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郡主再糊塗,也能聽出老夫人口氣中對長公主的不滿。這是蘭心郡主從來沒見過的事情。
老夫人對長公主向來尊敬,長公主嫁進門,一直住在公主府,從未對她晨昏定省,她也沒板過臉。寧遠侯府的日常事務從來不歸長公主這個長媳管,而是由二兒媳婦主持,將來則會交到世子夫人手上。那些兒媳婦該做的事情,長公主是一概沒做過,就是老夫人過壽,她都像是客人似的,帶著禮物來參加壽宴。
蘭心郡主頭一次看老夫人對自己的母親面露不屑,偏偏她話說得在理,頓時啞口無言。
「你可不要學你母親的樣子。這做人啊,誰都有要低頭的時候。哪怕是天子,都有不得不無奈妥協的事情。就如皇上現在,太子仍然監國,是因為皇上還精力不濟嗎?自然不是。是因為皇上這會兒要撤了太子的監國之職,儲君地位不保,這江山可就要亂了。」老夫人不是糊塗人,能培養出一個皇后女兒、娶個公主進家門,自己的外孫還坐穩太子位置幾十年,她的眼光可從來不局限在內宅的一畝三分地。
蘭心郡主聽得有些心亂。這是長公主和老夫人過去從來不曾對她說過的話,她聽得似懂非懂。
老夫人循循善誘,「皇上抬舉著明大夫,既是因為明大夫有能耐,能妙手回春,也是因為皇上要警告太子和諸位皇子大臣。你母親誓死不低頭,倒是有傲氣,卻是正好當了皇上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她也不想想,為何皇上這麼久了都不招她進宮,難不成真因為明大夫那天百花宴上不告而別?皇上又不是昏君!」
蘭心郡主脫口而出:「那是為什麼?」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我方才不是說了,你母親成了皇帝殺雞儆猴的棋子!皇上還沒死呢,太子也沒能隻手遮天呢,現在皇上要抬舉誰,就抬舉誰!他抬舉一個平民大夫壓著尊貴的長公主,這滿京城的人就得奉承著明大夫,對長公主不聞不問!你母親要是再想不開,等著吧!到時候不光是殺雞儆猴了,而是要連那猴子都給殺了!」說到此,老夫人也是憤恨。
「祖母,您這是什麼意思?」蘭心郡主心慌意亂。
「你的太子哥哥就要被你母親連累了。」老夫人耷拉下眼皮,「可憐我那外孫,也可憐我寧遠侯府,讓這麼個不省心的女人進了門。」
蘭心郡主憋紅了臉,氣得發抖,卻不好對老夫人發作。「太子哥哥怎麼會被母親連累?這怎麼可能?」她只能反覆說著。
太子比她年長許多,輩分上來說是同輩,但一直將她當晚輩一樣寵著。蘭心郡主能被分封郡主之位,這其中就有太子在皇帝面前敲邊鼓的原因。蘭心郡主自然也清楚,自己現在靠著長公主和寧遠侯風光,將來要更風光,還得看太子。她一直羨慕母親的生活,想要成為第二位「長公主」。
「怎麼不可能?君心難測。這會兒皇上還沒多想,等他閒下來,就會好好想想長公主為何死撐著就是不肯對明大夫低頭了。到時候,他還不得想到太子身上,想到太子明面上對自己變了態度,內心還恨著呢,這才讓長公主當了刺頭?」老夫人冷笑。
任何事都經不起琢磨,也經不起陰謀論。皇家,天然就是陰謀論滋生蔓延的土壤。
長公主若是過去那個未出嫁的女孩,背後沒有利益牽扯,她就是再給洛凌甩臉子,皇上也不會覺得她別有用心。可現在,長公主不光是皇帝的嫡親妹妹,還是寧遠侯府的媳婦,是太子的姑母,這對皇室兄妹可就沒了當年的深厚感情。至於太子和皇上,那更不用說了。
長公主似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或者說是被洛凌氣得昏了頭,這會兒不管不顧的,像小女孩一樣鬧脾氣。
老夫人已經覺察出了不妙,對這個兒媳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去勸勸你母親吧。讓她不要鑽牛角尖了。不過是個平民大夫,現在忍一時,將來她想怎麼收拾對方,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老夫人拍拍蘭心郡主的手背。
蘭心郡主魂不守舍地點點頭,起身往外走。
老夫人讓人給蘭心郡主備車,送她去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嬤嬤一臉苦相,迎著蘭心郡主進門,低聲說道:「郡主,您可好好勸勸殿下,讓她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了。」
蘭心郡主茫然地看向老嬤嬤。
老嬤嬤嘆氣,「寧遠侯老夫人早上派了人來,訓了長公主一頓,長公主一下子被氣暈過去。太醫來看過了,說是怒火攻心,這樣下去可不好。」
蘭心郡主張了張嘴巴,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長公主躺在床上,眉頭緊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旁邊小丫鬟輕手輕腳地打著扇子,時不時就要被長公主罵一句,不是太重就是太輕,總之是讓她不舒服。
「母親。」蘭心郡主訥訥地喊了一聲。
長公主冷哼,「那老虔婆讓你來的吧?」
蘭心郡主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殿下。」老嬤嬤忙叫了一聲。
「叫什麼?我說錯了?那死老太婆,看我被皇兄厭棄,可算得意了吧?我就知道!她早想著磋磨我了!現在終於等到機會了!」長公主咒罵著。
蘭心郡主不知所措。她覺得眼前眾人一下子變得好陌生。高傲的母親、慈祥的祖母,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郡主是關心您,才來看望您的。」老嬤嬤看蘭心郡主沒反應,只好打圓場。
「關心我?我從宮裡回來,你見她來看過我嗎?不是那老虔婆發話,她會來?」長公主冷笑,目光陰狠地盯著蘭心郡主。
蘭心郡主退了一步。
「這事情說來還不都是因為你這丫頭!你怎麼就那麼蠢,被那個明秋給算計進去了?」長公主從床上坐起,指了蘭心郡主罵道。
蘭心郡主委屈得眼眶一紅。
長公主揮揮手,也沒再罵蘭心郡主了,「你哥哥呢?」
「不知道。他接了那個賤人,不知道去哪兒了。」蘭心郡主想都沒想,就抹著眼淚回答。
長公主噌地就從床上跳了起來,「什麼?!」
蘭心郡主嚇了一跳,結結巴巴把事情說了一遍。
「一定是那老虔婆逼他的!送我好好的兒子給那個女人作踐!這死老太婆,眼裡面就只有她那外孫了!」長公主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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