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夏天格外的炎熱,尤其現在是七月份的酷暑,連柏油路仿佛都被曬化了。林淵走在路邊的林蔭里,看著曾經熟悉的教學樓,一時竟然有些情怯。
現在剛剛高考完,高三的學生早就不在和高了。他應該是碰不上許寧的,但萬一呢?有不少高考完回來的學生回來拍畢業照,說不定,許寧也在。
林淵在路邊躊躇了一會兒,往教學樓的方向走過去。夏日的操場上本就沒什麼人,他一路上誰也沒碰到,走到了曾經的教室門口。教室里空蕩蕩的,黑板上殘留著幾行粉筆字。
林淵眼前恍然浮現許寧被叫上講台講題時的場景,她有些緊張,晶亮的眼中卻又在自己領域中的自信。
她學習很好,一定很考上想要的大學的。
不知道她有沒有改變志願,他能不能在華大碰見她。
懷抱著能在大學再一次和許寧相遇的想法,林淵這半年多以來一直在拼命學習。他成績其實並不算差,只是在和高這種學校排名不高。
高三這一年拼命學習,總算讓他如願以償,考上了華大。
在收到華大錄取通知之後,他終於忍不住跑回和高,想要見一見許寧。
至少,告訴她他完成了當初的承諾,不是開玩笑的。
高考已經結束,自然是見不到人的。
林淵找到曾經許寧的課桌,桌面和抽屜里都空蕩蕩的,桌面上甚至落了一層灰塵。
林淵抿了抿唇,心底湧上了一陣失落。他其實是既期待見到許寧,又害怕見到她的。所以才會用這麼笨的方法跑來和高找人。
如果真的能碰到的話,還可以是謊稱自己回校看看而已。
只不過現在這個計劃很明顯失敗了,林淵只好掏出手機,點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頭像,卻沒敢發信息過去,而是又翻到了以前的同學聯繫方式,詢問她知不知道許寧的住址。
對方很快回了信息:
很快對方又發過來一條信息:
林淵回:
對面很久都沒有回覆,林淵只以為對話結束了,去翻之前班裡的信息表想找許寧的住址。
這時候,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話語看起來有幾分感嘆,無知為什麼,林淵忽然心生一股劇烈的惶恐。他應該知道什麼他現在不知道的事情嗎?
他問道,他從無數種可能中挑了一個危害最小的詢問,腦海中卻忍不住閃過是不是家裡出事了的念頭。
然後他看見白色的手機背景上,彈出了一條藍色的信息:
去世了。
盯著這幾行字,林淵覺得腦海里所有的思緒都被清空,什麼都想不起來。他甚至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這幾個字,去世了是什麼意思?
怎麼可能呢?許寧還不到二十,那麼年輕健康。她怎麼會,怎麼會死呢?
林淵沒辦法把這三個字跟許寧聯繫在一起。他站在空曠的教室里,盯著眼前桌子,眼神茫然而空寂。他的手,連同身子都在顫抖著,整個人似乎被一種莫名的恐懼包裹著。
過去了許久,他才僵硬著手指想要詢問那個人究竟是什麼意思,許寧怎麼會生病?
然而他在手機上劃了很久,竟然沒能打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不可能……」林淵口中喃喃著,忽然放下了手機,衝出了教室。
到了和高門前的馬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林淵才勉強找回了一點理智。他打了很多個電話,問了很多個同學,也給在和高的班主任打了電話。
但無論是誰,都用遺憾的口氣告訴他,這不是個惡劣的玩笑。
許寧,真的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在另一個學校還對未來抱有期待的時候,許寧在病床上失去了生命。
之後發生的事情,林淵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不清。他最終找到了許寧的家,見到了蒼老異常的許寧父母,知道了許寧墓地的位置。
他過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太陽偏西,給每一塊白色的墓碑染上了一層金色。林淵穿過一塊塊墓碑,終於在一塊墓碑看到了許寧的照片。
她連在照片上的都有些微微的羞澀,林淵盯著那張照片,顫抖著將指尖遞上去,觸手的感覺真實而冰涼,讓他沒辦法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噩夢。
林淵的手貼在墓碑上,看著照片上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女孩,緩緩蹲在了地上,將頭埋進了雙臂之中。
林家找回林淵已經是第二天了,林母從車上下來,看見自己的兒子站在墓碑前長嘆了一聲,流露出心疼和不忍。她也不知道自己讓林淵轉學的決定是對還是錯,但作為一名母親,她只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健康快樂地成長。
林母上前,輕輕拍了拍林淵的肩。
林淵沒有說話,嘴唇乾得起了一層皮,低垂的眉眼中看不清神色。
良久之後,林母輕聲道:「回家吧。」
「……嗯。」
黑色的車門合上,幾輛車陸續離開,墓地終於恢復了清晨的寧靜。清風吹過,大理石白的墓碑上,黑白色的女孩抿著羞澀的笑容,有一點怯弱,也有一點欣喜。
……………………………………
傍晚,林家。
林淵穿著拖鞋走出了臥室,零碎的短髮胡亂地貼在額頭和脖頸。他雙眸緊抿,眼眸是濃稠的黑色。
樓下的餐桌上擺著飯菜,林淵沉默地坐在桌子前拿起碗筷。
林母擔憂地看著他,欲言又止。這些天來,林淵沒有表露過特別的情緒,卻讓她更加心疼。真正的難過與崩潰,往往是表面上看不出來的。
「阿淵……」林母剛剛開口,林淵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林淵接起電話,嗯了一聲:「是。」
「在家。」
「不想出去。」
「恭喜你。」
電話對面的人又勸了一兩句,林淵開口想要拒絕,卻對上了林母擔憂的眼神。他動了動唇,片刻後輕聲說了句:「好。」
他這一個多月,已經很讓媽媽擔心了。
林母露出驚喜的神色,給他加了幾樣菜,問:「是同學?」
林淵嗯了一聲,吃完飯後起身出門。約他出去的是他轉學後遇到的一個女孩,當時他一心學習,什麼都不想管,也怕想起許寧,卻撞到了女孩被人欺負。
他想起了許寧,怎麼也不能容忍自己袖手旁觀,去幫了女孩。之後兩人的交集不算多,林淵也沒心思去交朋友,勉強算是有一段友誼。
今天女孩告訴他就要去自己想去的大學了,想約他出來告別。兩人見了面,聊了一些話,女孩似乎察覺出林淵心情不佳,便開口告別。
林淵點了點頭,祝福道:「祝你前程似錦。」
女孩笑了笑:「你也是。」
說罷,她看著林淵,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好像一直都沒有跟你說過……」
「什麼?」林淵問。
女孩仰著頭,認真說道:「我真的很感謝你能幫我。」
林淵愣了愣,搖了搖頭說:「不用。」他只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
女孩望著他,微微笑了笑:「你大概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對我來說,你救了我的高中生活,甚至……救了我的命。」
「我那個時候……是想給自殺的。我一直在數日子,想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女孩說,「如果不是你,那一天晚上,我是打算去天台跳樓的。」
女孩的語氣平淡,像是談起一件久遠的,不怎麼重要的事情。
「但是你那天出現了,第一次有人願意幫我,為我說話……」她臉上浮現出追憶的淡淡笑容,「我就想我還是要好好活下去,這個世界還是很好的,還有你這樣的人。」
「所以真的謝謝你。」
女孩鞠了一躬,才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林淵怔怔望著她的背影,耳邊響起了那句話:「第一次有人願意幫我……」
第一次啊……那個時候的許寧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也跟她想的一樣?
眼前似乎起了一層霧氣,模模糊糊地什麼也看不清。林淵伸手想揮散霧氣,觸手卻一片濕潤。
不知何時,他已經淚流滿面了。
………………………………………………
q大夜晚的湖邊很安靜,葉清從圖書館裡面走出來,總喜歡繞到湖邊再回寢室。
剛剛走到湖邊,他的手機響了起來。葉清掃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他順手接起來,卻是一個熟悉的女聲,帶著醉意:「葉清……」
葉清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手機里的女生繼續道:「我是真的喜歡你,葉清。」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了,葉清。」
「你也喜歡我好不好,葉清……」
葉清站在湖邊,聽著手機里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面無表情,眼神冷寂。
他說:「我不可能喜歡你,程月。你這種人,我是不會喜歡的。」
程月的聲音瞬間變得歇斯底里:「為什麼!我那麼喜歡你,從小到大我都看著你,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變成現在這樣,也都是為了你!」
「是不是因為許寧?你還喜歡許寧,但是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她憑什麼搶我的東西,一個死人……」
「程月。」葉清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不輕不重,甚至聽起來有一種詭異的溫柔。他盯著前方,柔聲說道:「如果你真的了解我,那你應該知道,什麼可以提什麼不能提。」
手機那邊靜了一瞬,傳來嗚嗚的哭聲。
葉清神情冷漠地掛斷了手機,或許他骨子裡就是個自私冷漠的人。他不會為任何喜歡他的人動容,也不會對任何人心軟。
喜歡他是一件多值得訴說,多值得憐惜的事情嗎?
如果是,那麼許寧又是為什麼遭受那一切?
既然冷酷自私,那就一直冷酷自私下去。
這樣才公平,葉清慢慢向前走去。
ktv的包廂里,程月把手機摔在前面的沙發上,痛哭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不過是想教訓一個妄想葉清的醜小鴨,卻讓自己的生活完全改變了。父母被清查,判刑,家裡被查封。她聲名狼藉,被迫從和高退學,甚至找不到學校接納她。
她完全接受不了這麼大的落差,更別說父母因為她的關係進了監獄。高考居然連本科線都沒過,在親戚的資助下,堪堪念了個學校。
她什麼都沒有了,引以為傲的家世和成績,清白的履歷,只能在這個混亂的學校裡面渾渾噩噩地活著。
她就只剩下葉清這一點光,可葉清還是不喜歡她。她就只有葉清了……
程月摸索著從茶几上拿起一瓶酒,灌了下去,酒水撒了她一身。
包廂里閃著紅紅綠綠的光,幾乎看不清人的面容。巨大的音樂聲中,也聽不清她的哭聲。
有人餘光掃到趴在沙發前的程月,過去把她拉起來,假惺惺安慰了幾句,手卻不老實地放在了她的腿上,上下撫摸。
程月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的人,什麼都感覺不到,嘴裡嘟囔著:「葉清……」
然後雙手環住了眼前人的脖子,任由他抱住了她。
包廂里混亂依舊,甚至更加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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