走到神社裡,拉開門,還沒踏進去,便支持不住的雙腿一彎,直直地就要倒下去,這時,忽然一雙冰涼的手托著扶住了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她才勉強沒有悽慘的倒在地上。
「差不多還是罷手吧,生死有命,我活的夠久了。」
千墨暘靠在她懷裡,聞言輕輕搖頭,臉色慘白,「我發誓不會讓你消失在我前頭的,又怎麼能言而無信,況且,都耗費了那麼多心思靈力了,如今你再讓我罷手,又怎麼可能?」
倉予朔兮不語,靜靜的扶著她,聽她急喘的呼吸慢慢,慢慢地平復下來。
「千墨本家來信了。」
「哦,是老頭子終於受不了我的行徑要和我斷絕關係,還是他又娶了一房小的?」
倉予朔兮扶著她,半天才道,「千墨家的族人染了莫名的病,一夜之間殞了幾十有靈力的子孫。」
「那不是很好麼,老頭子也不用擔心他的那些子侄兄弟再來搶他的家主位子了。」
「千墨暘,你知道,你父親想說的不是這個。」
「可是我只能想到這個。」千墨暘聞言輕笑,抬頭輕咬她光滑的下巴,淺淺淡淡的在她嬌俏的下巴處啃了個印子,「否則,你想讓我說什麼?家族裡人那麼多,死了一個便是死了,又不會少多少人,再說,死了一個,他們再生兩個,不是一樣的?總之不干我們的事,做什麼要管他們死活?」
她語氣平淡的說出的這番話,的確是像她平日裡的作風,倉予朔兮略略抬頭,使她的下巴脫離她可觸及的範圍,站起身想要將她推開,卻又被她撈了回來,她輕笑著用下巴蹭著她白皙的脖頸。
「又到了朔日了。」
「還有幾日就也是卜日了。」
千墨暘不說話了,鼻尖卻輕輕聳動著拱出來她的系帶,唇貼著她胸前冰涼的皮膚,牙齒攀上那根系帶,輕輕的拉扯著。
絲質的綢衣很快便落了地。
淡雅的桔梗花香漸漸充盈了整個屋室,千墨暘滿意的眯起眼睛,果然比起來黏膩的果香,她更愛的是淡雅的香氣,只要有這樣的香氣陪著,怎麼樣她都是不在乎的。
神社裡的燭火點點滴滴的流下眼淚,恍惚中,倉予朔兮看見了那手執桔梗花的神像變作了一個與她極為相像的女子,正隨風飛舞著向她撲過來。
「倉予朔兮,」她說,「你怎麼能淡忘掉過往呢?怎麼能呢!」
可是朔日到了啊,她又有一次機會可以做一日的凡人了啊,她為什麼不能忘呢?
倉予朔兮想要辯解,口中發出來的卻是呻/吟的聲音,她看著她神像,那神像也怒視著她,她終於閉上了眼,不再看那神像,不再看她。
陷落在淤泥里的罪惡如果能藏起來的話,還要心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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