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聚在我梅園門口是想做什麼?」顧雲溪身著一身墨藍色長衫,姿態高雅的從梅園裡走了出來。他眉頭高挑, 紅唇勾起, 似笑非笑的模樣看得人心頭忍不住就是一顫。
今日的他看上去沒有了以往的溫和近人, 而是多了幾分倨傲的味道。但那份倨傲並不讓人覺得厭惡, 反而襯得他更加的高貴出塵。
圍聚在一起的人被他目光一掃,只覺得面紅耳熱,心跳加速,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他們互相推搡了很久,才終於推了一個人出來說明此來梅園的緣由。
「我們想知道, 你和方新宇到底是個什麼關係。」被推出來的人下意識的躲開顧雲溪的視線,生怕看著青年他沒有勇氣問出口這個問題。
顧雲溪神色淡淡的瞥了男子一眼,輕笑一聲,隨手拉過身後的系統道, 「他是我的小叔叔, 平城中有誰不知, 為何多此一問。」
那男子被他如此一瞧, 頓時變得神思恍惚,心不在焉起來, 一時之間也忘了反駁, 就順著青年的話說, 「對的。你們是叔侄啊,還能有什麼關係。」
他嘻嘻的笑了兩聲, 只覺得能被青年單獨看這麼一眼, 人生都圓滿了。之前被推出來的火氣也早就煙消雲散了。
「並非如此!」人群中卻有人耐不住了, 放聲喊道,「你二人分明是情人關係,玉傾城你怎麼不敢承認了!」
顧雲溪的臉色猛地冷了下來,氣勢十足的向前走了兩步,沉聲問道,「這種話是誰說的?我梅毅飛豈是由得了人隨意誹謗的!」
說話的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退,喉嚨動了動說道,「整個平城都在傳。說是你自己在梅園中親口承認的,乃你梅園中人透露出來的。」
「呵呵。」顧雲溪冷笑了一聲,指著身後的數十人道,「如今我梅園中人俱在此處,你且問問我何時說了這話?」
他停頓了一下,環顧著四周接著道,「三人成虎,流言傷人。想不到你們竟會認為我梅毅飛和自家小叔有了苟且。今日我就要弄個明白,此等荒謬的流言究竟源自何處!」
青年似乎真的被傷到了心,美如冠玉的臉上帶著幾分失落,幾分傷感,卻用一種無比強硬的姿態掩住了這種複雜的感情。
美人心傷的垂眸總讓人情不自禁的產生負罪感,大家一看到他失望的模樣,心裡就變得格外的煩悶,不由得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他們互相的看著,企圖找出那個親耳聽到青年或者梅園中人說起這件事的人。
「既然你們說這話是從我梅園中傳出去的,便指出那個傳話的人吧。」顧雲溪看了他們良久,輕嗤一聲說道。
站在他身後的梅榮白晃了晃身子,眼神躲躲閃閃的看著一個人群中容貌普通的男子。見他有站出來的趨勢,慌忙走上前勸說顧雲溪道,「師兄,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謠言止於智者。您行的端做得正又何懼他人之言。」為了表示強調,他故意加重了語氣,憂心忡忡的道,「何況,若真是咱梅園中有人亂說,傳出去不是損梅園名聲。不如大事化小?」
顧雲溪側身瞧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問道,「然後呢?」
他唇角微勾,冷冷一笑,接著道,「這背後之人居心叵測。今日能說我和小叔有苟且,明日就能誣陷我是平城的叛徒。有這樣一個人在梅園裡,我心裡不安。小師弟,你不會不懂這件事的嚴重性。此事師兄自會處理,你無需多言。」
顧雲溪說完後又看了他一眼,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還是說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梅榮白一愣,心虛的躲開他的目光,搖搖頭,訕訕回道,「不,不知道。」心裡十分後悔放出這個謠言,當時只想著找梅毅飛不痛快,卻忘了事情鬧大了該如何收場。
他心裡認定玉傾城和方新宇關係曖昧,只是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夠證明罷了。本以為梅毅飛會因為被人說破而藏頭藏尾,沒有膽子出來對峙,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大張旗鼓地出來闢謠。都怪自己行事太過急躁,不夠縝密。
證據,若是有證據在手就好了。梅毅飛急得額上冒了冷汗,一雙眼睛來回地在顧雲溪和系統身上掃視著。異想天開的期望能當場找到兩人曖昧的蛛絲馬跡。
眼見著顧雲溪這裡行不通,梅榮白只好把希望放在那個男子身上,用乞求的眼神看著他,試圖讓男人因為憐憫而閉口不言。
天道寵兒這招運用的十分純熟,明知道他是罪魁禍首,男子還是退了回去,選擇了沉默,但他到底是喜歡玉傾城的,想來想去,還是給了顧雲溪一個提醒,高聲說道,「玉傾城,小心身邊的人。你的事就是他傳出來的,我不方便說他是誰,請你原諒!」
「是你。」系統站了出來,一步逼近梅榮白,冷聲道,「我見到你們昨日一處說話。」他目光陰沉的盯著梅榮白,又看了眼男子,語氣非常篤定。
梅園中人眼神異樣的看向梅榮白,紛紛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一段距離,沒有一個人開口替他伸冤。由此可見梅榮白在梅園中的人際如何了。
「你血口噴人!」梅榮白臉色一變,憤怒說道,「他是梅園的常客,我們不過是聊了兩句!師兄,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他身子一抖,眼中瞬間就盈滿了淚水,哽咽的看向顧雲溪。待看到顧雲溪臉上的冷漠表情時,心口狠狠一窒,再看看人群中那男子默認的模樣,瞳孔不受控制地緊緊一縮,心裡立刻有了決斷。
他頹然的低下頭,神色悽惶的跪在青年面前哭道,「是我錯了。我見大家都在開玩笑,便也跟著說了兩句,並無其他意思,誰想到會被傳成這樣。師兄,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敢多嘴了。」
他哭著閉上了眼睛,遮蓋住其中的恨意,仰著臉哀聲道,「您打我吧。我願意受罰,請您不要把我趕出梅園。」他哭得極為傷心,眾人明知道是他的錯,看了此情此景也不忍心多加指責了,反而覺得不知者不罪。
顧雲溪臉色鐵青,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他的手高高的舉起,最終卻還是沒有落下,而是輕柔的摸了摸梅榮白的臉頰,神色黯然道,「我從未想過那個人竟是你。你可知那種話會對我和梅家造成多大的傷害?榮白,你十四歲了,不再是稚齡孩童了。」他閉了閉眼,似乎在壓抑眼中的難過,「今日,我便罰你面壁思過一日,不准飲食,以後切記不要做那嚼舌根的小人。」
最後他深深嘆了口氣,毫不掩飾的表達著自己濃濃的失望之情。
一聽到顧雲溪的話,看到他傷心不已的樣子,人群又是一陣騷動。望向梅榮白的眼神已失了先前的同情。
他們差點忘了眼前的少年已過了十四歲,早該懂得哪些話該說,哪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的,他犯的錯哪裡是無心之舉,更不是一句「我知錯了」就能輕易抹消的。
可既然玉傾城都不再追究,他們再怎麼生氣,也只好把那份氣憤壓在心裡,用目光彰顯著對梅榮白的不滿。
眾人鄙夷的視線如芒在背,梅榮白的心擰成了一團,憋屈的厲害。他捏緊雙拳,用力給了自己兩耳光,低聲呢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錯了。師兄,榮白知錯了。」眼淚更是撲簌撲簌的往下掉,仿佛已是悔到了極點。
「小師弟,地上涼,走吧。」顧雲溪涼如玉石的聲音落在眾人的耳朵里,聽的人心裡痒痒的。他說完後便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了眼還跪在那裡的少年,嘆息了一聲,輕聲說道,「進去吧。梅園還是你的家。」
他的臉上有幾分說不出的悲哀,唇角掛著一抹淺笑,明明是釋懷的話語,卻聽得人十分心疼,心裡更加厭惡起地上跪著的少年。
此時別說同情了,眾人之恨不得能立刻撕了梅榮白的嘴,教教他為人的道理。
明明才剛入了秋,梅榮白卻覺得呼進來的空氣冷得驚人。他的雙唇顫抖,第一次體會到了梅毅飛的可怕。他那些博同情的手段在梅毅飛的「大度」前毫無作用,反而像個跳樑小丑。他踉蹌著站起,在無數或鄙夷或厭惡的目光中臉色灰敗的進了梅園。
梅園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他哪裡有其他去處。
他抬頭看著前方身姿如竹,眾星拱月的青年和他身邊的男人時,指甲緊緊的扣住了手心。他總會找到證據證明他的話是真的。玉傾城就是個和自家小叔的下賤胚子!
梅家,梅致鵬正手忙腳亂的逗弄著一個看著約莫兩歲大的孩子。這小孩長得精雕玉琢,容貌漂亮的令人心顫,就是怎麼看,怎麼給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梅家上下的人看了又看,忍不住的皺了皺眉,腦子裡一直在想究竟是像誰呢?
「父親,我回來了。」一道悠揚的聲音響起,容貌精緻的青年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從外頭走了進來。
梅致鵬一怔,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他說這孩子像誰呢,不就是長得像他兒子嘛!這麼一想明白,他又是一愣。
顧雲溪剛踏入房中,腿上就多了個重物,他習慣性的甩了兩下,一個圓滾滾的孩子被甩趴在了地上,撇著小嘴委屈的看著他,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
這可把梅父心疼壞了,連忙將他從地上抱起來,拍著他的背輕聲安撫著,還使勁兒瞪了顧雲溪兩眼。
顧雲溪瞧著梅父懷裡粉雕玉琢的孩子,倏地笑了。他說這兩天自己總是心神不定,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原來是兒子找過來了。
他把孩子從梅致鵬懷裡接過,輕輕颳了下他的小鼻子,戲謔笑道,「還學會裝哭了。」
小孩擦了擦眼淚,胖胖的小手緊緊的抓著顧雲溪胸前的衣服,把自己白嫩的小臉送到顧雲溪嘴邊,向他討吻。
顧雲溪輕笑起來,抱著他親了又親。
在如此溫馨的場景下,一大一小看上去儼然就是一對感情深厚的兄弟。為什麼說是兄弟呢?因為顧雲溪看著著實太年輕了,壓根不像個會有孩子的樣子。
梅家人的目光嘩啦啦的都落在了梅致鵬身上,心想著這孩子不會是他們老爺在外面的私生子吧,這算是正大光明的帶回梅家了嗎?
梅致鵬真有苦說不出,這孩子的確是他帶回來的,但卻是在路邊撿來的啊。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大家的眼光更加詭異。誰捨得把這麼可愛的孩子扔了,老爺竟然說謊!
「他是我的兒子。」顧雲溪親了口孩子肉乎乎的小手,輕笑著說道。
這句話簡直就是平地一聲雷,炸暈了梅家所有的人。
青年看了眼不斷抓撓著他褲腿的驚天,把孩子放到地上,讓兩個一處玩耍,接著向梅父問道,「父親,你覺得他叫什麼名字好?」
梅致鵬只覺得腦子裡瞢瞢的,他呆愣愣的看了看顧雲溪,又看了看玩得正開心的孩子,訥訥的說道,「叫,叫梅正軒。」
自從兒子學了戲,容貌越長越精緻,加之唱得又是旦角,多了女子的風情,他早放棄了兒孫環繞膝下的生活,而今想不到一躍就成了爺爺。
平白的得了一個孫子,梅致鵬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他眉頭微微蹙起,眼中帶著深深的疑惑問道,「這孩子咱們真能留下嗎?」雖然小孩長得和顧雲溪如今的模樣有幾分相似,但梅父並沒有把顧雲溪的話當真。
他兒子每日裡不是學戲就是唱戲,感情都在戲裡,且從不與任何女子接觸,去哪裡給他造個孫子出來。
「父親放心。」顧雲溪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釋。
他低頭望著樂不可支的寶寶和驚天,抿了抿唇。這孩子並非附在誰身上進入世界的,現在的這個就是他的真身。他並不清楚,自己兒子是如何做到這種事情的。
就連這孩子都是一個謎。顧雲溪捏了捏眉間,眼中浮現出幾分清冷。他愛著寶寶,愛著戚長君,可他討厭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系統走上前,伸出手一下一下的幫顧雲溪按壓著頭部,眼裡盛著幾許溫柔和恭敬。
梅父本來聽到顧雲溪的話放了心,抬眼卻瞧見了小表弟望著兒子的眼神,心中當下有了些不好的猜想。外頭關於兩人的風言風語,他自然有所耳聞,一直覺得是無稽之談。然而現在見著了兩人相處的模式,略略一琢磨,還真覺得處處都有問題。
梅致鵬頓時頭疼起來。他臉色變了變,穩了下心神開口試探道,「新宇如今也過了三十而立的年紀了,大哥為你尋一門親事如何?」
「謝謝大哥,我不需要。」系統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女人都麻煩得緊,成親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束縛。」
「胡說!」梅父一怒,「你方家就你一個兒子,傳宗接代的全都指望你呢,怎麼能不成親!」
系統擰眉想了想,原身的願望中的確沒有成親一說,便堅定了神色回道,「我不會成親的。」他從來不做多餘的事。方家有沒有香火傳承關他何事。
梅致鵬平日裡很少生氣,可一旦發起火來便令人怵的慌。梅家的家僕一看他臉色變了,立馬都散的遠遠的,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唯有幾個感情親厚的留了下來,以防梅致鵬有什麼吩咐。
「我身為大哥,今日就要為你定了這親。去找媒人過來!」梅致鵬厲聲吼了一句,怒火衝天的樣子令人不敢接近。
旁邊的玩的正高興的寶寶眉頭一抽,頓時不樂意了。邁著小短腿呲溜溜的上來給了梅父一腳。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力氣,根本傷不到梅致鵬半分。
不過這一腳倒讓梅致鵬冷靜了下來,他緩了緩臉色,親自動手關上了房門,沉聲問道,「你們可有不同尋常的關係?」
看到他如此嚴肅的模樣,顧雲溪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夠了後才清了清嗓子道,「父親,你怎麼也信外頭那些東西。我和小叔能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係。」
系統附和的點頭,無奈說道,「大哥。小飛是我的侄子,我難不成還能對他有非分之想?你整日裡都在琢磨些什麼。」
梅致鵬見兩人坦蕩的樣子不似作假,鬆了一口氣,卸下了幾分懷疑。他雙目沉沉的看著系統,皺眉問道,「那你為何不願成親?」
系統聳了聳肩回道,「我之前說了,成親太麻煩。我喜歡自己一個人,等到哪天過夠了這種悠閒的日子,再來讓大哥你操心吧。」
幸好,幸好。梅致鵬輕嘆了口氣,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頭,他剛剛怎麼會產生表弟和兒子有苟且的荒誕想法呢。
顧雲溪抬眼看了看梅父,唇角一勾。天道真以為事到如今他還能控制住人心不成。手段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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