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生眼神已經變了,就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旁邊的兩個小護士也上前來幫忙,一個按住魏靈均的雙腿,一個按住他的另一隻手,嘴裡還在不停地說著。
「秦醫生,我看這位患者十有**是撞壞了腦子,要不要先給他扎一針,讓他鎮定一會兒,等他的家人來了,再看看情況。」
「我覺得還是直接把他打暈,然後抬到精神科去查一查吧,就他這胡話說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說不定以前精神就不正常。」
「不會吧?他不是律師嗎?還開了家律師事務所,不可能是個精神病患者吧?肯定是這次車禍撞到了腦子!」
「難不成是故意裝的?秦醫生,他不會是看你漂亮又溫柔,想趁機吃你豆腐吧?!以前這樣的病人可不是沒有過!」
兩個小護士將魏靈均牢牢按住,還在旁若無人地聊著天,完把他當成了精神病患者,仿佛根本聽不懂她們在講什麼。魏靈均雖是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但此時重病在身,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他被死死地按在床上,手卻一直抓著女醫生的手不放開,眼神倔強。
聽完兩人的對話,再看女醫生一臉驚恐的樣子,魏靈均突然意識到,她們好像真不是在演戲,既然不是演戲,那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老婆突然不認識我了?為什麼老婆說她還沒結婚?為什麼老婆說她從未生過孩子?!
他越想腦袋越痛,最後只能放開女醫生的手,用手使勁地捂住自己的腦袋,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不對勁!他明明是背後被趙天賜刺了一刀,怎麼腦袋被包了起來?腦袋上纏著的紗布是什麼鬼?!
魏靈均感覺自己像一隻困獸,尋求不到發泄口,只能用牙齒啃咬籠子,直到血肉模糊。正在崩潰的邊緣,突然有一雙小手,溫柔地按壓在他的腦袋上,聲音一無既往的輕柔若風,「這位患者,你沒事吧?你的腦袋很疼嗎?要不去拍個片查一查?」
魏靈均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酸澀,撞擊著他的靈魂。他的薄唇輕啟,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醫生,你是叫秦小夢嗎?」
女醫生仿佛見鬼一般,雙眼驀地瞠大,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們以前見過嗎?你來過我們醫院?」
魏靈均心口高懸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想要大聲地笑,眼淚卻順著眼角落了下來,「你果然叫秦小夢,那你就是我的老婆啊,我們五年前結的婚,一年後生了一個兒子,就是2014年出生的啊,今年已經快四歲了。」
秦小夢一張嬌艷的臉刷地就白了,她還未開口,旁邊的兩個護士已經叫開了。
「秦醫生,我說的沒錯吧,他肯定是腦子被撞壞了!」
「對啊,秦醫生,他連現在是什麼年份都不記得了,看來病得還不輕啊,還是趕緊送到精神科去吧。」
秦小夢目光複雜地看著魏靈均,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遞到他面前,小聲說道:「這位患者,我想你可能真的撞壞了腦子,你看清楚,現在是2013年,五年前是2009年啊!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夢,一直沒醒啊?不對啊,就算是做夢,我們又沒有見過,你怎麼會夢到我呢?你這人好奇怪。」
魏靈均聽了三個人的話,只覺五雷轟頂,整個人都被轟得不知東西南北了,腦子裡白茫茫一片,再也想不起其他。他雙手抱住腦袋,痛苦地掙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看著秦小夢手中的手機,上面赫然是2013年5月28,他突然伸手奪過她的手機,在搜尋引擎里輸入「趙天賜殺人」幾個字,搜索目錄很快彈出來,都是案件的相關報道,最新的一條是「死者沈妙玲的新任辯護律師魏靈均發生車禍」
魏靈均頹然地放開她的手機,感覺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他用被子捂住頭,低聲說道:「對不起,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我腦子很亂。」
秦小夢和兩個護士對視一眼,朝她們點點頭,又囑咐了一句,才一起走了出去。
魏靈均聽到腳步聲漸遠,才將被子拉下來,他的雙眼沒有任何焦距,只看著慘白的病房天花板。心裡早已翻騰起了巨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又莫名其妙回到了五年前?!
不過說起來,上次醒過來的時候,確實記憶一片空白,關於那消失的五年完沒有任何印象,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不是他失憶了,而是因為根本還沒發生過,所以記憶才會一片空白!
一般人都很難接受這一切吧?突然之間從雲端墜落到深淵的感覺,老婆沒有了,兒子沒有了,不過是美夢一場,不對,準確點說,應該是白日夢一場!可他為什麼會夢到五年後的事呢?倘若一切重新來過,是不是會按照夢裡的發展進行下去呢?
難道這一切都是警示?!是有什麼想通過夢的方式告訴他,告訴他珍惜家人,盡力去挽回那些曾經不可挽回的一切!
魏靈均掙扎許久,想了許久,又從護士那裡要回了自己的手機,搜了許多頁,了解了一下當前的情勢,才慢慢地梳理出一條線。並不是他如此輕易就妥協了,而是打通了其中的關節,終於認命了。
既然老天給了他一個警示之夢,他就要用盡一切辦法,挽回五年後的悲哀和後悔。都說世上沒有後悔藥,如今他倒是機緣巧合,也算是吃了一次後悔藥。魏靈均在心裡如此想著,生怕將夢裡的一切忘記,急忙用手機上的筆記本記錄下來,如今要做的事有幾件。
第一,找到趙天賜殺人的直接證據,就算不能判死罪,也要讓他把牢底坐穿!像他那樣的人,人性已經完泯滅了,即使坐了五年牢,依然沒有絲毫悔改之意。與其留著一個人渣出來後,繼續禍害人,不如讓他永遠地待在監獄裡,再也沒有為非作歹的機會!
倘若趙天賜的刑罰能夠改判,是不是沈妙玲的母親就不會自殺了?把他送進監獄,永久不再出來,其實也算是救了沈母一命啊。同時,五年後也不會發生兒子被綁架事件了。即便只是一個夢,也讓人心驚膽戰啊,一想到當時魏正則被綁在小板凳上的場景,他就痛得無法呼吸。
不管怎樣,絕對不能再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就算是防患於未然吧,也絕不能掉以輕心。而且這次的車禍,就發生在沈母來事務所的第二天,他昨天才答應沈母要為她女兒辯護,今天就出車禍了,到底是誰做的,不是很明顯嗎?!
而且在夢裡的時候,王敏行曾經提到過這事,說他五年前他為了取證據發生了意外,不正是這次車禍嗎?如此想來,夢裡的一切都是真的,每一處都能聯繫起來,絕非憑空出現的!
再者,像趙天賜以及趙家這樣的,仗著有錢就為非作歹,實在是不懲罰就咽不下這口氣啊!留著也是危害社會!絕不能為以後留下禍患的種子,必須要扼殺在襁褓中!魏靈均在第一條要做的事情上,畫了五顆星,重中之重,儘快解決。
第二件事,那就是家裡的事情了,首先跟爸爸媽媽和解,與其五年後後悔不已,不如現在就說開來,這樣還能讓他們少自責五年,自己也少些愧疚。
還記得五年後那悔恨的淚水,如今想來依然覺得難受,心臟好像被針扎了一般,父母在背後為自己做了那麼多,可他卻什麼也不知道!
還有就是妹妹的事,在夢裡,小希曾說過,她是五年前結的婚,不正是今年嗎?因為展家的生意出現危機,她犧牲了自己的幸福,甘願商業聯姻,最後卻得了那麼個悲劇的下場!
要儘快阻止小希與杜少波結婚!緊急指數四顆星!想到這事,魏靈均又在上搜了搜展家與杜家聯姻的事,果然已經公布了,就在今年的8月28號!這樣說來,還有三個月!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杜少波跟其他女人鬼混的證據!都說男人出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想來早在結婚之前,杜少波應該就是個不靠譜的男人,肯定能抓到他的把柄。
只有把證據拿出來,小希才會相信吧,兩邊的家長也就無話可說了!再想辦法幫展家度過難關,只有這樣,小希才能重新去尋找屬於她的幸福。至於她願不願意認回爸爸媽媽,這都是後話了。
前兩件事都迫在眉睫,第三件事雖不是特別緊急,卻是最重要的,因為這關係到他未來孩子的媽!倘若不把秦小夢追到手,那他的乖兒子一一小寶貝豈不是就永遠不會出現了?!
不行,絕對不行,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一一那麼可愛又軟萌,那麼懂事又聽話,一定要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那段未盡的父子情,還在等著他們呢。說好了要陪他一輩子,說好了要每天親他抱他,男子漢當言而有信。
既然下定了決心,就要立刻採取行動,就秦小夢這容貌、家世和個人能力,部都是上上等,稍微遲疑一刻,都會多幾個情敵。剛剛那小護士不是說了嗎?每天都有裝病吃她豆腐的,由此可見,情況危急啊!立刻馬上要採取行動!
魏靈均已經在心裡制定了行動方針,先打聽一下,秦小夢有沒有男朋友或者未婚夫什麼的,沒有最好,有的話,嘿嘿,想盡一切辦法除掉,絕不手軟!
如今他也是有優勢的,最起碼在一起生活了一天,家裡部都是她生活的影子,由此不難推測她喜歡什麼,這樣對症下藥,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啊。
魏靈均剛剛在心裡制定好了,所有事情的行動指南,病房的門就響了。他抬頭看了一眼,長眉一挑,沉聲說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進來兩個人,魏靈均看著兩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頭一酸,眼睛一熱,努力做出平靜的樣子,「爸,媽,你們來了。」
魏振海和徐鳳蘭剛有進門,還沒開口說話,就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兩人都是一愣,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尤其是魏振海。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樣,眼中帶著疑惑,轉頭看向旁邊的妻子。
徐鳳蘭拍了拍他的手臂,眼眶裡滿是淚花閃爍,聲音輕顫,「看我做什麼,兒子叫你呢。」
魏振海聽了她的話,才轉頭看向魏靈均,快步走向床邊,腳步匆匆,聲音竟有些發顫,「兒子,你沒事吧?之前接到醫院的電話,可把我們倆嚇壞了,怎麼突然就出車禍了?沒傷到哪裡吧?本來能早點到的,你媽非說醫院的飯不好吃,給你做了最愛的紅燒肉,才過來的。」
魏靈均看著他激動的臉,伸手抓住了他放在床上的手,那雙手有些粗糙,滿是褶子。小的時候,總覺得爸爸的手好大,總是牽著他做各種事情,教他寫字,帶他打球。可如今,那雙手卻沒有他的手大,而且布滿了褶皺,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他摩挲著上面不再平整的褶子,低著頭,緩緩說道:「爸,對不起。」
在夢裡的時候,他也曾對魏振海說過這句話,這句遲到了十多年的道歉,如今能夠早上五年跟他說,心底竟有些開心。
魏振海聽到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完愣住了,他似乎從未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刻。之前兒子還對他愛理不理,偶爾回家也只是點點頭,他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叫一聲「爸」了!或許是告訴他妹妹走丟的時候吧,一晃就是十多年,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徐鳳蘭見他眼中有淚打轉,急忙走到旁邊,跟他坐在一起,柔聲說道:「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哭起來了。」
說罷,從口袋拿出一張手帕,遞到他手上。又轉頭,拉住魏靈均的手,緩緩說道:「兒子,你今天是怎麼了,竟說些沒頭沒腦的話。看你這腦袋包成這樣,不會是被撞壞了吧?我跟你爸可是被嚇壞了,又怕你在醫院吃不慣,還特地做了紅燒肉帶過來,本打算再給你煲個湯的,你爸說來不及了,非要趕緊過來。他啊,就是嘴硬心軟,平時也不愛說話。
如今你能想開,我是最開心的,以前吧,看你們倆那彆扭樣子,就心裡難受。明明是最親的父子倆,卻搞得像是階級敵人一樣。家裡也冷冷清清的,沒有點人氣。你啊,趕緊娶個老婆,再生幾個孩子,我和你爸天天退休在家,也有事可做了。」
魏靈均看著兩人,只覺心結被解,心裡舒暢,拉住兩人的手,低聲道:「放心吧,你們很快就會有兒媳婦的,估計明年就有孫子了。」
徐鳳蘭聽他如此說,喜笑顏開,急忙將保溫瓶里的飯菜端出來,擺到桌上,心疼地說道:「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出車禍了?還好沒什麼大事,本來家裡就剩你一個了,你要是再出個什麼事,讓我們兩個老傢伙以後可怎麼活?我和你爸」
說到這裡,突然被魏振海攔住了,他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又給她偷偷地使了個眼色。好好的,突然提這幹什麼!
徐鳳蘭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她眼中帶著悲傷,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魏靈均,又忙將筷子遞到他手上,想要岔開話題,「兒子,快點嘗嘗媽媽做的紅燒肉,你都一個多月沒回家了,真是個不聽話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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